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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谋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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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燕武帝之前,淮水之南亦是三国鼎立,那时大燕只是诸国之一,除燕外还有周、唐两国。
而这江氏就自周而来,有说法江氏在周时便可只手遮天,并入燕后,这个庞大的家族一点也没削弱,并靠着嫁女于燕武帝火速在燕站稳了脚跟,眼下他们的势力在燕仅次于四世三公的元氏。
像江氏这种前期依仗燕武帝,后期依仗相近血脉的勋贵之家,和萧玉这种有皇子之名却无皇子之实的不受宠皇子本该没有什么交集。
即便前世,萧玉也只踏入过江家一次,而那次还是他登基之前,江家灭门之日。
而今心境与上辈子来时有着天壤之别,萧玉更有兴致欣赏江府布局。
他此前听说过江氏入燕后求得了一块地,命他们自周带来的能工巧匠沿用周地习俗建造府邸,所建府邸和燕地格格不入。
上辈子来时,整个江家浓烟滚滚,火光满天,大半已经烧成废墟了,远不像现在亭台楼阁林立,三步一楼,五步一塘,烟波渺渺,曲径通幽。
江府占地可远比萧玉的越王府要大上很多。
从正门而入后,江远大致询问了下门房他父亲在不在家,身处何处。
从门房嘴里得到确切的消息,他父亲正在书房后,江远二话不说带着萧玉便往书房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江远打破沉默,突然问:“越王爷,你了解我父亲的为人吗?”
江远父亲名唤江恒,江家尚在周时,据说他是周赫赫有名的战神。
淮水之南的三国,周偏居一隅,势力最弱,本来是最容易被吞并的国家,但这个弱小的周却有战神江桓庇佑,他用兵如神,百战不殆,硬扛着周多熬了十载光阴,让想吞并它的燕、唐二国束手无策,直至燕武帝的出现打破了僵局。
因为周国破,江氏并入大燕是在萧玉出生前发生的事,所以大致细节萧玉并不清楚,但通过遗留下来的文献,萧玉大致清楚是周国破的主要原因是江桓举家投诚。
少了战神江桓的庇佑,周不到月余就被铁骑踏破。
周亡后,江桓被周的遗民钉在了耻辱柱上,萧玉虽说足不出户,却也听闻过周地至今尚有遗民将江桓的名字刻于门槛上,他们认为踩踏门槛如若踩踏他,借此来宣泄心头愤怒。
而江桓本人则自从周亡后便不在披挂上阵,如今他虽贵为太尉,却也有名无实,常年称病,卧床在家。
而江氏则被他交由长子,即江远大哥江迢打理。
江远停下步子,看样子是专门等着萧玉回答。
萧玉看不回答不行,沉思一二后,道:“我听闻你父亲曾经威名赫赫。”
江远本人也没见过他父亲年轻时的样子,他和萧玉一般也只从各种各样的人口中听说过他父亲早年的英姿。
但他和萧玉不一样的是他目睹了他父亲荣光褪去后的所有残破和不堪。
“越王爷,我父亲他现在和传闻中的样子有一定差距,尤其他在家时,和传闻中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我在这给你稍微提个醒,待我打开门后,你见着别害怕。”江远站在书房门口,将手搭在门把手上,苦涩道。
“我又不是没见过江太尉。”萧玉不以为意,道:“再说他也不是两个脑袋四双手,我岂会被吓着。”
江远长叹一口气,嘀咕道:“但愿吧。”
萧玉不明所以,狐疑地蹙着他的背,正欲问详细点他所言是什么意思,江远便推开了门。
门一打开,烟雾缭绕。
萧玉站在门口,虽说身前有江远给挡着,但也扑面而来的雾气灌了个正着。
部分烟雾吸进鼻腔后,萧玉身体立刻出现了不良反应,觉着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他往前趔趄了一步,撞在了江远背上,江远见状,手脚麻利地扶着他走到了回廊尽头的通风处。
被冷冽的空气一激,萧玉缓过来一口气,头晕眼花的感觉退下去后,萧玉立刻明白是书房内的烟雾有问题。
萧玉询问:“那烟雾是什么?”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听说那是门客从极南之地弄来的一种熏香,点燃后如若置身仙境,飘飘然也。”江远叹气道。
“那不就和五石散差不多。”萧玉惊呼。
“是类似的东西。”江远认可。
即便前世,萧玉也不知道江桓私下里会服用五石散,他一时震惊的无以复加,道:“江太尉什么时候开始使用这种熏香的。”
“有一些年头。”江远继续叹气,显然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起身道:“越王爷,你稍等片刻,我去和我父亲讲一下,让他先灭掉熏香。”
萧玉同意,抱臂站在远处等候,而江远则又一次折返回书房门口,对着烟雾缭绕的室内道:“父亲,越王爷有要事和您商谈。”
江桓已经飘飘然了,他精神极度亢奋。
“萧玉找我能有什么事。”烟雾缭绕中,江桓头也不抬,道:“你去回绝他,就说我不方便见客,让他改天再来。”
江远第三次叹气,道:“父亲,真的是很要紧的事。”
他话没落地,萧玉便见着一方砚台从屋子里飞了出来,砚台不偏不倚砸在了江远头上。
砚石沉重,他又没躲,几乎是接触之际,他便已经头破血流。
“听不懂老子话啊!”江恒破口大骂,道:“叫他给老子滚!”
江远在叹气,他微微侧头望向萧玉,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问他这事该怎么办,是走是留。
萧玉烦躁地轻啧。他几步走至江远身侧,屏住呼吸,道:“江太尉,我觉着我俩应该现在见个面。”
听出萧玉声音,江桓没太大反应,仍懒懒散散道:“越王爷,我俩有什么可说的吗?”
“我俩可说的就太多了。”萧玉噙笑,道:“比如我父皇交代你办的那件事,我就有点说法给你。”
“哼!”江桓冷哼一声,道:“我都不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江远这个小兔崽子关系这么好了。”
“也就这两天的事。”萧玉笑盈盈。
江桓轻笑着抬起此前一直俯在桌子上的上半身,道:“怪不得。”
他这一抬首,萧玉视线穿透缭绕烟雾,终于看清了他现在的模样。
江远应该遗传了他,他们父子如出一辙,皮肤非常白,不是那种正常的白,而是苍白如纸,尤其江桓长期服用五石散和熏效果类似五石散的熏香,导致他肤色如若死人般泛着青灰色的光芒。
他死人般惨白的肤色衬得他眼珠赤红如血,再配上他宛如饿兽般凶狠的目光,萧玉心中一紧。
察觉到他的不自在,江桓收回目光,道:“越王爷,你想和我说什么?”
萧玉轻了轻喉咙,正色道:“我听江远说我了父皇的行径,我猜江太尉你也于心不忍,所以特意赶来支上一招。”
“什么招数?”江桓随口问。
“我父皇不是要求江太尉你搜捕全城婴孩取眼入药吗?”讲至此,萧玉顿了顿,道:“你家不正好有个才满月的孩子,既然如此,你何不牺牲小我。”
听过这个法子,江桓勃然大怒,道:“越王爷,我看在你乃君我乃臣的份上,就不让人将你乱棍打出去了。”
“江太尉,这里也没有外人,我们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萧玉不以为意,又道:“我父皇下令至今这点功夫他抓捕婴孩取眼入药的消息怕是已经传遍了全城,而你却一点动手的消息都有,不就是在等一个台阶吗?”
“越王爷,言重了。”江桓不上套,继续顾左右而言他,道:“我没消息,只是觉着夜里行动不吉利,在等明天白日。”
“咱们绕来绕去的一点意义都没有。”萧玉挑明,道:“我愿意当这个台阶。”
“谁家孩子不是宝,越王爷,你就莫拿我寻开心了。”江桓咬死不松口。
萧玉哈哈一笑,挑破道:“我猜应该江太尉你也没办法和家里人开口,不如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当。”
“什么意思”被料到的江桓来了兴致,道。
“顾名思义的意思。”萧玉清浅笑道:“只需我当众挑破此事,江太尉顺水推舟,忠义两难全之下,你痛心疾首地牺牲你的孙儿,至于明日,你就可以干脆放出流言,说我钻营圣意,迫使你牺牲孙儿保全全场婴孩,这样一来,你即得了美名,我和我父皇凶残暴虐的名声也传开了,可谓是一举三得。”
“越王爷这又是何苦呢?”江桓追问理由。
萧玉丝毫不隐瞒,抖搂道:“我以为萧玦告诉过你们理由。”
整个江家没有什么事能瞒过江桓的耳朵,所以他自然听说了萧玉为了未央宫内的人决意站到他们这边的事。
起初他也以为萧玦是夸大其词了,而今在看萧玉似乎确有此意。
江桓同意合作,问:“那以越王爷的意思,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呢?”
“不如就等前去上谏的人碰了壁后再计较。”萧玉提议道。
江桓赞叹:“越王爷通透。”
听他这意思,萧玉基本猜出他应该也持有同样的想法,想等着闻讯去谏燕武帝收回成命的人碰了壁在做计较。
既然他们二人一拍即合,萧玉道:“那我们就静候宫中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