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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预言家(1) ...

  •   楚长璀的指尖发麻。麻痹的感觉奔涌向他的心脏,他难以置信地回头,暗灰的天幕流动成油画般的慢景。

      楚长璀撞进一双翡翠般的绿眸子里。

      对方的眉角微微抬起,光在他的鼻梁上跃动,细碎的发丝从耳侧滑下,勾勒出如神祇般精雕细琢的脸。

      他注意到了楚长璀的眼神,以一种不留痕迹的方式将手放开,落回到身侧。

      在鼓动的心脏挤压着奔流的血液涌向大脑之前,楚长璀不假思索,将外套盖在了他的头顶。他知道晏不溯出现在这里是多大一个定时炸弹。

      一个已死的亡灵,楚长璀知道大多数认识晏不溯的人被这样一层茧包裹着,他们的怀念、悲伤、爱戴,又或者不满、嫉妒、愤恨,被裹进名为死亡的网里,如同吸满水的海绵,时不时地渗透出来。

      因为在这里,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死亡意味着最大的无能,强者不愿意、又或者是不屑于嘲笑弱者。沉湎于悲伤也不是强者所为。

      但当这层茧被意外破开的时候,情绪突然爆炸开来,楚长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不愿意让晏不溯接受更加刺眼的恶意,他首先要保守这个秘密。

      好在中心湖足够大,怪异的玩家也足够多。缺胳膊断腿的已经见怪不怪了,人们沉默地离开,去寻找一个医师或者继续苟延残喘,也有同伴相扶着前行。
      也有少数人乐在其中,他们视其作永无止境的锻炼,永需攀登的高峰,他们疯癫地享受着。旁人很难评判哪一种更好,保持清醒的折磨,还是陷入疯狂的享乐。

      楚长璀和晏不溯身处其中,风衣外套的袖子耷拉在楚长璀的指尖,他们就这么站着,也不突兀。

      晏不溯理解了他遮掩的动作,他轻轻拉下风衣的衣角,一个昏暗的三角形空间在两人之间形成。他的脸上浮现出礼节性的笑容,这种在他人脸上看起来虚假的微笑浮现在晏不溯的脸上,只会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楚长璀如坠冰窟。

      他试图分析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许是晏不溯嘴角的弧度,或许是暗淡的光线无法让他判断他的眼神,但感性先一步之余理性作出了判断。

      晏不溯的神情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楚长璀的脑内警钟大作,他不期待任何更好的结果,因为统计数据告诉所有人如果一件事存在变坏的可能,那么它总会发生,该死的墨菲定律。

      “希望您能向我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谢谢。”

      晏不溯用上了尽可能礼貌、且温柔的语调,他像从积木塔里抽走最后一块支撑木的玩家,维护着摇摇欲坠的平衡。

      吊坠沉沉地挂着,那些被磨平的棱角如同冰凌扎进楚长璀的心里。

      “……你还记得什么?”

      他的声音哑得可怕。

      晏不溯露出一个有些为难的表情:“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歪着头,模糊的记忆只让他粗略地想起训练和出任务的日子,但这种被时光冲淡的感觉告诉他,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显然不适合拿出来评估,现在周围的环境天差地别。

      而衣物笼罩下的空间里有些闷热,像是童年时躲在被子里的窃窃私语,对于社交距离来说有些过近了,但晏不溯发现自己颇有耐心地等待着一个回答。

      楚长璀斟酌着词句,他发现或许真的如同黄右那样,以一种娱乐的心态描述惨痛的事实是让它变得更加轻描淡写的方法。

      “这里是一个中转站,我们会经历很多危险的场景,出不同的任务……就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游戏。”

      他忍不住留意晏不溯的指尖,轻轻地在风衣上摩擦,尤其是刚才握着他的手的地方。另一只手的手背撑着布料,竭力抑制着它在重力影响下的坠落让两人之间的空间变得更小。

      “嗯……”晏不溯沉思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在昏暗的氛围里像是蒙尘的琉璃,“或许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的是,你是谁?”

      楚长璀哽住。他生出一种无端的纠结,告诉他现实的情况又什么不好的呢,但是楚长璀刚刚经历过不断失去记忆的副本,他太知道这种茫然而孤立的状态。

      信任是一种很高级的情感,他们这种人往往不会相信无端的好意,更不会随便地就给予信任,更多的,是处于谨慎的怀疑。

      当你越觉得自己拥有价值,怀疑的尖刺就埋得越深,扎得越长。

      换句话说,要是他失忆后醒来,旁边的人说自己是他的恋人,哪怕是家人,楚长璀绝对不会相信,只会觉得对方想要处心积虑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没有关系,来日方长,他总是很擅长等待,无论是等晏不溯恢复记忆,又或者是等待这段重制了的关系重新走到更加深入的地步……

      “楚长璀。”

      楚长璀指指自己,他的指尖划过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能碰到晏不溯的呼吸。

      “我们是恋人。”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不自觉地带上缱绻的意味。

      晏不溯瞪大了眼睛,似乎听到一个难以置信的秘闻。他在尽己所能地控制住情绪,但一瞬间透露出的惊讶足以让楚长璀泄了气,他的直白一瞬间跑了没影,徒留理智清醒地自嘲着自己的胆小和扭曲。

      “……骗你的。”

      “我救过你。”

      楚长璀飞快地补充上,他推了推镜框,指尖蹭过鼻梁:“所以你欠我一次。”

      他希望这个回答合适,不会让晏不溯太为难,带着一点点明显的要挟意味,也不会让他们从此毫无牵连。

      晏不溯果然吐出一口长气,他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笑容却弯出一个更深的弧度,很少见地流露出少年的气概:“谢谢你救我,无论我之前有没有说过。”

      “嗯。”楚长璀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公事公办的态度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另外,你在这里仇家不少,所以最好把脸挡起来。”

      “好的。”晏不溯乖乖地照做,他把风衣裹得更紧了一些,“那么我们继续出发?”

      楚长璀点点头。

      走进院子的时候,吵架的声音已经传入了二人的耳朵。

      “所以说,为什么你的老鼠都和你一样是饿死鬼投胎?”

      “笑了,说得像你养过宠物一样,宠物养你就不错了,你这懒骨头也就嘴皮子灵光点。”

      “没见过猪跑我也吃过猪肉……小苗,不许再吃黄右塞给你的糖了,不许偷偷治疗蛀牙!”

      “哈?不是我给的好吧……”

      “是我拿给她的。”

      阿斯特郁闷地咳了两声,把糖果重新塞回兜里。为了不再被争吵的炮火波及,她拎着烟盒走到了院子里。

      两秒之后,刚点燃的烟头落在了草地里,楚长璀看着阿斯特露出极度夸张的表情,她爆发性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绪,以一种陌生的语言但绝对是粗俗的字词。

      阿斯特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烟头,又看了一眼楚长璀,然后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烟头,出于多年的肌肉记忆,她把烟头捡起来按灭了,但立刻开始怀疑是不是早些时候适度的锻炼扯坏了自己的大脑神经。

      楚长璀挑眉。

      “卧槽,你……我……你……”

      她最终爆发出一声不亚于夜鸮嘶吼的尖叫,吸引来了屋内边骜和黄右的注意力。

      晏不溯茫然又无辜地往楚长璀身边凑近了些。

      人仰马翻的十分钟之后,他终于得以客厅的沙发上安稳地坐下。

      “我总结一下,”晏不溯环视一圈,小心翼翼地接受几人过于热切的眼神,“我是你们的前队长——”

      “准确来说,队长,现在也是。”黄右说。

      “但是一些意外,我失踪了。原来队伍里的一些人也离开了,现在剩下的是你们几个。”

      边骜点了点头,他不断地摩挲着下巴,抑制不住地惊喜,他点着名字一一介绍起来。

      “黄右,某种意义上养老鼠的,我们的情报收集专员,不过打架的时候就不怎么能派上用场。”

      “确切地说,是那种天桥底下算命的,”黄右显然对后面那句评价有所异议,“老骜,今天你算什么东西?”

      “算你哪天倒大霉。”边骜随口回他。

      “阿斯特,护林员,野外生存专家,能打能抗,脾气不好,不过晏队肯定不用担心。”

      阿斯特扁嘴:“行吧。”

      “小苗,她妈妈是前队员之一,她遗传到治疗的能力,有时还不太稳定,但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小苗对他笑了一下,似乎对这样的晏不溯感到不习惯,她有些拘束,双手放在腿上,绞着手指。

      “最后是我,边骜,”边骜道,“一个不入流的军/械爱好者,勉强算是科技精通。”

      晏不溯敏锐地感觉到他们似乎隐瞒了什么,但他没有点明,只是保持着一贯的温和:“我了解了……但以我目前的情况,我并不适合继续这个职务,我想你们也清楚这一点。”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楚长璀身上,他缩在沙发远些的角落,或许是不想打扰这个‘小队重聚’的温馨时刻,他在说明了情况之后一直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半眯着,睫毛一颤一颤,眉角下压着,嘴唇抿得很薄,仿佛在嫌弃什么。

      但晏不溯下意识知道他其实只是犯了困,又强撑着没睡过去。

      他动了动手指。

      “晏队你也不用操心,我们目前还是一切照旧,适应只是一个过程,最重要的是你回来了就好。”

      边骜见晏不溯没有回话,不禁有些疑惑。

      “晏队?”

      “嗯?”晏不溯回过神来,“嗯……不过,我有些累了,如果按你们说的,我在这里有住处?”

      “啊对,是我缺乏考虑,还是以休息为先。”边骜道,他对着黄右和阿斯特摆摆手,“来来来你们散开点,该打工打工,该干活干活。”

      “我插一句,厨房里有吃的喝的,楼上最里面右手边是晏队你的房间,另外还可以进行一个聊的陪。”黄右比划着,“什么都行,我们竭诚为您服务!”

      阿斯特站起身来,把乱糟糟的卷发理到耳后,伸出了手:“晏队,很高兴你回来。”

      晏不溯下意识知道这不是握手的信号,他试探性地和她击掌,阿斯特显然因为这个细节感到开心,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晏不溯确实有一种久违重逢的感觉。他对他们很熟悉,他对这间屋子也很熟悉,有一种拼图正好严丝合缝地合上的感觉,但他不知道为何自己能够做到这些,负担他人的性命是需要责任感的,晏不溯不觉得自己足够拥有。

      另外,楚长璀在其中,就像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央上的一片刺眼的空白,他显然和边骜他们不是那么熟络,或许根本不属于‘晏不溯’的队伍之中,就像他自己说的,‘救过你一次’,仅此而已?

      晏不溯转头想叫醒他,却发现有人已经先了自己一步。小苗坐在楚长璀的旁边,轻轻摇醒了他。楚长璀也没有生气,任由她重新清理了伤口。

      小苗把医疗箱摆在二人中间充当支撑手臂的平面,她换好了药,又从口袋里掏出两粒偷偷留下的糖,递了一粒给楚长璀。楚长璀也没多想,放进了嘴里。

      “……薄荷味的。”

      小苗嗯了一声:“好像每颗味道都不一样……啊。”

      她看到晏不溯走过来,又有些紧张了,她感觉有一大把跳跳糖在嘴里蹦哒,也不是说不好,总是不太安稳。

      晏不溯垂着眼睛问她:“弄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小苗把本来就很整齐的绷带再次归拢一遍,“就是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那就去休息吧。”晏不溯说,“他也累了。”

      “好的,晏队再见。”小苗背后一紧,听话地合上医疗箱,滑下沙发走了。

      晏不溯重新坐回楚长璀旁边:“吐出来吧。”

      楚长璀侧过脑袋看了他一眼,放在平时,或许楚长璀会喜欢糖的味道,凉丝丝的,也不甜腻,但他有些发迷糊,难得的瞌睡一下子被清凉的感觉冲散掉了,引发起休息不足的头疼。他正想着什么时候偷偷吐掉它。

      晏不溯的手举到他面前。

      楚长璀用舌尖抵出那片薄荷糖,糖片本来就薄,这么一会儿就几乎被口腔的温度含化了。楚长璀凑过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动作过于亲近,好像自己是在舔晏不溯的手一样。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晏不溯顺势把糖片沾了下来,指尖还保留着滑腻温软的触感,星点的唾液亮晶晶地附着在宝蓝色的糖上,从指尖滑落到手心。

      楚长璀触电一样地往后缩,他赶忙抽了张纸巾:“不是……”

      “好了。”晏不溯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收回手,“去休息吧。”

      “啊,嗯……”

      “你住在哪一间?”晏不溯看着他的眼角爬上一抹绯红,不禁更加放轻了语气,“我们可以一块走。”

      楚长璀又想起他自己‘创造’出的那间屋子,感觉今天手足无措的感觉比之前一辈子有过的都要多,当务之急就是绝对不能让晏不溯看到他的房间。
      楚长璀含含糊糊地回答:“也就在楼上。”

      晏不溯几乎是抓着他的手,带着楚长璀上了楼梯,他不留痕迹地点评了一下阿斯特的宝石圣诞树,还有黄右的老鼠迷宫爬架。
      他紧接着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晏不溯能更加确定这里就是自己曾经的住所,装修也是他喜欢的简约风格,书桌上还点着一支淡雅的香。

      随即,晏不溯看到床角的毛绒毯子翘起两个尖尖,然后飞快滑到地上,凑近过来。

      这是一只大狗,雪国猎狼犬。

      “……你的狗,它叫绒绒。”楚长璀介绍道。

      他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上个副本带回来的雕塑还被他摆在书桌上,尽管基本看不出来雕得是什么人,他也不愿意留下万分之一的可能。楚长璀试图给绒绒一个眼神,制止它热情地朝自己扑过来。

      绒绒眼巴巴地懂了,它本想热烈欢迎一下两个主人,不过先欢迎一个也很好。猎犬修长的身体快成了一道残影,吐着舌头就往晏不溯身上扑,狗毛乱飞地像漫天的雪花。

      “绒绒?”

      晏不溯蹲下来摸它的下巴,绒绒直打着小呼噜,爪子拼命往上搭,晏不溯怀疑它要开心得要飞起来了。

      楚长璀往旁边退了一步,又一步,他默不作声地凑近书桌边上,试图把那个小雕像拿走。

      “其实……”

      雪国猎狼犬看起来敏捷而凶悍,但却是足够黏人,晏不溯觉得自己应该养的是没有那么黏人的品种。

      “什么?”楚长璀的手停在半空中。

      “……没什么。”晏不溯逗着绒绒玩了两圈,突然觉得粘人的狗狗也没什么不好。

      楚长璀松了口气。

      “对了,先不说这个,你还是快点去休息吧。”晏不溯拍掉身上的狗毛,绒绒趴在他的脚背上几乎要化成一滩长着白毛的牛皮糖,“我陪你去。”

      “不,不用了,”楚长璀移开视线,“你也累了,狗也缠着你……”

      “……如果不嫌弃的话,你也可以留下,留在这里。”

      楚长璀懵了。

      留下?什么留下?这里?

      楚长璀的目光开始游移,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鼓膜震动产生了幻觉,又或者是理解能力,他立刻需要重新学习语言,语法,用词,或者什么更多的东西,直到他对晏不溯的话产生不了误解。

      沉默弥漫开来,绒绒迷茫地抬起长长的脑袋。

      晏不溯飞快地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过于突兀了,或许正如楚长璀所说,他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仅此而已,他的可能性构想是错误的,如果是这样,再等下去他就会错过最好的补救时机,他不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坏印象。

      “我的意思是……”

      “好。”

      楚长璀脱口而出。
      下一秒他就开始盘算现在从零开始建造时光机器简单,还是把晏不溯敲晕做个大脑手术到忘记这句话更简单一些。

      晏不溯笑了。

      直到楚长璀用新毛巾胡乱擦着滴着水的发尖,穿着不算合身的家居服从浴室里走出来,任由着绒绒在腿边绕来绕去,楚长璀引以为傲的大脑还是处于死机重启中的状态。

      他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留下来了。
      晏不溯还是一副‘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也很正常吧的表情’。

      楚长璀迷茫了。

      在室内,晏不溯很快地接受了这里不分白天黑夜的事实,但这不碍着他把窗帘拉上,塑造出夜晚休息的氛围,最亮的大灯被关掉了,吸顶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过来。”

      晏不溯拍拍沙发椅,晃了晃手里的吹风机。

      楚长璀乖乖地坐过去,下意识提了提略显宽大的领口,谨慎地遮住了后背。发尖的水顺着笔挺的背部滑落出一道深色的水渍,然后落到浅灰的绒布面上。

      晏不溯顺着他的发旋,用干毛巾揉着吸掉了水,他有些生疏,但很快就熟练起来,吹风机被调整到合适的风力,一点点从发根吹到发尾。

      从墨黑的发丝之间,能窥见颈部奶白色的皮肤,血管隐约透着青,如同雪原之上蜿蜒的河谷,流淌到被深蓝色衣料遮盖的地方。

      他的耳朵很快被热风吹得发红,连耳垂都要滴出水来,绯色似乎是从内里更深处透露出来,然后被研磨着一点点晕开到脸颊,似乎还透着浴室中蒸腾出来的水汽,带着沐浴露的清香,是晏不溯熟悉的牌子。

      沐浴露不是晏不溯刻意挑选的,但他一直习惯用这种,他联想到的那些属于他的生活回想,逐渐沾染上新的记忆,与眼前的人混杂在一起,包括他熟悉的衣物,对他来说合身的家居服对于楚长璀来说有些大了,他卷起了袖子,但是滑软的布料很快散开得差不多了,只露出圆润的指尖,勾着一点点边缘。

      楚长璀或许是一个很好的服务对象,他从不提要求,也不抱怨,只是安静地任由晏不溯动作。晏不溯能感受到这股很舒心的沉默,如同十一月秋夜的小雨淅淅沥沥敲落在地面上,晕开一圈圈涟漪。

      楚长璀感觉每个神经末梢都如同见到阳光的嫩芽般舒展着,他迷迷糊糊地回想着,看来副本里的休整地再好的,也无法被带回来,他也没料想到他这么累,星光在他的眼皮上跳跃,世界在他眼前模糊成闪耀的光斑。

      晏不溯看着楚长璀摇摇晃晃地倒了过来,他没有躲,下意识将梳子挪开放远。楚长璀倒在他的怀里,哪怕是睡着了,他也依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不安地抿着嘴。

      晏不溯关掉了嘈杂的吹风机,他缓缓地伸出手,按在楚长璀的太阳穴上,打着圈揉起来。

      他特意找医生请教过,如何高效地进入放松的状态。及时调整状态很重要,休息就要好好休息,工作时再全身心投入,就算是再名贵的弦,长时间紧绷过后,也无法恢复原状,但显然,楚长璀不懂这一点。

      或者他知道,他只是不照着做。

      楚长璀往他身上蹭了蹭,凌乱的发丝甚至有点像耷拉下来的动物耳朵尖尖,毛茸茸的那种。

      晏不溯的指尖顺着弧线往下滑,精致的耳骨,耳垂软绵绵的,仿佛雪花在指尖消融,略带起伏的下颚骨,当他的指尖放在颈部的时候,晏不溯能感受到他血脉的流动,如同奔涌的地下河流暗伏在骨骼的山峦之间。

      他继续往下,勾出锁骨之间那根在发丝之间若隐若现的红绳。这种编制方法晏不溯一眼就看穿了,看着朴素其实不然,五股细绳被精巧而繁复地编织在一起,比某些金属轻,并且还要牢固几分。

      晏不溯知道自己也有一根用同样手法编制的,他在红绳的底端挂的是母亲留给他的玉石,也是她唯一留下的东西。
      那种黑色的玉曾经是她祖上赖以为生的矿产,与普通的墨玉截然不同,古人将其称之为‘仙墨’,意为仙人使用的墨水。但早在几百年前,矿脉濒临干涸,流传下来的寥寥无几。

      晏不溯有一个猜测,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红绳在皮肤上摩挲着,晏不溯不想惊醒楚长璀,他的动作很慢,但吊坠再长也不过那些距离,晏不溯能看到吊坠的尾端在衣料上拱起一个弧度,逐渐靠近衣领的边缘,一点点黑色的光芒,在皮肤上分外显眼。

      那是一块黑欧珀,足够名贵,也足够普通。

      楚长璀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副本放了一个小晏在这里。
    副本给楚楚了一张提示纸。
    《镜框get daze!》
    说:谢谢副本。
    楚楚:三天之内杀了你.jpg
    副本很好心。
    副本又给小晏了一张提示纸。
    《三句话,让你失去一个老婆》
    说:谢谢副本。
    小晏:骨灰都给你扬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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