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回四 说书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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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爷车马一行驶出武林门的时候，秦怜官刚和青藤茶馆的老板谈妥。
回程，趴在拾柒背后，秦怜官笑得眉眼弯弯：“每月抽千五净利作为分红，客人额外打赏的按五五分成；青藤生意虽不是顶好，每月少说也有五六百两的净利，到咱手上就有两三吊；客人打赏的按每月总数一吊来算，咱们每月就有三吊多的收入了。”
拾柒没跟上他算帐的速度，只来得及听到最后的结论，犹豫了一下，发问：“咱们？可说书就没我什么事了……这些钱，都是你的。”
秦怜官从心中的帐本里回过神：“都是我的你吃什么？再去做偷儿？”
“出师不利，我再不去偷了。”拾柒抿了抿嘴，“我继续杂耍就可以。”
秦怜官眨眨眼：“那谁给你吆喝呢？”
“……我自己吆喝。”
“你学不来吆喝的那厚脸皮的。”秦怜官哈哈笑了起来，在拾柒肩上拍了拍，“兄弟，咱们算是患难之交，上月若没你不请自来，我早饿死了。说好了咱们是合伙，日后有我一口吃的，也就不会少了你的。”
拾柒闷头走路，没说话。
“何况啊……”秦怜官收了笑，仿佛一本正经地说，“我一个瘫子，若没你背又要怎么往返呢？你不在，谁照应我的起居呢？你若真转不过弯来，就当是我每月花上一两吊，雇你服侍我，如何？”
依然没有回应。正当秦怜官想再接再厉说些什么时，终于听到拾柒轻轻地“嗯”了一声。
上了船安顿下来，茗雨终还是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凑到小侯爷身边：“爷，问句不该问的，之前秦公子还爷的那些银子，既不带着，又不还他，留在南府还不准李管家动用，这算什么呢？”
小侯爷没冲他发火，却也没理会他。茗雨自觉没趣，摸了摸鼻子，正打算退出去吩咐丫鬟备膳，小侯爷却仿佛自言自语地开了口：“我跟自己打了个赌……若我下回南下，他依然过得好，我也就死了这份心……”
就着月光，秦怜官又仔细看了看下午刚刚签好的合同。他们现在倒不是没钱买烛火，只是秦怜官觉得能省则省，那么大只月亮挂在头顶，又何必点灯烧蜡地浪费。拾柒本就习惯黑暗里过日子，也没异议。
装上了简易门窗的屋里也未添置家具，只榻上多了张矮几，能放放饭菜和笔墨；破毯换成了两床薄棉被。反正土榻颇为宽敞，秦怜官自是日日坐在上头，拾柒也就挨着他坐榻边，给他揉着没知觉的腿活血，防止肌骨坏死。
秦怜官在看合同，拾柒顺眼看了看，忽然指着“秦冷洲”三个字奇道：“你签的这个名……”
“秦怜官不过是入行时师父起的表字，算是艺名；这个，才是本名。”秦怜官笑了笑，“我既离了梨园行当，自然不再用那艺名签合同。”
拾柒抓抓头：“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还有个本名。那我以后……称你什么呢？”
“随你之意。只要让我知道在叫我就成。”秦怜官忽然想了想，“你以前又是称我什么的呢？”
两个人一时愕然。
细细回顾这近一个月来两人之间的对话，还是秦怜官先做出结论：“没有，你之前根本没叫过我名字。”
拾柒又想了会儿，点点头认可这个结论。这个月他除了单独出去采购食物用品，就基本没跟别人说过话儿；跟秦怜官在一起的时候，说话根本没想到要加称谓，反正也不可能是讲给别人听的。
“那我到底称你什么好呢？”拾柒皱着眉。
秦怜官打了个呵欠，将合同折起收好，卷着自己的棉被靠里躺下：“以前也没为这费过神，现在又何必要刻意想它。到你要叫我时，爱称什么便是什么好了。”
说书的收入确实不错。
秦怜官打小儿见过的戏本传奇本就多，惊心动魄爱恨纠结俱都信手拈来，更妙的是什么样的故事到了他口中，都总能让听者觉得如临其境，在故事外又自己觉出些故事来。且他各色人等都见得多了，这些年北疆南地都跑过，学起那南腔北调无不惟妙惟肖。
当初他名透京畿之時，就得过名士秋爽先生的赞评：“怜官之戏，颇得戏外之趣。凡一念一唱一举一动，皆合戏本无二；然其传神之处，区区笔墨难可描摹万一。所谓戏外之戏，无远弗届也。”
当年这段赞评，跟着他名字一起流传在名士官宦之中。如今市井茶坊间，当然不再有名士风流；但更实际的，客官们会用打赏的铜子儿说话。
青藤茶馆的说书先生，很快就享誉全城。每日黄昏，跟茶馆老板算那五五分成的账时，秦怜官都显而易见地心情大好，拾柒也跟着高兴。
秦怜官说书时，拾柒就在下面不远坐着，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帮秦怜官添上润嗓的茶水。几天听下来，他才算第一次完整地知道了“夜噬凄杀”的故事。
这一日临近黄昏，那名少妇走进来的时候，背对着她的拾柒并未察觉，倒是秦怜官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其他观众都看着台上听得入迷，只有那名少妇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拾柒的背影上。
故事说到“夜噬凄杀对战神秘女子，却不知对方正是自己心上之人”的时候，秦怜官清楚听到少妇轻轻地笑了声。
正精彩处，秦怜官一拍醒木：“欲知这一剑刺中也未，且听明日分解。”然后看着在那些喝了彩纷纷起身离开的听众群里，那名少妇反向前走来，走到正在帮秦怜官收拾桌面的拾柒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拾柒刚转身，随着一阵香风，少妇一头扑在他怀里：“拾柒哥，奴家总算找着你了！”
原本由各桌闲聊交织出巨大嗡嗡声的青藤茶馆，瞬间鸦雀无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回四 说书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