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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谣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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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他的意图后,萧玉失笑,道:“我手头还有点事需要去处理,你自己好好休息。”
猜到他这个时间段能处理的事情无外乎去部署夺嫡,李懿唤道:“萧玉。”
这是此生相见后,萧玉第一次被李懿直呼全名,他稍感惊愕。
上辈子,李懿多数时候对他都是爱答不理的,只有在有求于他时才会勉为其难地叫他名字。
十多年下来,萧玉养成了条件反射,他完全下意识,道:“你这么郑重其事地叫我意欲何为”
“萧玉,我是不是一直在拖累你。”李懿旧话重提。
上辈子,萧玉还夺嫡那段时间里,其实就已经和他探讨过无数次这个问题,但每次无论他怎么说,都更改不了李懿心里的固定答案。
萧玉干巴巴,道:“李懿,你别胡思乱想,你从未拖累过我。”
李懿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这句话,黑暗中,他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自顾自道:“萧玉,你听说过我母妃吗?”
“我知道她,传闻她曾是梁国第一美人。”萧玉坐回床沿上,道。
“我也听说过,人们都说她有着倾国之貌,但我记事起她就风华不在,据说是生我伤了她的元气。”李懿声音很轻很缥缈,像是下一刻就会消散在空气中,“萧玉,我不能在成为你的累赘。”
萧玉又一次体会到了这种下一刻他就会如同沙砾般从指尖流逝的感觉,这逼得萧玉快喘不过气了。
“李懿。”萧玉艰难地抓着他肩膀,道:“我已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留住你,我自认为我对你已经够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李懿喃喃自语,“但是没有我,你一定会更轻松。”
萧玉决绝地吻着他的额头,道:“我在跟你讲最后一遍,你永远不会成为我的累赘,我也永远不会抛下你,我会一直握住你的手,一直保护你。”
李懿从他这话里听出了股血腥气。上辈子,萧玉就一直跟他讲这句话,但他其实一直都很怀疑这句话的效力,直至最后时刻,萧玉明明自己都走投无路了,还不忘安排他的后路之际,他才真正理解了萧玉的永不放手是什么意思。
但正是因为理解,他才更不能成为累赘,上一世萧玉夺嫡时,他一直待在深宫,不清楚他都做过什么,但当萧玉成为皇帝后,他其实有听到风言风语,知道他是弑兄杀父爬上的这个位置。
在他印象里,萧玉在认识他之前似乎被称为悲悯皇子,说他和他母妃静嫔一样,吃斋念佛、心存慈悲。
萧玉是认识他,为了帮他摆脱这个处境才走上了不归路,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吧。
一想到这个李懿心里的负罪感更重了,他坚定道:“萧玉,你放弃我吧。”
萧玉一点都不意外他会这样说,但他说归说,答不答应在自己。
显而易见,萧玉永远不会答应,但和他继续纠结这个话题,只会让他愈加绝望。
萧玉适时结束会面,道:“今晚风雨飘摇,有很多事情还在等着我处理,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在来看你。”
不给李懿反应的机会,萧玉轻车熟路地摸出了未央宫。
不过萧玉辞别之言却也不是危言耸听,他刚摸黑溜出未央宫,就迎面撞上了特意来寻他的江远。
电闪雷鸣中,萧玉摸黑才出未央宫,还没走几步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人给抓住了手臂,天色昏暗,他看不清来者,这一抓让他心脏剧烈抖动了好几下,直至听到江远声音,他悬着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江远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道:“你胆子也是够大的,果真又跑到这里来了。”
雨势很大,雨珠砸在地上的声音掩盖住了江远讲话的声音,萧玉听不清,但能感觉到前朝又生了什么事端。
“你特意来找我干什么?”他扯着嗓门问。
果然,江远所言证实了他的猜测,江远也扯着嗓子吼道:“前面出事了,你前脚刚走,后脚我父亲就让人来通知我,说陛下和二王爷交恶,现在正扬言要处死他。”
乍听这个消息,萧玉感到不可思议。
虽说燕武帝现在性格的确暴虐无道,但应该还没糊涂到斩杀背后有着四世三公的元氏为靠山的萧珩的程度吧。
萧玉道:“老二他做了什么”
“我父亲的说法是他因为陈方之死站在养仁殿外痛斥陛下为昏君。”江远大致说明。
勉强听清理由后,萧玉额角直跳,萧珩身为人子当众斥责做父亲的燕武帝,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萧玉忍不住感慨,“他胆子是真大。”
“谁说不是呢!”江远乍听这个消息时怀有和萧玉一样的感慨,但相较于感慨,现阶段下一步道部署更至关重要,他专门问:“我们的计划要不要更改,更改的话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无需变动。”萧玉当机立断,道:“经萧珩这一弄,我父皇对元氏和他只会越来越忌惮,我们不过去趟这个火坑。”
“这样子做好吗?”江远疑惑,道:“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人望岂不是要被二王爷给抢光了。”
“现在获得人望有害无利,我们不要也罢。”萧玉简单地布置了接下来的行动,“你去通知江太尉,谏言的大臣中只要有人开口求我父皇饶恕老二,他就跟着一起求。”
“好。”江远应下后,又问:“那楚王爷呢他要不要现在也进宫”
“我着重要和你讲老六的安排。”萧玉喊着讲话太久,嗓子有些痛,他稍稍停顿,缓了缓,靠近江远,耳语道:“你明早天不亮就放出消息,就说老六今夜大病,人已经昏昏沉沉,起不了身。”
“为何如此安排”江远不明所以。
在他看来萧玦这会儿应该参与进这场纷段。
“老六必须摘出来。”萧玉大致解释,道:“站到我父皇对立面上可不是件好事,以我对他的了解,老二此后必定处处遭受打压,我们又何必去趟这个浑水,但置身事外的话,传到朝中也不好听,不如就用卧病在家,心有余而力不足先躲一时,这样两方都能落下个好。”
“高。”江远称赞。
萧玉不以为意,又叮嘱道:“我们只能将老六摘出来,而你们江家代表老六的态度,可万万不能摘出来,按照最开始的计划行事,让你们全家表现的像个以身饲虎的。”
“我清楚。”江远大致说明了他们的计划,道:“明早,关于我父亲不忍搜捕上京婴儿,以己代人的流言会小范围传播,等我大哥清谈悲痛之际,我们会扩大流言散布的区域。”
“先别加大散布区域,也别让我出现在这则流言中。”萧玉改进,道:“我们先让世人骂你们家是胆小鬼,等众人口诛笔伐之际,在将一切都推给我,就说我为了讨好我父皇送来一名婴孩,他于心不忍,一想到此后还会有更多家里失去孩子,所以携幼孙入宫以身说法。”
“妙极!妙极!”江远赞许,“前期我们被贬得越低,后期触底反弹时成效就愈惊人。”
“大致是这个意思。”萧玉最后提示,道:“明日着重散布的除了老六病重卧床不起外,还有恐惧,你们的谣言要让朝堂上的各大世家恐惧起来,让他们误以为比起普通百姓,他们自家的孩子会早死一步。”
江远问:“你的意思是”
“大致就是在各大世家中散布这么一则越是出生高雅之家,其眼入药时药力越好,并且模糊掉岁数,将可入药年龄夸张到十余岁的稚童也可。”萧玉解释。
“我晓得了。”江远心悦诚服道。
“你既然知道了,那就去准备吧。”萧玉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道:“而我就先回去洗洗睡了,今夜若还有变故,你到我家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