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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九叔难为? ...

  •   圣人身体抱恙,左令府上办丧,这几日早朝都是明慕之主持的。

      大军回城之后的归营问题,战亡将士家属的安抚问题,这些都不是一两日能做完的。
      好在明慕之做惯了这些事,方方面面早有准备,诏书更是提前草拟好的,省去很多麻烦,即便圣人不在朝中也井然有序。

      但有一事他未曾料到。
      还是和李昀仲的死有关。
      李家自建朝时便世代得圣人宠信,在朝中颇有声望。李昀仲为尚书左令次子,自幼被寄予厚望,他的死,对整个李家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明蕤之扶灵回京的第二天,左令就不顾圣人称病闭宫的诏令,带着全家老小来昭明殿前哭丧。
      圣人感念李昀仲救国有功,赏了不少好东西,但李家众人依旧不肯离开,跪求圣人给个说法。
      人是战死的,这个说法圣人自然给不了,便甩给了中书右令明慕之。为着这件事,明慕之顶着被自家大哥捶出来的伤口,陪着左令一家在宫中一连守了好几日。

      好说歹说,总算是用“让武毅将军早日入土为安”的说法给劝回去。
      临走之前,左令李恪看着他说了几句意味不明的话。
      “仲儿数日前与我尚有书信往来,只说牵动旧伤不便行动,需得再留些日子,满不该是如今这番身首异处的下场。”

      明慕之斟酌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左令大人还请节哀。”
      李恪冷哼了一声:“我节哀?你以为你明家能昌盛到几时?”
      明慕之脸色微沉:“我感同令君丧子之痛,令君却如此咄咄逼人,是为何意?”
      李恪从他眉骨嘴角处的瘀痕一扫而过,满目轻蔑:“兄弟阋墙,家破人亡,但愿你明家再出几个孝子贤孙,好叫我知道我这个儿子,没有白死!”

      言罢,他甩袖离开。
      明慕之看着他虚浮却强硬撑着的背影,眉心渐渐深刻。

      不及他想明白,就被宗正寺卿打断。

      “何事?”
      “是,是为十三殿下的事。”
      “殿下怎么了?”
      “月中十三殿下便满六岁了,却一直未上宗室谱牒,开蒙的事也迟迟未见动静,赵才人已求到我等面前多回了,还请令君示下。”

      明慕之想起来确有这回事。
      这几年因着圣人独宠贵妃,宫中皇子后妃多过得颇为艰难。
      圣人子嗣众多,以往他碰上这样的事并不会过多理会,唯恐招惹猜忌之嫌。但今日听了李恪这番话,他心中隐约有两分惴惴不安。
      思索片刻,还是送了这位性慎独的十三殿下一份人情。

      “折子给我,这事儿我来说。”

      另一边的明家。
      明蕤之接过廖氏递过来的帕子,将下颌上的胡须残渣抹干净,顺带把脖子后颈也擦了一遍。

      廖氏忙不迭伸手来拦。“你也不嫌扎人,又不是没有帕子给你换。”
      明蕤之不以为意躲开:“你以为我跟你们娘俩一样娇气?就是擦了脚的我照样擦脸。”
      廖氏睇了他一眼:“那是在外面,我管不着你,在家里你就得听我的。”

      明蕤之笑着似乎要反驳,话到嘴边咽回去,丢回帕子搓了两把,还是没忍住。
      “好,你说在家听你的,那我问你,鸷奴听不听你的?”
      廖氏微微扬了扬下颌:“我的儿子自然听我的。”
      明蕤之兀自擦手:“这么说他结婚又和离这个事儿,也是你让他干的?”

      廖氏未料他有此一言,有些怔:“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说有没有这回事?”

      廖氏沉默片刻挪到凳子上坐下,不情不愿开口:“是有这回事,但那也是你的好九弟张罗的!”
      她颇为不忿,“那么个破落户里出来的,竟比世家娘子还要拿乔,呵,我还看不上呢,竟敢说什么我儿实非良人?”
      “没长眼的东西!不要也罢!”
      “只是可怜槐儿年纪轻轻便被泼了一身脏水,外头的人胡乱言语,还以为槐儿身患隐疾,到如今连个正经亲事也说不上……”

      她说着说着流起了眼泪。
      多年夫妻,明蕤之不至于连自己夫人都怀疑,便拿着帕子过来安慰,惹得廖氏一阵嫌弃。
      明蕤之也不勉强,追问起了这位前儿妇的详情,不过多久就将前因后果摸了个大概。

      那位女郎并非出身名门,父亲赵明凯是个都尉,年轻时在长风营里效过力,负伤后退营,说起来还是他的旧部。
      明蕤之隐约觉得对方名字有些耳熟,细问之下得知对方果然是他早年指给九郎的骑射老师,与九郎算是忘年故交。
      两年前,赵明凯因公务死于匪贼之手,临死前意外碰上奉圣令行走的九郎,便以昔日旧情委托九郎照拂他家中一二。

      九郎自幼重情义,当场答应下来。
      后来也确实为赵家孤女寡母解决了几回麻烦。
      只是赵家几位叔嫂太过难缠,屡屡逼迫赵家寡母交出家产,九郎公务繁忙不能时时照看,心里对这位赵家女郎又有几分赞赏,便向廖氏撮合这门亲事。
      只是后来因为俩孩子性情不合,才闹得个和离的下场。至于怎么个性情不合,廖氏说得语焉不详。

      明蕤之听完沉吟了一会儿。
      “你我是知道的,寻常贵女都不易得看上,怎么之前九郎一提你就应了?”
      廖氏避开他的眼神,开始支支吾吾。
      明蕤之转身换衣服:“你不说我也知道,必然是九郎又许了你们廖家什么好处。连鸷奴的婚事都能妥协,看来我最近可以好好清静一段时间咯!”
      说到最后他不无打趣。

      廖氏忍不住来掐他:“什么叫你们廖家?别以为槐儿跟着你姓明就全然和我娘家没关系!”
      她顿了顿,又道,“再说就你儿子那副德行,能找个正经出身的娘子回来就不错了,哪个好出身的看得上他?我压根没做指望。”

      明蕤之闻言停了手,眼神奇怪:“哪副德性?我儿鸷奴哪儿配不上好人家的娘子?”
      廖氏眨了眨眼,自觉失言似的撇开视线:“我这不,我这不口不择言吗?自家孩子骂一骂不行吗?”
      明蕤之浑不认同:“这你就错了,孩子大了也要脸,你骂他得记恨你。”
      廖氏哼笑了一声:“你倒有脸来说我,是谁成天见着儿子就把人揍得吱哇乱叫满院子乱爬?我骂他怎么了?我自个儿生的骂一骂怎么了?再说我又没当着旁人骂……”

      耳听她滔滔不绝起来,明蕤之顿觉脑仁抽得厉害,抬手压了压,连声道“好”,一边赔罪一边给她倒茶。
      又听了半晌念叨,见她似乎没完没了,胡乱找了个借口出门去。

      可他如今赋闲在家,既没有兵将要操练,又没有家业要操持,更没有同僚要应酬,在街上晃来晃去只觉得无事可做。

      想了想,明蕤之决定去学堂看看。
      包括明胥槐在内的所有明家子弟,在年满二十之前都需在族学做功课。
      孤寡系统所说的他固然不信,但经过方才廖氏一提,他心里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走不过半炷香,学堂就到了。
      门房管事远远看见他就迎过来,热忱得很,说要带路。
      明蕤之摆摆手:“没事你忙你的,我随便转转。”
      听他这么一说,管事有些勉强,但也还是没再跟上来。

      明蕤之愈发狐疑。

      等到堂内,正好下课。
      明蕤之心道来得刚好,就听屋里传出一声猿叫——
      “呜哦!”
      “终于下课了!”
      “腿都蹲麻了!结果我阿耶今天又没来!”

      明蕤之听出这是明胥槐的声音,当即心里有些不妙,略一犹豫,还是决定不从正门进。
      他顺着跨院绕到后头,悄悄从屏风后头探出半头,打量着堂内的情况。

      明胥槐反撑着书桌瘫在蒲团上,正和旁边正身写字的明胥杨说话。
      “哎你说,我阿耶他们上次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明胥杨兀自走笔。
      “养老啊!你说我阿耶才多大,这年纪轻轻的就安享晚年,也太不像话了吧,他自己闲得住吗?”

      听到这儿明蕤之神色还算正常,但接下来一句瞬间让他变了脸色。

      “他若是以后一直在家,得多碍手碍脚啊?”
      “你看看我现在都不敢随便出门。”

      明蕤之:“……”
      他上前一步,想听听这小子还有什么埋怨要讲。

      明胥杨觑他一眼:“伯父不在你骂他不在,如今在了你又嫌恶他,莫不是在口是心非?”
      明胥槐:“我说真的,你别不信啊。”
      明胥杨轻哼道:“身在福中不知福。”
      明胥槐:“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明胥杨不再搭理。

      明胥槐也不尴尬,想到什么又要接着说话,被一个过来问功课的小孩儿打断。
      “槐哥哥槐哥哥,你帮我看看这题怎么解?”

      “小六啊?来问哥哥就对了。”
      “我看看啊……”
      他端过递来的书册当即看了起来,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遍。
      然后……又看了一遍,再看了一遍。

      小六都等得不耐烦了,他还在看题。
      “哎呀槐哥哥你到底会不会啊?不会我找杨哥哥了!”
      “那必然是会的!”明胥槐振振有词,“区区荷塘大小还能难得住我?我只是在思考有没有对你来说更容易明白的解法,耐心等着。”
      他正要硬着头皮往下看,外头忽然有人叫了一声。

      “大公子?”
      “哎来了!”
      明胥槐丢开书册几乎立刻回头,“小六你看啊,不是哥哥不帮你,实在是哥哥事务繁忙抽不来空,你今天就勉强问问你二哥吧啊。”
      他边说边起身,临走前甚至还摸了把小六的脑袋,“乖啊,等哥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不等明蕤之走出来,他的人影已经飞快消失了。

      明胥杨第一个留意到后方的动静。
      “大伯?”
      “您,您怎么来了?”
      他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空位。

      明蕤之点着明胥槐消失的方向,简直要气笑了。“他这是干什么去?”
      明胥杨犹豫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但他不常这样的,可能去去就回来。”
      明蕤之笑问:“是吗?那咱们跟着去瞧瞧?看他是不是去去就回?”

      明胥杨舔了舔下唇,忽然深吸一口气,道:“大伯,我新学了一套拳法,您看看要不要指点一二?”

  • 作者有话要说:  明蕤之:我指点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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