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少女金色梦》南行之

46、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叶橙想在黄姚多待一段时间。

　　事实上，她也是这么打算的。

　　并不是因为这地方有清幽的美，因为身边这个人。

　　又因天公不作美，律所的上司打来电话说到领导有心分她一个案子。

　　说实话，叶橙上班这么久，虽说是学法律出身。但还从未接触过任何某一个案件，难办的、简单的，都不曾。

　　许律是个很维护下属的上司，各方面，对叶橙都算极度照顾。

　　也正是因为这方面，难免有同岗的同事投来并不友好的态度。往往许律在的时候一切都还好，不在的时候，她回到自己的小格子间总要被人冷嘲热讽一遍。

　　他们看不见叶橙每天要帮他跑腿干多少活儿，也看不见多少个下班后的时间去当他的代驾司机。

　　从前她是不晓得职场的明争暗斗多么激烈，直到如今自己去上班才初始里面的利害关系，总觉得累。

　　叶橙自认没太多的吸引力，只是觉得许律大概是想提携后辈罢了，但也不否认自己为了晋升做的那些事儿。

　　即便如此，也觉得心里坦荡。

　　以至于每每许律想争来留给她的案子总存在非议，她也一直从毕业到现在都充当了许律助理及秘书的职位。

　　打来电话时，她还在沉睡。

　　手机的震动惊醒了她，又立马拿起手机去了屋外。

　　那天早上，他打来电话兴高采烈地说到自己帮她争取了一个离婚案，全然忘记了她目前还处于休假期。

　　叶橙左右为难，舍不得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姜炳在一起的假期，又丢不下好不容易求来的案件。

　　许律倒是没有说逼着她回来接手处理，只是说委托人急于离婚，正在紧张收集男方的出轨证据当中，赢的胜算有百分之八十，是个证明能力的好机会。

　　挂了电话，叶橙看了眼那天，是星期三。

　　放在以前，她总觉得星期三是一个星期中最为难捱的一天。到如今，又开始想要抓住这一天。

　　她垂头丧气地进了屋里，姜炳在床上休息，还闭着眼。

　　她轻手轻脚爬上床，躺在他旁边，带来了一阵凉意。

　　姜炳身上很暖，像火炉。

　　他把她拦进怀里，问“怎么了？”

　　“没怎么，很困。”

　　“嗯，那再睡一会儿。”

　　破天荒的，她又在他怀里眯着了。

　　这睡眠倒是不太像她，从前怎么睡眠少觉也轻的人，醒了后怎么都睡不着。

　　偏偏这一回，连忧虑都抛掷脑后，来了个回笼觉。

　　雨后的天空有些许熹微，看起来，还是觉得雨天更浪漫。

　　萧瑟的寒冬来临时，万物生灵并不活跃。

　　整个自然静谧且萧条。

　　叶橙醒来时姜炳早已起床，屋里没了人，她躺在床上好久没动。

　　如同黄粱一梦。

　　屋里的气息少了一个人，多少变得清冷了。

　　即便她知道，他只是暂时离开了。

　　那日空气清新，有并不晴朗的天，好像大多数告别都是在这样的日子。

　　想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叶橙有理由觉得这两日的相处不足以扰乱她的理智。

　　好比现在，她已经开始想那个离婚案如何处理才能给委托人满意的答复，或是给许律一个好的交代。

　　那本书还放在茶几上，蓝色的封面因为在没有阳光的室内，显得更加幽暗。

　　好似一小片沉静的海。

　　她倏地起身，把它装进了自己来时带的包里。

　　有关于爱情，还是决定先放在心里。

　　姜炳回来时，她正在刷牙，满嘴泡沫。

　　按道理来说，情侣之前应该在这样温馨的早晨会有一个吻的，但他们更像情人，只有两张笑得眼睛弯起来的脸颊。

　　他提着早饭回来，说是早饭，跟昨日相比又少了很多碳水，咖啡和牛角包。

　　叶橙加快了洗漱节奏，她穿着灰色polp领的羊毛衫，修身款的，穿在她身上有些宽松。

　　男人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嗓音沉沉的，低着头。

　　她走过去坐在姜炳旁边，下巴上还有水珠没有擦干净，却被她遗漏。

　　刚拿起了咖啡，准备喝一口。

　　他粗糙的手指帮她擦掉了那颗顺着脖子流下来的水珠。

　　这行为并不诱惑，只是他的手指在她的锁骨处摩梭地停留了一会儿才离开。

　　叶橙觉得她自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出沉默的独白，他简单地变现了那句话，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她拿起夹着黄油牛角包的手有些微微发颤，又极力稳定心态。

　　这算是正常关心吗？还是举手之劳？

　　在这一下有些模棱两可了。

　　她急需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说法，譬如，这是调情？

　　她这么以为。

　　她咬了一口牛角包，口感很丰富。

　　黄油在口中融化的味道，像恋爱。

　　她早已忘记了自己要跟姜炳说什么，也没有听进他打电话在聊些什么。

　　只是在想，那种轻而易举地撩拨，是不是柔情？

　　男人挂断电话的时候，她还在发呆。

　　“橙橙？”

　　“嗯？”

　　叶橙眼神迷离看着他，思想却停留在刚才。

　　“想什么？”

　　“没什么。”

　　她急于反驳，没说什么，嘴角有笑。

　　姜炳如何不知晓她在想什么，像是达到目的后露出的会心一笑。

　　她只顾开心得冒泡，完全没有猜想那是他的预谋。

　　醇香的咖啡和美味的牛角包，让他们度过了一个平静的上午。

　　那些充实味蕾的事物，带来了一定的幸福感。

　　两人聊起工作的时候，叶橙那会儿才说出自己大概要回去待岗的事情。

　　姜炳转瞬即逝皱了皱眉，有道“下次休假什么时候？”

　　“周末都有假，”

　　“下次我们见面什么时候？”他问。

　　叶橙那会儿沉默了很久，有关于再见的话题被挑出来，她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准备的这一别还没有计划下次再见的时候。

　　她如同得过且过那般，光想着今日的快乐，今夕何夕才是她心头最在意的。

　　这想法真不够负责任的，但如何让一个从未经历过恋爱的人学会那么细微地去爱，其实是个难题。

　　因为她只懂得在爱的时候爱，除此以外，其它的时间，她还是在自己生活。

　　姜炳觉得心口一滞，仿佛这人生的路，乃至情感的路，都是他在拉着她走。

　　可他也只能自己调节，指望不会爱的人来爱人，本身就是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换句话来说，要理解为她大概是要成长，所以将情爱看得并不重要。

　　只是他现在有些渴望要一个答案，一个不管真心与否，她是动真情的答案。

　　可是，一个男人的脸面，让他如何开口。

　　他不知道。

　　两人沉默了一阵，姜炳开口问“什么时候走？”

　　她犹豫了几秒，才说“今天。”

　　气氛在那时候忽然变得有些冷，他不再回答，只是起身出门了。

　　玻璃门外，他背对着自己，低头点了根烟。

　　看姜炳抽烟的场景，好像是很久远以前了。也正是因为他，叶橙并不太喜欢爱抽烟的男人。

　　她在屋里坐着，觉得眼睛酸涩。

　　尽管她这两天也在学着怎么投入到这段感情里来，也敌不过偶尔被世俗打破的念头。

　　如藤曼疯长，根本压不住源头。

　　如果因为这段情感，闹得家庭破碎，她该如何生存？又或是说，她根本没有勇气放下现在的好生活。

　　可是她总是想不明白，爱给人带来的热情足以抵御一切困难。

　　姜炳抽完烟进来，脸上有带了笑，说“下午出发？”

　　叶橙不言语。

　　她看着他的脸，眼泪就流了下来。从前他意气风发，站在人群里光彩熠熠。光是笑着，就能动摇她的心。

　　到如今，恨不能爱，变成了令他开始忧愁的问题。

　　他走过去抱她，轻声问“怎么了？”

　　叶橙在她怀里摇头不说话，只是流泪。

　　她没说，那天晚上她去房间送她项链，突然就看见他生出了几根白发，忽然发觉姜炳已经30了。

　　放在以前，她大抵是不明白工作累到底是多累，顶多一句“你要注意休息”便足以宽慰他，宽慰自己内心。

　　等到如今她也开始上班，亦能明白出社会闯荡，没有一口饭容易吃。

　　她那时候多得是想起他二十几岁时的样子，意气飞扬，讲起文学时侃侃而谈，年轻有为。

　　有时候聊起来，听他讲讲国外的作家，叶橙会想，这个人怎么懂得这么多？他不光有思想，同样也有深度。我大概是以后再也遇不到他这样令人着迷的异性了吧。

　　事实，也正是如此。

　　她觉得自己和周承钰在某些时候有些像，意识到傅于琛不论是衰老还是在哪里，都渴望他的爱。

　　“你等我过年回来看你，有好几天假。”

　　她声音有些喑哑，又去安慰他。

　　“你把我说得像个足不出户的老人。”他笑，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不老。”

　　男人笑，想问她，他们以后还这样吗？

　　这样亲密，跟恋人一样。

　　原来爱到最后，勇气是会渐渐丧失的。

　　他还是沉默了。

　　两人下午出发离开黄姚的，坐在去往机场的车上，他们的手没放开过。

　　叶橙靠在他肩上，心情怅然。

　　她不停地平稳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难过。

　　“南京的冬天挺冷的。”她说。

　　“嗯，饿不饿都得吃，瘦了就怕冷。”

　　“阳光很热烈，不像我们那边，经常是阴天。”

　　“心情呢？”

　　“不悲不喜，很平静，每天都很平凡。”

　　她没说，自己的焦虑从和他离开家里，就渐渐开始放松了下来。

　　男人看着她的手，还是白，大概是因为天冷，少了很多光泽。

　　“律所待遇好吗？”

　　“还行，上司对我也还行。”

　　“同事呢？”

　　“就那样，但也不能轻易讨厌谁。”

　　姜炳笑，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通常是话题并不承上启下，想到什么说什么。

　　她大概是沉默了很久，又或是想要说点儿什么缓解两人的心情，偏偏又不知讲些什么，只得聊些自己的生活，想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喜欢一个人。

　　到桂林机场的车程不过40分钟，越是临近越是紧张。

　　她觉得自己心里发慌，是不想分别。

　　有关热恋一次的解释，大概只能用自己的心跳来验证。

　　一南一北，他们在机场分别。

　　叶橙先走的，他买了晚一点的机票。

　　站在安检口，她望着他笑了笑又低头，眼泪在今日决堤。

　　她转身离开时，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男人望着她的背影，站了很久，叶橙始终没有回头。

　　两人像是约定俗成般，分别后没有联系。

　　一通电话或是一个“已到”的短信，都没有。

　　叶橙在深夜入睡时，盯着屏幕看了看，放下了那本蓝色的书。

　　她发送了一条讯息。

　　“我又开始在午夜的黑暗中想念你，只是这一回，我终于敢开口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