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何时归》越橘

65、治水

　　正如盛景栖所说，年关一过，刚一开朝，公务奏折一涌而入，连带着前段日子积压下来的公文，各部皆是忙的脚不沾地。这一忙起来，日子就不经过了，转眼就从冰雪消融转为春回大地。

　　虽有春寒料峭一说，许是鸟雀天性，凉风里带来的丝丝暖意还是让丹燚对春日抱有期待。不过，不同于幻境里的春光明媚，这大宣今年的雨季似乎来的格外早，皇城里整日春雨潇潇，虽然烟雨朦胧自带诗意，但屋子里也潮的让人难受。

　　丹燚边给自己屋子里烤着回南天的潮意，边算着自己有多久没见过盛景栖了。其实也不能说人影都没见着，盛景栖每晚还是会来，只是来去匆匆的，深更半夜才回府，天不亮又不见了人影，就和幻境里两人闹掰的日子差不多了。

　　不过这回没了什么执念的干扰，丹燚心绪平和的很，晚上陪着乖乖就寝，白日早太傅消磨时辰，不过心里还是暗自窃喜自己的先见之明，提前吃了顿饱的。

　　连绵的雨水压的天空阴沉沉的，连带着人的心情也跟着沉闷。王府的书房里，林时清站在窗前，伸手接了把屋檐上滴落的雨珠，愁眉不展：“今年的雨季来的比以往更早了，看这架势也不像是要停的样子。”

　　盛景栖也跟着看窗外的蒙蒙细雨，也是眉头紧锁：“是啊，连皇城都这么早入了雨季，江州今年怕是更难过了。”

　　提起这个地方，两人皆是脸色不愉，林时清说道：“说来那个地方还真是古怪，每隔几年就发洪涝。皇上登基起就开始治水，历经这么多年也没见个成效，反倒是一年比一年严重，也不知是不是命里犯水。”

　　盛景栖：“那个地方不是说有龙么。龙掌施云布雨，说是先人惹了龙怒才年年洪涝，意为天罚。”

　　林时清：“这话愚民说说也就罢了，咱们这些当官的谁敢拿这话去堵皇上的嘴，还不是得老实办事。”

　　“话虽如此，但也并非无半点作用。”盛景栖说道，“妖言虽惑众，可也防止了暴乱，还省了官吏的唾沫星子，就算治水不利那也是情有可原，还能赚上一笔，好好的苦差倒成了肥差。”

　　林时清想起这事也是犯恶心：“可当今圣上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由着人私吞脏银。我听我爹说，这内阁已有风声，若是此次治水依旧无效，怕是要迁城了。”

　　“迁城？”盛景栖冷笑，“哼，说得倒是轻巧，往哪迁，如何安置皆是问题，更何况人江州的百姓根本就没迁城的意思，誓要守龙，以赎先人之过，强行迁城，怕是会官逼民反。”

　　林时清：“是啊，也不知这些人怎么想的，非说哪里有龙气，说什么也不肯走。这是哪门子的龙，怕是恶蛟吧。”

　　盛景栖：“不管是龙是蛟，若到三月还是暴雨如注，怕是少不得又要派人去治水了。”

　　林时清警惕了起来：“以往治水也就罢了，治不好顶多一个办事不利，不痛不痒。可这回若是不成，怕是会奉命留在江州处理迁城之事。办的好，那是理所应当，办不好，那是千夫所指，景栖，这事不能落在咱们头上。”

　　可事与愿违，该来的依旧躲不掉。江州的水患折子如期而至，宣皇看着这份奏折沉默不语。

　　江州这个地方地处偏远，在大宣的最南边，曾经不过是一块洪流淤泥堆积形成的荒地，可后来因为河流众多，水利发达，不少人慢慢迁了过去，逐渐发展成一个大城。可谁都未想到，那个地方的洪涝会越来越严重，从原来的小打小闹到了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

　　宣皇从登基起就致力于治水，想着能留下一件丰功伟绩，没成想反而成了他的偏头痛。若是就此置之不理，不仅民生哀怨，之前投进去的银子也是打了水漂，可继续治水，这也没见个成效啊。

　　正德帝沉默良久，才问道：“今年的江州水灾，众卿家又何想法。”

　　朝中一片沉默，无人应答，谁也不愿做这个出头鸟，更何况有人早得了风声，更是埋头不言。
　　大皇子盛景瑜环顾四周，见无人答话，出列躬身说：“父皇，儿臣认为这水患历经这么多年也未能根治，此次怕是又是徒劳无功，耗费国力不提，还养了一班蛀虫，倒不如迁城与别处，永绝后患。”

　　此言一出，算是开了个头，朝中开始嗡嗡响成一片，有拍手称赞的，也有反对驳斥的，朝堂上历时分成了几派争论不休。

　　正德帝挑眉：“迁城？景瑜，这事你想好了再说。”

　　盛景瑜：“父皇，儿臣提出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的。江州偏远，多为崇山峻岭，难以发展农耕。水患频发更是引得山塌地陷，冲垮房屋，百姓民不聊生，倒不如釜底抽薪，迁移别处。”

　　正德帝听完蹙眉沉默不语，也没表态，朝臣也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主意。

　　户部尚书见状出声道：“皇上，老臣反对。迁城事关重大，不可轻言。江州虽然不大，人口却不少，这几万人往何处迁，如何安置皆是银子，若是办不好，必然惹得民情激愤恐，引发暴动。”

　　盛景瑜一派的官员出声附和道：“可若是不迁，就由的朝廷每年十几万两白银砸进去不见半点水花？长此以往，国库空虚。”

　　兵部尚书也出列道：“可强行迁城易引起兵患之乱，难道咱们要去砍杀大宣子民？”

　　盛景栖作壁上观，闭口不言，看着这几人唇枪舌战。此事谁说都有理，更何况宣皇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不想惹火上身。

　　正德帝被这些人吵的头疼，怒斥道：“都给朕住嘴，叫你们来不是逞口舌之争。景栖，你怎么看。”

　　盛景栖无奈，躬身回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皇兄和大臣们所言皆是有理。”

　　正德帝：“这要你说？朕不是要你来当和事老的，说你是怎么想的。”

　　盛景栖想了想道：“江州水患实为旧疾，一时难治，可也不能不治。江州虽然地处偏远，但也是大宣的国土，更何况，江州商贸繁荣，弃之着实可惜。若是水患真无法根绝，迁城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促成。正如户部尚书所说，如何迁，往哪迁皆无章程，怕是三年五载也不见能完成，而且，据儿臣所知江州的百姓并无迁城意愿，这迁不好，怕是成了千古罪人。所以儿臣认为，今年的水患该治还是得治，但迁城一事需徐徐图之。”

　　正德帝赞赏的看了盛景栖一眼：“景栖言之有理。今年的水灾得治，但迁城也得提了议程，早作打算了。另外，这次江州有谁愿意前往。”

　　盛景瑜抢先道：“父皇，儿臣觉得景栖最合适不过。景栖考虑的实在周全，必能办事妥当。”

　　盛景栖：“皇兄这话就谬赞了，我不过一个兵痞，只懂武枪弄棒，哪懂什么水患之事。倒是皇兄曾去过一次，一回生二回熟，必然更为熟练。”

　　“二皇弟这话就自轻了，皇弟连千军万马都统御得了，又怎会被一个水灾绊住脚。”盛景瑜火上加油道，“更何况我正因去过，才知自己无能，若是再去怕愧对黎民百姓。这次倒不如二皇弟前往，以振人心。”

　　正德帝拍了下龙椅，止住喋喋不休的嘴，沉吟半晌后，才道：“这次就景栖去吧。你的兄弟都去过也不见有成效，你也不必有什么负担，就当是磨炼了。治好了自当是大功一件，治不好，那就尽快安排迁城之事吧。”

　　盛景栖无奈的应下：“是，儿臣遵旨。”

　　宣皇下旨极快，盛景栖才回王府，还未来得及更衣就领了这炭火山芋。圣旨上责令七日后动身，这车马、人手、随行之物都准备的匆匆忙忙。

　　当夜，承恩府的书房里，林时清匆匆赶来时，盛景栖正和丹燚说完他要去江州治理水患一事。

　　丹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时清先炸了毛，急的直跳脚，扇子在手里挥的“啪啪”直响：“你说说，这叫什么事，这不是上赶着把你往火坑里推。这水患治不了倒没什么，可迁城是要惹民怒的，来日若是暴动，这罪名算谁的，又派谁去镇压？”

　　盛景栖替了杯茶水过去：“你先坐下，晃来晃去的我眼晕。”

　　林时清哪有心思喝茶：“王爷啊，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都不知道急的。”

　　盛景栖：“急有什么用，是治的了水患还是迁的了城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林时清：“哼，就怕是堤溃水崩，溃不成军。”

　　“啧，你怎么就不盼我点好。”

　　林时清：“我盼你好有用吗？我这嘴又不是开了光，说说就能成事，那我还想你当皇帝呢，你登基了吗？”

　　此话一出，盛景栖变了脸色，喝道：“时清，不可胡言。”

　　林时清自知失言，气闷的收住话头，绷着脸，一个劲的给自己灌茶水，不再吭声。

　　丹燚坐在一旁看他们吵吵嚷嚷的，不解道：“不就是治个水嘛，瞧把你们给愁的，我当是多大的事呢。”

　　林时清转头对着丹燚上下打量，之前把这位祖宗给忘了，这会突然反应过来这祖宗可是只神鸟啊，说不定真有解，忙问道：“殿下，你有法子？”

　　盛景栖也跟着看向丹燚，也是好奇。

　　丹燚：“有啊，你把我带上，我给你把水烤干就是。”

　　盛景栖叹气，果然还是不能指望这只笨鸟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又胡说八道。”

　　丹燚不服：“怎么就胡说了，十日并出的典故你没听过？爷一个能顶八个。”

　　林时清也跟着起哄道：“诶，这说不准真的可行，我看你就让殿下试试，把他给带上。”

　　“带什么带，他一个质子是能随便出京的吗？”盛景栖说，“更何况这法子治标不治本，只能解一时之急，来年再发水灾岂不露馅。”

　　“那没事。”丹燚毫不在意的说，“大不了我年年给你烤一次，多大点事儿。”

　　林时清：“就是，明日愁来明日愁，先解决了燃眉之急再说。”

　　盛景想行看这两个凑热闹不嫌事大的，也是头疼：“那你如何出京，偷跑可是杀头的罪。”

　　丹燚神神在在的晃着脑袋：“这简单，找国师就行了呗，反正他一句话比圣旨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