《青纱帐》风湄

1、1.抽刀断水水更流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她，一身嫁衣如火，却目带泪光的看着他。
　　他望着天，久久无语。
　　夜空中，星星点点零落着。月亮却没了踪影……
　　久久，久久，风中吹来了谁的轻叹，模糊了他的声音：“我意已决……”
　　她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他，好似要将他印在心中深处。那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的悲伤，再也无法承担住这样的伤痛。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和着眼泪而出的，是那能够击碎他的话语：“她都把你给忘了！汐夜，值得吗？”
　　她的话让他为之一震，紧紧的握住了双拳。“即使她已忘了我，但我却无法忘掉她！”
　　“汐夜，你清醒点！就算她现在还记得你，你认为发生了那么多，她还会相信你吗？”她抓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身形转过，定定的看着他黑亮如夜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让她落入了万劫不复。如今，光亮如旧，但眼中那深深的伤痛，是她无法忽略的。
　　汐夜看着她，淡淡地道，“末末，你所做的一切，我都不怪你。这是我和她的命，我认了。即使她忘了我，即使她恨我，即使所有的人都不会知道真相，但是，我认了。我爱她，就算无法陪伴在她的身边，无法正面的照顾她，也无所谓。”汐夜拉下末末的手，转过身，再次看着窗外的天空。“爱一个人，不是一定要得到她，只要她幸福，就足够了……”
　　末末不住的摇着头，哭喊着，“汐夜，太晚了，太晚了！她就是一个如此绝决的人，她情愿把你忘记，也不愿听你的解释！汐夜，你清醒一下吧！九歌更爱她自己！汐夜……我才是最爱你的人，你这样抛下我，让我如何接受……”
　　九歌，这个名字，让汐夜为之一颤。那个爱到心尖上的人，却被他自己亲手伤害了，如此，还怎能祈求她的原谅？“末末，就当我死了吧。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新郎会来的！”
　　“不！汐夜，你不能这么残忍……汐夜……”在她的大喊中，他跳出了窗外。黑夜，很快将他的身影埋藏。

　　近些年的大荒，已经渐渐的趋于平淡。妖魔被击败，人们因能过上安定的日子，十分珍惜现在的生活。虽然八大门派始终守护着这个大荒，但也有不少的高手，已经过上了隐居的生活。其中，最让人叹息不已的，当属云麓仙居门下的遡阳仙子——唯一。
　　汐夜此次要拜访的人，便是唯一。
　　他与唯一的相公回忆是旧友，早些年，他们曾提过要隐居之地。于是，不辞千辛万苦，翻山越岭，来到了东海之滨的无名之岛。
　　“汐夜，你怎么来了？”回忆一见来人，感到十分惊讶。
　　汐夜苦涩地一笑，“我来求见尊夫人。”
　　回忆一愣，“你是来找唯一的？”
　　汐夜点点头，有些垂头丧气。
　　此时，回忆才仔细的打量起旧友。以前意气风发的那个汐夜不见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面露痛苦之色，饱受风霜的沧桑之人。回忆心知旧友这样，定是因为情之一字，于是连忙说道，“跟我来吧，你来的正好，唯一今天在家，没出门。”
　　行走间，他思考着要不要询问汐夜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正想着，唯一那取笑的声音传入耳中，“我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没过晌午就回来了！”
　　回忆一笑，上前拥住夫人，“来了个朋友，你也该认识的。”说着，指指眼前的汐夜。
　　唯一一听，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了半晌，冷笑了起来，“我道是谁，原来是意气风发的汐夜公子啊，不知公子近日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汐夜自知有愧，低头哑声道，“夫人，你可有她的下落？”
　　唯一哈哈大笑起来，“笑话，你与她如此‘亲密’都找不到她，如今，我怎么可能会找到她？”
　　面对唯一的嘲讽，汐夜无话可说，眼神却暗了下来。“夫人，你能找到她吗？求你给我一个准确的信吧！”
　　“对不起，我找不到！”说着唯一转身进屋，不再理他。
　　一见唯一如此无理的离开，回忆忙追进去，“娘子，娘子……你干什么啊……娘子……”
　　汐夜站在门口，一动未动。脑海里反复重复着一句话：我找不到，我找不到……
　　找不到，找不到……那么她，究竟去了哪里？连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她在哪，九歌，你在哪？在哪里？歌儿……歌儿……我究竟该去哪里找你？
　　突地，脚下落下一道金光。汐夜眼前一亮，快速拣前那扎入地面的金针。惊喜地抬头，“歌儿的天音……她来过？她是不是来过？”
　　唯一的声音飘渺又虚幻，“沉归沉，土归土，万物皆有归宿。莫强求……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已用天音封住对你的记忆，天音针下无奇迹……这句话，你该懂得……”
　　汐夜定定的看着唯一，“天音……天音不是在这吗？为什么，会是天音……”
　　唯一看着他，再难冷言相对，只淡淡地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九歌个性太刚强，既然忘不掉你，又不愿自己落魄至极。唯有此法了。冰心堂门下，近百年来，她的造诣最高，却也个性最倔。她曾因露华封针隐居的事而心生感触，常常道：若情景相同，她情愿不曾拥有……汐夜，我帮不了你。她的岐黄医术和毒术一直是冰心堂中的翘楚，当年学习子午针灸一直不得要门，逼不得以象自己扎针。我曾助她一臂之力，帮她走出瓶颈，正因为如此，让她研究出了一线针，再因天音在手，九歌，可以说是当世的医神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做法，我也是赞同的……你忘了她吧，这样对你，对她，都是一件好事。”
　　看着汐夜那难以置信的表情，唯一再言道：“你不用找她了，她来找我时，我曾问过她三次是否考虑仔细。她心平气和下，才能使出一线针，也就是说，她不是一时冲动，是深思熟虑下的做法。如此，你也该释然了……相爱容易，相处难。我与回忆的故事，你也知道。我们之间虽然与你们不同，但是也错过了很多，才能走到今天，而如今，你们……莫强求……”
　　一身青衫的汐夜，静静地站在原地，他仔细的听着唯一的话，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纵使他想到了九歌的绝决，却没有想到，她会将他彻底的忘掉。末裳的话，犹在耳边：“她早已把你给忘了……她就是这么一个绝决的人，情愿将你忘记，也不愿听你的解释……”
　　汐夜声音有些哽咽的问：“歌儿，她，现在还好吗……”
　　唯一看着他，印象中的汐夜，是一个气宇轩昂、意气风发的男子。他是弈剑门派下的翘楚，少年得志，有些轻狂，却不失潇洒。而如今的他，灰头土脸，身形消瘦，被情折磨的不堪重负，已经要垮了。叹息道：“汐夜，其实你们，本来就没有可能。冰心门的掌门紫荆，为救弈剑门掌门，直到现在，还在沉睡。他们的前缘，早已注定，你们不会有结果。即使是独立出去的伏风，也绝不会再让冰心门跟弈剑门再有任何的瓜葛了。你就此忘了她吧，也好啊……”
　　汐夜凄楚地一笑，“忘了？唯一，你让我忘了她？你能忘记回忆吗？即使你沉睡千年，即使他封印了自己千年，你们谁又能忘得了谁？如今，你却让我忘了她……谈何容易……”
　　唯一再次叹息，“汐夜，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不管你们是否后来相爱，但是你接近她的目的本就不纯良。对爱，要求澄澈如水的九歌，怎么可能会原谅你？我实话告诉你，她在我这，但我不会再让你去打扰她了，她需要的是休息……”
　　汐夜一听到九歌的消息，激动的问道，“歌儿在哪？唯一，我求求你，让我见见她吧……唯一……”说着，跪在了唯一的面前。
　　唯一拂袖一甩，淡然道：“汐夜，一线针的针灸术，再加上天音的神奇力量，她是彻底的忘记你了。再见面，也是无法，何必强求。”
　　“唯一，我求求你，哪怕是让我远远的看着他就好，我求求你了……”汐夜一手抓住唯一的胳膊，苦苦哀求道。
　　“汐夜，我答应过她，不会再让你们见面。我们相识一场，你与回忆也有些交情，我无意为难你。七十年后，她自会出现，你走吧……”唯一再看汐夜一眼，挥手离去。
　　汐夜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放弃，瞬间闪到唯一的面前，真诚地道：“仙子，我求求你，让我见她一面吧，就一面……我求求你啦……”
　　唯一面容有一冷，“汐夜，我好言相劝，你何必苦苦相逼？再拦我，休怪我无情……”
　　汐夜一见唯一面色有异，拿出贴身武器古纹剑，拦住唯一的去路。“汐夜，让开……”唯一不愿与他动手，再次劝道。
　　汐夜不再多言，剑一会，五方浩风诀的光芒瞬间散发。五方浩风诀是一种群体攻击数，攻击效果不大，却能降低对方的攻击速度。汐夜本就无心与唯一动手，只是想拦住她的去路。唯一哪肯，云麓仙居当世弟子中，只有她，精通三本天书的所有法术，再加上神奇天域在手，她可谓当世第一的高手。她知汐夜见人心切，只是想拦住她的去路，她也不想与汐夜动手，一招水缓行，瞬间封住汐夜的所有法术，身体也被缓行。
　　等到汐夜可以行动自如时，唯一早已不见了身影。一道金光打入他的身体，将他送出了东海之滨。空中，唯一的声音虚无而飘渺：“七十年后，她自会出现。你以后不要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