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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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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得殿内,只见十公主忙着捣药,祁宝林侧卧在床榻,慈爱地看着一个小男孩。听见声响,祁宝林抬头,见是娴妃与长公主,忙起身行礼。
娴妃扶住祁宝林,笑道:“快歇着吧,别见这些虚礼。今日可觉得身子松快了些?”
祁宝林眼神扫过苏锦,笑着回:“已经大好了。”
只一眼,她便认出苏锦,心下骇然,神色却不见异常,反而笑着问道:“这位贵人是?”
不等娴妃介绍,十公主已经窜到几人面前一一见过礼,大声喊道:“睿王嫂嫂!母亲,这正是那日救您的,我的四嫂!”
长公主被十公主兴奋而认真的解释逗笑了,哈哈大笑起来:“瞧瞧!这才见了几面,‘嫂嫂’便已喊得这样亲热了!竟是连我这个长姐,都没被这么亲热地喊过呢!”
十公主忙亲昵地贴到长公主跟前:“长姐常年在外地,这才回京多久呢。以前见你的机会少,以后可得了时间,该好好粘着你了,到时长姐可别嫌我烦呢!”
“就你贫嘴!”
长公主听着极是受用,轻轻拍了拍十公主的手,怜爱地看她:“这些年,你们母子受苦了。”
说着,长公主和娴妃一起看向祁宝林,以及她身后站着的半人高的男孩。
祁宝林眼眶微红,连忙拉出身后的人:“快见过娴母妃和长公主,还有……你睿王嫂嫂。”
她在苏锦的面上又迅速地扫过一眼,将内心的疑惑重重压了下去。
“别行这些虚礼了。”娴妃叫起了人,转而问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是当今陛下的第五子,赵渊。出生时,正值皇后头晕旧疾,请了外面的法师来宫中作法,当时的法师断出赵渊是不祥之兆,乃冲犯帝后的煞气所化,必须就地斩杀。当时,祁宝林正值盛宠,皇帝本不舍将那孩子如此残忍地杀害。恰恰此时皇后提起了容妃在宫中行巫蛊之事,皇帝似是受到刺激般,以为祁宝林与容妃昔日交好,必定故技重施,以孩子谋害他,盛怒之下等不及便要将那母子二人一起处置了。万幸,太后在此时百般阻拦,不想宫中多造杀孽,命那法师想出了个万全之法。
照那法师的意思,赵言与赵渊的八字是相生的,不宜凑在一地,若二人皆聚在京城,则会形成骇人的煞气,重重冲犯帝星,重则影响帝位,克父克母不说,还会为黎民百姓带来永无止境的灾害。
最后,为了保全二人性命,法师提议,一个送去极西北荒凉之地,一个送去极东南瘴雾之地,以化解二人命格煞气可能带来的灾难。
赵言十四岁去了西北进军营磨炼,赵渊则尚在襁褓中时便与母亲分离,只在五岁时,为太后过寿回来一回,之后至今才得以再次返京。
祁宝林至今也只见了儿子两面,母子之间陌生地很,至于为何回来,还未来得及详细问,此时更不知如何回答。
倒是赵渊,极沉稳地向前走了一步,跪下对着娴妃施以大礼,不紧不慢地回道:“父皇两月前下旨,命儿臣在南诏寻找一味作仙丹的药材,儿臣不辞辛苦,将那药材找到,日夜不停地赶回京都。今日见了父皇,父皇很是欢喜,便格外恩准儿臣前来面见母亲。”
娴妃了然:“如此,这次待多久返程?”
“父皇还未明言,只是叫儿臣安心多待一段时日。”
闻言,长公主嗤笑出声:“怎的,这会不嫌你是不祥之人,肯让你在京都久留了?”长公主有些忿忿。
她和驸马相知相爱,本也过地恩爱和谐,谁知哪里来的方士,给皇帝进言,说公主府不祥,阻碍陛下清修,为此,皇帝将整个公主府迁出了京都,安顿在几十个山村之外的荒凉之地,非诏不得入京。这次,若不是赵言举行婚礼,大概她进京来见母亲,又是遥遥无期。
娴妃急忙按住女儿的手:“浑说什么?怎敢妄议你的父皇!”
长公主翻个白眼,笑着看赵渊道:“阿弟,旁人都说我们不祥,姐姐不这样想,你现在小小年纪,说话做事已经十分沉稳,将来必定能够有一番作为。阿姐看好你。若是得闲,去阿姐府上坐坐,替阿姐好好管教管教那两个不听话的兔崽子。”
想起两个孩子,长公主恨得牙痒痒。到底随了谁了,天天好吃懒做,到处闯祸,非得好好收拾他们一顿不可!
不止赵渊,就连祁宝林、十公主和苏锦都有些吃惊长公主能说出这番话。苏锦是惊讶,长公主能对不是一母所出的弟弟这么信任和宽厚。祁宝林和十公主则意外,这宫里的人看见他们都唯恐不祥,避之不及,长公主此言,无异于在寒冷的冬日里送来的一团炭火,温暖着这三个孤独的灵魂。
赵渊红着眼眶,俯首磕头:“承蒙皇姐厚爱,赵渊必定不让您失望。”
娴妃叹口气,示意祁宝林将赵渊扶起。
“你们母子这些年的难处,我也看在眼里,只是实在难以出手帮衬你们。还记得四年前的那个冬季么?那样冷的天,这里的炭火总是不够用,我听说了,便命我宫里的丫头,将我的那份份例拿了些出来,想着偷偷贴补一些给你们……哪想到,那丫头隔日便被皇后寻了由头活活打死……唉……”
娴妃说着,几人的眼泪一起落了下来。
苏锦不曾想到,这几人的遭遇竟是这样难堪,祁宝林在后宫的日子竟是这样困难……
十公主猛地擦了一把眼泪,往苏锦跟前凑了来,笑着对娴妃道:“娴娘娘莫哭。如今我们有了睿王嫂嫂,相信有四嫂在,我们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啦!”
长公主撇嘴:“你倒是乐观。不过——我和母妃着实拿皇后没有办法,倒是睿王媳妇,眼下很得皇后喜爱,说话想必能比我们顶用些。”
苏锦连忙摆手道:“哪里的话,不过是目前还没让那顾氏女进门,有些作用罢了。待那人进了睿王府的大门,我还不如你们呢。”
“啊?你还真让顾若云进门啊?”长公主的八卦之心又泛滥起来。
娴妃急忙拍了一下女儿的手,怪道:“进了门又如何?你看满京城的皇亲国戚,哪个不是几房妻妾?”
长公主眼珠子一转,阴阳怪气道:“母妃说的是!您那好儿子,可收了三房妾室呢!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老四这是有样学样呢!”
娴妃无语。
苏锦纳罕:隶王竟重欲至此?
几人说了一会话,娴妃长公主要走,苏锦找了个由头留下。娴妃见她似乎有话要和祁宝林说,知她没有心存恶意,便嘱咐两句,与长公主一起离开了。
待室内安静下来,祁宝林将两个孩子打发出去,关好门后,才转身急急地走向苏锦,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看了几回。
见人无恙,这才缓声问道:“我的祖宗!你怎的到这么个吃人的地方来?”
祁宝林说话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全不似刚刚在娴妃、长公主面前的备受欺辱的模样。苏锦便知,祁宝林这次生病,必有蹊跷。
“你是在装病啊,祁姐姐?”苏锦惊讶。
祁宝林哎呦一声:“可不是装病,是真的生病,病入膏肓了。这宫里的日子实在无聊的很,我又想儿子,皇后看得紧,没办法,索性弄个假死出去算了。偏偏死了一半被你救活了……”
苏锦听着她满嘴跑火车,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扭头闷了一杯茶水,好整以暇地看着祁宝林:“祁姐姐快些说实话。你是不是早都发现我来京都了,所以那日叫十公主在我出宫的路上等着我呢?”
祁宝林干笑了一声:“这都让你猜出来了!锦宝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聪明!”
苏锦惊讶道:“那……宫宴上,十公主被嬷嬷骂……怕不是你让她装的?”
“嗯……确实如此。不然怎么让你记得住这个人呢?我知道,你素来心善,肯定会想着替她出头。”
苏锦无语:“那你们方才说的,缺衣少食的,到底是真的假的?”
祁宝林伸出食指摇了摇:“我们祁家产业那么多,还愁没钱花么?多花几个钱打点几个宫人出去多多采买些,怎么也够养活我们母女了。”
听到祁家,苏锦迟疑地问:“祁姐姐,你难道不知道,祁家……已经遭难……”
祁宝林的眸子暗了下去,半晌无语。
“我知道。我早知道祁家会有这么一出。可是我只是祁家收养的一个养女罢了,我什么也做不了。不仅不能为祁家洗清冤屈,而且为了守着容姐姐的遗言,不得不在此处消磨时间。”
“什么遗言?你和容妃来往么?”苏锦更加惊讶。
祁宝林并未回答她,反而眸子一紧,盯着苏锦问:“你不会就是容姐姐说的有缘人吧?”
苏锦不解:“什么有缘人?”
祁宝林追问:“你最近可在外面听说《云图契书》的消息?”
这不正是凤萧宫传出的消息么?苏锦支支吾吾没说出什么,只点了点头。
祁宝林一拍双手,指着苏锦道:“坏了菜了!怎么是你!是是是!绝对是你!《云图契书》在此时放出消息,而你又正好在此时——”
“哎?你怎么进宫来的?”祁宝林顿住,“你是睿王妃?你——嫁给了睿王?”
“容姐姐!你在天显灵了么?竟会这么巧!”
祁宝林有些激动地拉住苏锦的手:“你发誓!”
苏锦懵住:“发什么誓?”
“就说你一辈子不会背叛睿王!”
苏锦愣住:“祁姐姐,你竟是睿王的人?”
祁宝林没应,只拉住她叫她发誓:“你放心,睿王这个人还不错的!那《云图契书》可是容姐姐的心血,她又没有女儿,唯一的儿子吃那东西下去又没什么大用,只有女子才行。现在看来,就是你了!你快发誓!”
苏锦被她说的晕头转向:“祁姐姐,我不发誓!我又不跟他过一辈子,我发这誓做什么?跟《云图契书》有关么?”
祁宝林停下看她:“知你莫若姐!姐姐知道你也想要那《云图契书》,你只管发誓,只要你不背叛睿王,那《云图契书》就是你的!”
“我才不要!”苏锦挣开祁宝林的手,“那东西惹得凤萧宫陷落在别人手里,将我害地来了这里脱身不得,往后只怕要人性命。谁爱要谁要,我反正不要。”
祁宝林惊讶不已:“这是你凤萧宫传出的消息?”
苏锦默然不语。
“你胆子真够大的。”
“我也是没有办法。谁让顾若风那个疯子威胁我……反正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凤萧宫也没保住,我也被套在这。”
祁宝林拍了一把苏锦的肩膀:“可是你昏了头了!现下他们为了这个东西,连你凤萧宫都弄走了,你不更应该将这东西牢牢掌在手心里?不拿着《云图契书》,还这么跟那些人周旋?真让人家拿了去,那时你才叫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锦怔住,好像是这么个理。这东西若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她不如占为己有,在徐徐图谋后事。
祁宝林趁势拉起她的手:“快发誓!”
苏锦晕晕沉沉地发完誓,还不及反应过来,嘴里便被推进来一颗冰冰凉凉的药丸。
“嚼了吃了!”祁宝林看她终于咽完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可算完成了!你记住,这《云图契书》已经被你吃下去了,世间再无此书,你是它唯一的主人。待到合适的时机,就由你打开这书吧。”
苏锦有些无语:“你确定没在诓我?书怎能在一颗药丸里?”
祁宝林无辜道:“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容姐姐说的。这个就等你有一天解开这书了,就明白了。”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破地方了。”祁宝林马不停蹄跑去收拾包袱。
苏锦心惊地上前按住她:“我还在这,你去哪?你不留下帮帮我?”
“你一身的功夫,还用得着我帮你?”
“早被隶王那斯废掉了!”
祁宝林惊地大喊:“什么?他对你做什么了?废武功可是会抽筋剥骨地疼啊!”
苏锦立马捂住她的嘴:“小声些!不是废,是吃了一种药,内力没了,说是暂时性的,谁知道呢!这个死王八!”
祁宝林缓缓坐在床边,无比哀怜地看着苏锦:“堂堂凤萧宫的宫主,怎么混的比我还惨!行吧,既然如此,看在你娘的面上,我就在留一段时间。”
苏锦放下心来,瞧着天色不早了,得赶着宫门下钥之前出去,便叮嘱祁宝林,让她柳桑节那日来帮忙,至于是什么,只得去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