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殿·第五殿·谛听（短文）》八尺书

10、第十章

　　后来，那座山神庙也没有人来了，青石砌的神龛没有人类修缮，在漫长的时间里，倒的倒，塌的塌，到最后，就变成了一个小土堆。
　　我依然每日守在那里日夜修炼，等到修为够了，就去村子里讨口封。
　　两百年过去了，村子的变化很大，我钻进一户人家，看到了一个两岁大的小孩，他正坐在床上独自玩耍，周围没有大人，我就穿着偷来的衣服，带着帽子爬到他面前打了好几个滚，然后作揖道：“小孩儿，你看，我像不像人？”
　　小孩被我逗乐，开心极了，他露出两颗牙，说：“像。”
　　我高兴极了，因为在他说完后，我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我告诉小孩：“我是这座山的山神，你要好好长大，这样就能来找我玩耍，我可以带你漫山遍野的采果子，就连珍藏的山珍也能送你。”
　　我的小姑娘如今不在了，我就要替她守着这座山，替她当好这座山的山神。
　　尽管我的法力太过低微，但是我不需要人类的信仰，我还能活很久，这是我唯一庆幸的事情。
　　小孩儿也不知有没有听懂，他咯咯笑着，屋外大人闻声走来，我连忙离开了这间屋子。
　　变成了人，自然不能再叫小八，于是，我望着山下的麦田想了一天一夜，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
　　这座村子大部分人姓刘，那我就叫——刘粟。
　　又过了十几年，助我变成人形的小孩儿来到了山上，还带着他的妹妹。
　　他定是忘了我们的约定，他看到山神庙的时候并不欢喜，任谁看到所谓的山神庙只是一个小土堆的时候都不会欢喜的。
　　我虽然会法术，也有了人形，可我并不愿重新造一个神龛。
　　我不能抹杀掉小姑娘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印记，因此，就算只是土堆上的一块石头，我也不会动。
　　小孩儿变成了小少年，他牵着妹妹的手站在土堆旁边，我犹豫着要不要现身，我怕吓到他。
　　他的妹妹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玻璃珠，那是上山的人遗失的，我见它好看，便用来装饰我的土堆。
　　妹妹将玻璃珠埋在地里，她的表情很认真，又很虔诚，她脸上的笑，很像我的小姑娘。
　　我没忍住，问她：汝为何人，所求何事？
　　妹妹兴奋极了，将此事告诉了哥哥，哥哥不以为然，我有些伤心。
　　而在伤心的时候，哥哥已经带着妹妹下山去了，我就又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在他面前现身了。
　　不过，也没关系，我这样安慰自己，妹妹不是说了吗？以后有了心愿，就会来这里许愿。
　　若是妹妹来了，那哥哥定然也会陪着她吧。
　　我真的喜欢极了这对兄妹，哥哥助我变成人形，于我有恩，而妹妹，她一笑，就像我的小姑娘。
　　我依然在努力修行，每天盼望着他们来到我面前，向我许愿。
　　我一定会让他们愿望成真的。
　　我如此盼望着，期待着。
　　等来了一个我最难以抉择的愿望。
　　妹妹说：我许愿，我哥哥健康幸福，一生所求，皆可实现。
　　哥哥却说：如果真的有神明，求求你，救救我妹妹，我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抵偿。
　　难啊，真的太难了。
　　我只能实现一个人的愿望，而且还需要用我全部修为作为交换。
　　在那一刻，我恐惧极了，我看到妹妹那张和小姑娘一样的笑脸即将消失，又看到哥哥那不顾一切的疯狂模样。
　　我实现了哥哥的愿望，让妹妹复活。
　　也算是实现了妹妹愿望的一半。
　　——一生所求，皆可实现。
　　他永远不能健康幸福，只能是一把灰，沉入土。
　　我是一个自私的妖精，就算自称神灵也掩饰不了骨子里的卑劣。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小姑娘再死一次。
　　于是我牺牲了我的恩人。

　　可笑的是，我也没能真正复活妹妹，我终究只是精怪，不是神灵。
　　她成了游荡在人间的活死人，若要生存下去，还需要吸取男子阳气。
　　所以，小姑娘，你会感到可笑吗？会后悔教我法术吗？
　　我在你身边说要修仙，说了那么多年，还是走上了妖这一条路。
　　你说的对，因果循环，报应早晚落在我身上，好与坏我都得承担着。
　　你看，我这不就担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