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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九叔难为? ...

  •   明蕤之走出院子时,明胥槐还没有走远,正在门口和人说话。

      对方是个女郎,与明胥槐差不多的年岁,一身素裙,面容姣好。
      看着弱不禁风,却将两担青菜挑得稳稳当当,若不是因为明胥槐拉着,明蕤之躲躲藏藏的这么会儿,她只怕已经跑出去半条街。

      “明胥槐,我再说一次,放手!”
      “你才来这么会儿,话都没说两句,怎么就急着走啊,我还有东西没给你呢。”
      “上次的东西我还给你了,以后你的任何东西我都不想要,你下次再趁我不在自作主张,我全都丢到河里去!有多少丢多少!”
      “三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一定好好念书,一定听你的话……”
      “让开!”
      “三娘,我就想看看你,你就让我再看看你……”

      明蕤之看着明胥槐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那女郎不放,眉心皱成一团。
      他竟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说起好话来竟然是这副低声下气的样子,浑不似之前作死的做派。

      明胥槐死死抓着赵含章的担子不放手:“好好好,我不送你,那你送给我。”
      赵含章脸色不虞:“明胥槐,你要不要脸?”
      明胥槐理直气壮:“脸哪有你这菜重要?你好容易送过来了,哪儿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赵含章气笑了:“若非你九叔上次替我解围,我这辈子不会再踏入你明家一步。明胥槐,我警告你最后一次,再不让开我揍你了。”
      她说着当真撸起了袖子。

      “是给我九叔的谢礼吗?”
      “那我替你转交给他。”
      “不给那我买总行了吧?”
      “你看你又没坐车,大老远弄回去得多累啊,不如卖给我吧我家里正好缺菜吃……”

      明蕤之实在听不下去,跨过门槛就要出去。
      刚起了个身就听见“啪”的一声,当即愣在原地。

      明胥槐捂着脸,不可置信。
      “明胥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你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纨绔子,我就是给你你又知道这些叫什么名字怎么吃吗?”

      明蕤之眼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
      初时只觉得这女郎有些胆气,如今见她不顾旁人当街下鸷奴脸面,心里难免不虞。
      一旁的明胥杨看出他的心思,却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大伯不妨再看看。”
      明蕤之听出苗头:“怎么,这还不是第一次了?”
      明胥杨点点头。

      那边明胥槐迟疑片刻,又问:“我要是会做饭还力能扛鼎,你能回来吗?”
      似被他问得无言以对,赵含章启唇半晌没说话。
      但她凝噎片刻还是耐着性子道:“当初让我净身出户的人是你,打伤我舅舅的人也是你,当着那群世家贵女的面,不顾我死活的人更是你。”
      她目光坦然,隐有痛色,“明胥槐,在你做出如此多伤害过我的事后,你让我如何做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即便你是明氏的长子嫡孙,是威震将军唯一的儿子,我也无法释怀。”
      明胥槐被她的目光灼得受不了:“可是,可是我已经知错了,我会改的,你信我。”

      “不,你不会。”
      赵含章目色坚定,嘴里却字字都是失望,“你只会在自认受了委屈之后躲进你娘的怀里。”
      “可我不是你娘,也不想做你娘。”

      “三娘我不是……”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赵含章打断,到此不再多言,复又挑起担子作势离开。
      临走前,她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直言,“我本不想多言,但看在你九叔的面上还是劝你一句,别再把自己当三岁小孩儿了,溜猫逗狗的时候多想想你阿耶。”

      “威震将军一生骁勇,若是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怕是比打了败仗还难受。”
      “他一辈子没在战场上输过,离了战场更不应该输在你身上。”
      说完这话,赵含章便走了,再未有丝毫迟疑。

      这回明胥槐并未再阻拦。
      他垂于身侧的手双拳紧握,良久突然松开,鼓起勇气对即将远去的背影呐喊道:“你既如此看不上我,当初又为何答应嫁给我?”
      素色的身影微微停顿,但终究没有回头。

      街上人来人往,很快就将那片素色彻底淹没。

      明蕤之看着遥望远处的儿子,心里的气恼渐渐消退,眸色几经变幻,最后停留在愧疚。
      愧疚自己的失职,未曾有一日好好教导过他的鸷奴,才叫他长成如今这般人嫌狗臭的样子。
      好在一切都不晚。
      就算孤寡说的都是真的,现在开始也不晚。

      “大伯,你不去了吗?”
      明胥杨提醒。
      “不去了,”明蕤之眨眨眼,从远处收回视线,“我先回了,今天你就当我没来过,别告诉鸷奴。”
      “为什么?”
      “我得好好想想,好好想一想……”
      明胥杨还要再问,却见他大伯摆摆手已经转身从另一侧离开。

      明蕤之这一想就想了整整一晚上。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在院里练完功见天差不多要亮,悄悄来到明胥槐屋里,守在他床边等着他醒过来。

      这一守就守到天大亮。
      明胥槐迷迷糊糊转醒,摸着裤腰带起身正要跟往常一样先去尿尿,蓦然和一张诡异的脸怼个正着。

      “……”
      僵硬几息后,明胥槐突然一个弹跳退回床角,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啊————”
      声色嘶哑,面色苍白如纸,被吓得不轻。

      等到看清这张脸好像是个活人时,他戛然止声,眼神狐疑。
      “……阿,阿耶?”
      尽管嘴角已经僵硬,但明蕤之还是竭力维持微笑。“醒了?今天阿耶带你出去转转?”

      明胥槐瞬间松了口气,甩开被子四仰八叉:“哎哟我说大早上的您这是干嘛呀,嫌您儿子命长是不是?我要是胆子再小点刚才已经魂归泰山了阿耶!”
      明蕤之俯身替他抹去眼角的眼屎,笑眯眯擦在他被子上:“醒了就快起来,你阿娘给你备了好吃的东西,等吃过饭阿耶带你去个好地方。”

      明胥槐略显嫌弃地挪了挪:“什么好地方还得我亲自去?还得我一大早亲自去?”
      明蕤之催促:“你起了就知道了,快起快起。”
      他边说边掀被子,等明胥槐换好衣服,桌上的热茶也备好了。

      对于明蕤之一反常态的温柔,明胥槐一开始还有点警惕,以为给自己带笼子呢,结果一整个吃饭的流程下来,没有发现明蕤之的丝毫勉强,一点不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胆子就渐渐大起来。
      “槐哥哥,你昨天答应带给我的东西呢?你是不是忘了?”小六正在扒饭,还惦记昨天的事。
      “那哥哥哪儿能忘啊,这不是昨天忘带钱了,今天,今天出去哥哥一定给你带两盒春日大园的冰糕回来,行不行?”明胥槐张嘴就来。
      “这还差不多。”
      小六满意点头。
      明胥槐回头就朝明蕤之和廖氏那桌伸手:“阿耶,给钱!”
      明蕤之一心看着碗里,指了指廖氏:“给给。”丝毫不含糊。

      廖氏问:“给多少?”
      明蕤之跟着问:“要多少?”
      明胥槐思索片刻,试探道:“一千两?”
      廖氏一个眼刀子就飞过来:“你怎么不去抢?最多二两,不要滚蛋。”
      明胥槐便立刻起身,依言做了个滚蛋的姿势,一路划到门口,引得几个年纪较小的弟弟妹妹闷声大笑,廖氏也是如此。

      明蕤之看了眼他身上的罩袍,道:“去换身窄袖的衣裳。”
      明胥槐疑惑:“这身不行吗?这可是京中最时兴的款式。”
      明蕤之又瞟了一眼:“既不能骑又不能射,中看不中用,穿它干嘛。”
      明胥槐撇撇嘴有些不开心,正要张口反驳忽然想到什么,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方才的精神头忽然就没了,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明蕤之,轻“哦”一声就转身下去。

      等他换好衣裳再次出来,明蕤之已经等了好半天。

      没有宽大的罩袍遮掩,一些身体上的弧度就明显很多。
      明蕤之打量了明胥槐一会儿,直把人看得浑身发毛。
      “怎,怎么了阿耶?这色儿不对吗?”
      明蕤之摇头,突然一把捏住他的肩膀:“我怎么觉着,你背有点驼呢?站直了!”
      明胥槐瞬间支棱起来:“没,我好着呢。”

      明蕤之不信,说让他走两步。
      明胥槐不愿。父子俩正在门口拉扯,明慕之正好从外头回来。
      兄弟俩当即在前庭说起话来,明胥槐因此逃过一劫。
      “大哥这是去哪儿?”
      “哦,带鸷奴去……”

      明胥槐没听得清,但从明蕤之带着笑的表情来看,他猜测应该是好事。

      但不过一会儿明蕤之回来,面色浑不是刚才的样子。他神色肃然,一下子又回到之前。
      “鸷奴,酒楼今儿不去了,你随我先去一趟左令府。”

      “啊?”
      “啊什么啊?去换身素净的衣服,咱们去送送武毅将军。”

      明胥杨带着一群小孩儿准备去学堂,明蕤之叫住他:“胥杨也跟我走一趟,让你伯母送弟弟妹妹过去。”
      虽然不明所以,但明胥杨还是一口答应:“好。”

      明慕之上前一步:“大哥,令君似乎对咱们有些误会,若此番贸然前去吊唁……”
      明蕤之打断:“我是去送昀仲,又不是去送他,他还能把我赶出来不成?”
      明慕之点头:“好,我跟你们一起去。”

      “听你这意思,我若不说去,你是没打算走这一遭的?”明蕤之压眉。
      “……”明慕之摸了摸鼻尖,将此前李恪在殿前的那番话说给他听。
      明蕤之听罢沉吟片刻。
      “他骂两句我倒是无所谓,但他说的那封信……我怎么丝毫没印象?”

      军中不许私自与外界通信,所有来往信件都得过一遍明蕤之的手,加盖帅印,这是长风营的规矩。

      明慕之神色微肃:“大哥确定吗?”
      明蕤之:“千真万确。”
      明慕之轻声自语:“如此说来,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阿耶!”
      明胥槐换好衣裳出来。
      明蕤之循声回头,见明胥杨不知何时早就等在台阶下。
      他打量着眼前两个身量丝毫不输他的小子,只觉得他们端正又乖顺。

      直到亲眼看见这俩小子在灵堂上和人打成一团之前,明蕤之都是这么想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明胥槐的小名改成了“鸷奴”,鸷,猛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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