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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变动 ...


  •   几人从殿内一齐走出来,太子腆笑着凑到赵言身边:“皇弟,这件事未必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我觉得,这中间应当有什么误会。若有不对,我这里先给弟妹赔个不是。”
      他佯装作揖一样,躬下了身子,逼得赵言和苏锦齐齐停下了步伐。
      “皇兄这是做什么?”赵言急忙伸手将太子屈着的胳臂扶住,连带着自己的腰身也一起弯了几分弧度。
      苏锦冷笑道:“太子不必如此慌张,只是叫夫君查一查天香苑的老板而已。你都说了天香苑的生意不归你管,难保他们不会背着你做什么坏事。趁着这个机会,正好让夫君替你清一清挡路的石子。”
      苏锦的话听起来冷冰冰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可是在太子听来,这话却是挑衅意味十足。加之苏锦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太子对苏锦更加起了重重的疑心。
      隶王此时并没有滞留于此,抬眼望去,他已走出几丈开外,早早将自己置身事外。
      若不是隶王和苏锦在大殿内一唱一和,此事怎会交给睿王去处理?可是,若不是苏锦的一句话,此事差一点就交给隶王去办了。
      太子对苏锦的怀疑,终于在这里动摇了几分。若说她勾结隶王,便不应该将此事揽给睿王。
      是了,这女人初来乍到,并不懂里面的政治漩涡,她只是愤愤不平被绑架而已。
      太子很有一番自我安慰的精神,当下便替苏锦开脱,洗清了苏锦身上的嫌疑。只要不是隶王的人,他总觉得事情不至于太差。
      他笑了一下,对赵言说道:“弟妹说的有理,你尽管放手去查,若是查出什么,不要有一丝迟疑,该杀则杀,该抓就抓。这件事情关乎两国的脸面,一定要给弟妹和父皇一个满意的交代。”
      本来天香苑发生这样的事情,在太子的意料之外。他心里十分明白,赵言当初联姻,有诸多不愿。换成大成皇室的任何一个皇子,没人会让这样一桩外国联姻毁了自己的前程,至少联姻一事在明面上昭告了天下,此人的政治生涯从此被边缘化。所以,元夏公主存在一日,赵言便一日不能对皇位存些妄想的心思。若赵言真地对皇位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那么,这位元夏来的皇妃,最好的下场便是消失。
      太子赌赵言不会将苏锦被绑架的事情闹大,也不会将此事再查出什么水花来。他对于这位皇弟的忠心,时而怀疑,时而信任过头。
      此时,他便有些信任地过头了。
      赵言果然低声应允道:“臣弟必定如皇兄所想,查清此事,保证让内人和父皇都满意。”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拿眼睛去瞟苏锦,眼里的得意和不屑满满地如烧沸的滚水一般要将苏锦煮透了。
      你看吧,我们毕竟是亲亲的兄弟,莫说你被绑架了,即便是你死了,他也断不会为了你枉顾兄弟手足之情。你算个什么东西?
      苏锦读出了太子眼里的优越,她淡淡地笑了。无论多深厚的夫妻情分,在血肉亲情面前,有时候什么也不是。更别说她和赵言这样没有什么夫妻情分的。她怎会痴心妄想一个男人为了自己忤逆宗亲血缘呢?这不合伦理,亦不合人性。
      可是既然有人拿她的生死来赌上一赌,她也不得不迎难而上。她迫不及待想知道,究竟有没有一个可能,太子在史书上停留于东宫一位,而皇帝却另有其人?
      短短的时间内,苏锦的脑中却已经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她知道隶王的心思。权力的诱惑是巨大的,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力算计筹谋,不惜拼上性命。
      隶王虽然含蓄,可野心却是巨大的。苏锦从见他第一面就十分清楚,这个男人对于皇位的痴迷到了变态的地步。
      否则,他怎么会做出偷梁换柱的替嫁事件来?
      隶王的心思,她一直当做痴心妄想。现在想来,一切却皆有可能。史书上写得清清楚楚,能当上皇帝的人,不是生来就能当皇帝,若能费尽心机的拼搏一番,任何人都能一步步走近皇位,并最终安安稳稳地坐上那个高位,俯瞰众生。
      那么,这个人可以是隶王么?他那样心机深沉,会在尘埃落定之时放她一条活路么?
      苏锦并不确定,她需要一些时日来帮助自己做出最终的决断。
      为什么不是睿王?
      她也曾在内心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作为他名义上妻子,一来联姻已断掉他上位的可能,二来,赵言仿佛并没有对皇位表露出不符身份的期待,三来,若他上位,必然不会放她离开。
      夺位是多凶险的事情,这个人若没有十分的毅力和信念,事情多半成功不了。苏锦不想将自己的全部身家堵在有这样不确定性的人身上。
      太子嘚瑟着走远了,这是男人的世界,女人再厉害,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呢?或者说,女人从来不被当作正经的对手,参与男人之间的战争。
      微暖的风拂过脸庞,苏锦伸出纤细的食指将挂在眼睑上的一丝秀发勾下来,轻轻地安置在耳后,白皙的脸颊看起来整洁而清雅。
      “想什么呢?”
      赵言顺手挽起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苏锦一怔,感受到手心的温度,右手被他的大手紧紧握住,他手心的老茧一下一下地磨砂着她的手心,有微妙的感觉通过手心的脉络直直传递到心底里。
      “你会查么?”
      “圣旨都下来了,怎么不查?”
      “怎样查?”
      赵言扭头看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苏锦的手指头在他手心里轻轻捏了几下,搅地赵言心中一阵异动。
      “他是你的哥哥,你父皇又那么偏袒他,你即便查出什么,也不会如实汇报吧?”
      “既然都知道,那你还问什么?楼老板我不是都替你惩罚过了么?”
      苏锦没来由地烦躁。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先发制人。你惩罚楼妈妈不过是做给我看的,是不是?”
      赵言不说话了。
      苏锦冷笑一声,猛然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殿下晌午不是问我的真心么?殿下对别人不曾有一刻真心,又何必假惺惺装腔作势?”
      苏锦冷着脸独自往前面走。
      赵言晃了晃神,不动声色地跟随在她的身后。
      苏锦莫名的生气,看在他的眼里,仿佛是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那么几分看重。若非如此,她怎会在意他是不是为了她而惩罚楼老板?
      卫风不解地问赵言:“殿下明明就是为了王妃才惩罚楼老板的,怎么不对王妃解释清楚呢?”
      赵言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解释最好。眼下的时局,她执意要倒向隶王,隶王对他向来敌对,将来他也可能会是苏锦的敌人。政治斗争中最忌讳感情用事,女人在男人的地盘本就很难立脚,若再受感情牵绊,迟早要被人当做弃子。弃子哪会有什么好的下场呢?反正她迟早要离开,跟着隶王,总比跟着他好一点。
      春日迟迟,夏蝉孤唱,炎炎烈日似在不远处等候。
      皇宫里姹紫嫣红开遍,引来群蝶翩跹,煞是好看。苏锦空洞的眼神淡淡地扫过面前的风景,定格在转角的宫人身上。那宫女她曾见过的,在睿王府,在皇后宫里。
      “皇后娘娘请王妃叙话。”
      苏锦朝赵言看了一眼。
      赵言淡淡地勾起一丝笑容,对着苏锦点了点头。
      “叫卫风留下接你,免得又出了昨晚那档子事。”
      苏锦并未拒绝,现在的赵言,在她看来,可不会有他自己口里说的那么好心。她差一点就要被这些假模假样的关心和调情迷地晕头转向。
      皇后比昨日还要殷勤客气一些,上来便拉住苏锦的手,左一句“怎么回事”,右一句“心疼死了”。苏锦听着聒噪地很。
      “妾身没什么大碍,娘娘不必忧心。”
      正说话间,宫人通报:娴妃和长公主来了。
      与皇后的假意关心比起来,娴妃和长公主却像是真的很担心苏锦的身子,不待落座,急急地向苏锦小跑几步。
      “怎么弄的,竟被人绑架到那种地方?此人简直大胆,竟然敢在天子脚下绑架皇家贵女。”
      皇后笑着上前拉开苏锦和娴妃,命人奉上茶水。
      “听说罪犯已被抓住,咱们就安心等言儿审问吧。好在人没事,别的倒没什么所谓。”
      娴妃和长公主终于落座。
      皇后端着一副慈祥的面孔,笑着看苏锦道:“这孩子倒是个有善心的,那日看见祁宝林病重,亲自来奏明本宫,传唤了太医进来给祁宝林瞧病。还真是奇了,祁宝林本已病入膏肓,此前太医院正束手无策,不成想这一回竟看了一点起色。今日竟已大好了。”
      听到祁宝林病情转好,苏锦先是在心里舒缓了一口气。只要祁姐姐好好活着,便是好事一桩。
      娴妃心里明镜似的,祁宝林的病起初并不厉害,若不是皇后找由头不让太医进来瞧病,又怎会拖入膏肓之境?
      心里虽这样想着,娴妃口里却十分赞美了皇后一番。
      “还得多亏皇后娘娘仁心,要不是皇后娘娘圣心仁德,傍晚时分,宫门都落了锁,谁敢在这个时候贸然传唤太医进宫呢?”
      娴妃看一眼苏锦,继续说道:“这孩子也是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不免给娘娘添了许多麻烦。”
      皇后和蔼地笑笑:“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后宫安宁,陛下和太后也十分高兴呢。”
      长公主在心里嗤笑道:你会有这好心?
      “我看你这脸好像还不大好,该请御医进来好好瞧一瞧才是。”
      长公主并不乐意听皇后虚情假意的谎话,遂将话头转到苏锦的身上。
      苏锦欠了下身子,面对着长公主笑道:“没什么大碍,今晨已有大夫来看过,药也抹了一遍,只是好地慢些罢了。”
      她还是想去亲自瞧一瞧祁宝林的病,不然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皇后娘娘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可否允我去瞧一瞧祁宝林。”
      苏锦站起身子,恭敬地对皇后施了一礼,那模样也由不得皇后不放她去看祁宝林。
      皇后想到最要紧的事情还没开口说,一时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娴妃和长公主见状,一起对着皇后道:“我们也一起去看看祁宝林,娘娘随后若有事,再吩咐人传唤一声。”
      如此,皇后更不好拒绝,只好虚虚应了一声。
      “倒也没别的事。柳桑节在即,还在往年的地方举办宴会,陛下要求办地隆重一些。娴妃啊,本宫近日身子略感不适,今年就由你来操办,如何?”
      柳桑节的日子与容妃的忌日混在一天,自容妃故后,原本不起眼的柳桑节便被大办特办。谁都知道,当今的皇帝陛下每年借着柳桑节怀念故去的容妃娘娘。可是娴妃清楚,若不是皇帝威逼,容妃又怎会盛年暴毙而亡?薄情的男人就连怀念亡妻,也是一副矫揉造作的姿态。
      皇后每年借着这日敛财,也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今年,她怎会好心将这事交给娴妃去负责呢?
      娴妃自知其中有蹊跷,可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事情接过来。
      一则皇后自言身体有恙,二则皇后就算不找借口直接丢给她,她也只能奉旨办事。
      “你可得好好操办,最要紧的,是要让陛下满意。”
      娴妃点头应允。
      出了皇后的殿门,三人缓缓走上鹅卵石铺就的甬道,坚硬油滑的石子硌在柔软的鞋底上,凹凸不平的触感一下一下敲击在苏锦的心上。
      “柳桑节对赵言很重要么?”
      苏锦想着,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去打听赵言和柳桑节之间的故事了。
      娴妃和长公主双双对望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么重要的事情,言儿竟不曾对你说过。”
      苏锦驻足,凝望着眼前的牡丹,白地胜雪,一团团簇拥在一起,十分娇俏。
      “十年前,容妃病故那日,正值柳桑节。”
      “容妃——是他的母亲?”
      娴妃点头继续往前走。
      长公主听八卦似的跳转到苏锦的面前,问她:“这么久了,老四没带你祭奠过容妃娘娘么?”
      苏锦摇头。
      长公主咋舌瞪眼道:“这个老四怎么是这样一个怪胎?”
      “你说的什么浑话?”
      娴妃拿手轻轻拍了一下长公主,眼里尽是责怪。
      “不许这样说你弟弟。”
      长公主笑道:“母妃真是偏心,对赵誉您可没这么袒护。怎么赵言像是您亲生的儿子似的。”
      娴妃责怪地飞过一记冷眼。
      “姐姐就这一个孩子,爹不疼娘不在,倒是怪可怜的。若是我这个姨母不上心一些,只怕他这些年要被人欺负死了。”
      苏锦惊讶地看向娴妃:“您和容妃娘娘是姐妹?”
      “正是呢。亲亲的姐妹!一母同胎,双生花。”
      长公主挤眉弄眼地对苏锦解释了一番。
      突然,她仿佛很惊讶地问苏锦:“怎么,赵言居然连这也没告诉你么?”
      苏锦无奈地摇头。
      “啧!怎么对你跟个陌生人一般。”
      苏锦笑了笑,可不是么,甚至都不如陌生人。陌生人,谁会算计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呢?她可是从一开始就准备算计赵言呢。
      以前是假装算计,往后,说不定真有那么一天,要与他动真刀真枪。
      一抹惆怅的思绪骤然涌入心头,但愿隶王还对赵言有一分兄弟情在。不至于让她太难做。
      “在赵言之前,姨母还有三个孩子,可惜地很,都没到六岁就夭折了。姨母生下赵言以后,大概是体弱多病,一直在床榻上养着。饶是这样,她也没熬过去,赵言三岁时,便撒手人寰——母妃!你怎么又哭了?”
      长公主正说着,瞧见娴妃又独自抹眼泪,便只好停了话头。
      娴妃这些年,只要听见容妃的事情,眼泪便像是珠子般淌个不停。
      苏锦不由地转眼打量娴妃一眼,在后宫这种地方,这般真挚的姐妹情深,可是不多见了。
      “姐姐命苦哇!”
      娴妃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地看着苏锦。
      “言儿这一路长大十分不易,你若是有心,就该替姐姐好好照顾他。他今日对你或许冷淡了些,可是若你对他抱有真心,来日他定会对你敞开心扉。这孩子,他不坏的。”
      娴妃的眼泪像是决口的河堤一般倾洒下来,胸口的衣裳顿时濡湿了大片。
      苏锦看地动容不已,只好先答应下来。
      长公主连忙宽解几句,这才止住了娴妃的眼泪。
      静静走了片刻,不多会的功夫,已经到了祁宝林的住处。
      苏锦仔细看了下周遭的环境,虽然简朴,可是不似初见时那样简陋,屋内的陈设也与那日所见不同。想来,是皇后另给祁宝林安置了住处。
      苏锦满意地笑了笑。
      皇后的诚意还是很值得她冒一些风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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