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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城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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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苏锦终于止了泪。
她轻轻推开赵言的怀抱,转而靠在身后的靠背上,低声问道:“你的青叶竹哨能不能给我用一下。”
赵言惊讶地看她:“你要找无崖门做什么?”
他顿了一下:“你不信我?”
苏锦的眸子微微低垂,小声嗫喏着:“不是不信你,无崖门毕竟在江湖上很有一些人脉,找起人来应当不那么费事,兴许也不用一味地拖延时间。”
赵言的眼睛从苏锦脸上挪开,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半晌,他答应了一声,手伸进宽袖里摸出青叶竹哨,递给了苏锦。
“这个就给你作为防身用吧,反正刘申也是因你才听命于我,对你兴许他能更卖命一些。关键时候总不至于像昨日那样落入天香苑那样的险境。”
苏锦很是惊讶,他竟能这样痛快地将这样贵重的东西给她。
“你不怕我号令无崖门对付你么?”
苏锦抬起眼睛,探寻的目光斜斜地射向赵言的面庞。
赵言笑了一声:“我赌你不会这么做。”
苏锦一愣:“你如此笃定我不会背叛你?”
赵言摇了摇头:“你若是生性冷血,专营算计,便不会救冷宫的祁宝林。”
苏锦轻笑道:“我救她有别的原因——”
“因为她是祁家的后人?”赵言街上苏锦的话,似是洞悉一切。
苏锦惊奇地看他:“你怎么连这些也知道?”
赵言信步走到几案前坐下,回她:“你们凤萧宫过去与祁家到底有什么渊源,值得你这样倾心相对?”
苏锦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这是母亲去世前对我的交代,仿佛凤萧宫与祁家是过命的交情。”
她说的与赵言派人调查的内容是对得上的,既然她都说了不知,那便是真的不知道了。
赵言便不再多问。他回头望向苏锦的肩颈处,定定地瞧着那一处肌肤隐隐露出的粉色,抱歉地笑笑:“今日是我的错,不该对你那样粗鲁······”
苏锦听着,脸颊微微涨红,有些愠怒道:“你知道就好。等我恢复了武功,定要找你算清这笔账。”
赵言揶揄道:“怎样算?要本王以身相许么?本王很乐意如此算账的。”
苏锦嗔怪地瞪向他:“要是长公主她们知道你素日还有这样一副登图浪荡子的模样,应该会想办法给你多填几房姬妾吧?”
赵言挑眉,眼神里满满的挑衅:“王妃若是想如此做,大可以亲力亲为,何必劳烦别人呢?照她们的审美,可挑不出什么美貌的女子。”
“你!你想得美!堂堂王爷,毫无羞耻之心!”
苏锦有些气愤地伸出食指指着他,贝齿恨恨地咬住,脸颊憋地更红。
赵言轻笑着看她的窘相,不发一语。
苏锦转念一想,既然他这么想纳姬妾,那她反而没有心理负担了。本来她还对皇后答应那事,心里一直拧巴纠结着,现在看来,却可以趁此成人之美。
她对赵言冷笑道:“既然殿下这么迫不及待,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言听出她言语之间的怪异。
“怎么,你还真要往府里纳人?”
苏锦挑眉:“妾如王爷所愿。”
赵言突然将身子往后面一靠,两手抱在胸前,沉声道:“没有本王的允许,别的女人一个也不可能进我睿王府的门。”
“我自有办法,要你操什么心?”苏锦看起来信心十足。
赵言咬了下唇,声音有些沙哑,道:“好啊,那本王等着看爱妃的本事。”
说完,他没来由地胸闷,觉得房间过于狭小,实在憋闷的慌。他起身将苏锦丢在房间里,看也不看她,眼里骤然覆上了一层寒霜,信步往外走去。
苏锦丝毫没有留意赵言的异常,还当他仍不信她往王府纳妾的本事。
她心里还暗想道:赵言啊赵言,等你到时候和顾家小姐搅和在一起,纳不纳侧室可由不得你了。
忽然听见门外响起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不待苏锦回头,张管家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王妃,陛下口谕:传您和殿下进宫。”
苏锦惊呼:“这么快?”
她才见了隶王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他已在这一个时辰里,将天香苑的事情上报了么?
张管家并未将苏锦的惊讶放在眼里,气喘吁吁地催她:“您可得快着点,听说是十分紧急的事情。殿下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苏锦微微颔首,跟在他后面往前厅走去。
及至上了马车,赵言的面上仍没有明显的情绪。
苏锦心知此番传唤入宫与她有关,心里倒有些七上八下。
赵言阖着双眼,静待了片刻,似是觉察出了苏锦的紧张。
他的喉头动了动:“我原以为,你意欲与虎谋皮,必定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苏锦按着微微起伏的胸口,轻声道:“毕竟平生第一次,紧张也是自然的。”
赵言睁开了双眼,深深地盯住她:“一步错,步步错。与隶王做交易,迟早有你后悔的那天。”
听他这么笃定地否定她,苏锦反而被激起斗志,她笑着看赵言道:“后不后悔的话,你不如等到最后再下论断。论权谋,我一介女流之辈,当然比不过你们男人。可是若能在这场权谋的把戏里分得一杯羹,那也是不错的。”
赵言眯起眸子,眼里酝酿起危险的暗流。
“皇权争斗向来残忍,太子和隶王已争斗了许久,你这是铁了心要站在隶王那边?”
苏锦收回目光,并不应他。
马车在宽大的路上奔驰,将两人之间的暗流掩盖在飞扬的尘土之下。
等他们终于进了勤政殿,苏锦看见隶王和太子早已站在皇帝的下方,垂首侍立在一旁。
皇帝一见了苏锦,开门见山地问她:“听隶王说,昨日你被人劫持了,可有此事?”
苏锦瞥了隶王一眼,故意伸手摸了摸脸上残存的粉色印记,脆声回道:“确有此事。”
皇帝顺着苏锦的手,一眼便看见了她脸上的红印,登时将案几边上的一摞奏折掀翻在地。
他指着赵言问道:“这么大的事,为何没听见你报官,也未向朕通报?”
赵言沉声道:“王妃毕竟没什么大碍,儿臣本打算私下对太子讲明,不必因此闹地沸沸扬扬,这对太子和王妃的名声都好。”
“这是你们私下就能解决的事情么?这是事关两国平和的大事,简直岂有此理!那是个什么地方?哦,天香苑?这是谁的生意?”
皇帝人到老年,身体已是残烛一般,禁不起这样的盛怒。
一旁的近侍将他遥遥欲倒的身体轻轻扶住,连连轻声安抚。
隶王见状,关切道:“父皇身子要紧,何必如此动怒。想来天香苑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纵是二哥,也不知道的。”
皇帝一惊,瞧向太子道:“太子!你连个小小的天香苑也管不住么?将来还怎么管理我大成的子民?”
太子自散了早朝便跟在皇帝身边忙到现在,自听见隶王的通报,他内心早已乱成一团,这时正不知怎样办才好。
可是别的不说,这些年来,他仗着皇帝的一再纵容,遇事空口否认的本事却是十分顺滑。
他当即否认道:“儿臣早将朱雀街以南的街铺都交给下人打理了,天香苑此番行事,儿臣确实不知,是儿臣的疏忽。儿臣必定调查清楚此事,给弟妹一个交代。”
皇帝怒喝道:“混账!朕早只你御下不严,竟不知你连京城这方寸之地的事情都不清不楚。此事你若不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这储君也不要继续做了。”
太子不知皇帝是真心还是假意,正要分辨。
隶王却在此时开口道:“太子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正好弟妹在此,传唤一下当时的人证,即刻便能给弟妹一个交代。”
隶王给苏锦一个眼神,苏锦会意道:“正是呢。这么一点小事,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当日确实有个人证,陛下传唤来,一问便知。”
皇帝本不想立马就查,他给太子时间让他去善后,这样的心思连苏锦都看出来了,更何况隶王呢?
隶王早知皇帝偏袒太子,便不会放过给太子迎面一击的机会,遂决定步步紧逼。
皇帝无法,见苏锦本人也站出来提了要求,只好顺着话茬问道:“你说的人证在哪里?”
苏锦应声答道:“镇国公府,顾二公子。”
皇帝惊道:“顾若开?”
镇国公的二公子向来风流,皇帝是知道的,当下便没说什么,只叫人去传唤顾若开。
太子先是一惊,紧接着便浑身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顾家是他的靠山,顾若开怎么会帮着旁人扯他的后腿?
睿王听他们这样一来一去的对话,想着那夜不如早早将楼老板打死才好,省的这婆娘在这里跟隶王眉来眼去。等哪一天被人家利用了,可是哭都来不及。
不多会儿的功夫,顾若开已在宫人的带领下来了殿内。
甫一进殿,他率先发觉殿内的美人,像是在哪里见过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等走到跟前,苏锦对着他盈盈一笑,那样的风姿,已令他神飞九天。
看他那副痴样,睿王一把将苏锦拦在身后,冷冰冰的双眼将顾若开盯地心里发毛。
太子无语地直在一旁叹气:真是不中用。
“顾若开,你昨夜可在天香苑见过睿王妃?”
听见皇帝发问,太子轻轻咳了一声,道:“顾二,你可好好儿回答陛下的话,若有半句虚言,别怪孤不饶你。”
顾若开并没有将太子的提醒挺进耳里,他哪知皇帝叫他来竟是为了天香苑的事情,一时紧张道:“昨夜臣确实在天香苑,可是不曾见过睿王妃。”
太子赶紧笑道:“孤就说嘛,睿王妃千金之躯,怎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定是弟妹搞错了。”
顾若开连忙点头称是。
苏锦笑了一声,走到顾若开面前,扯起宽大的袖袍将半张脸都遮住,只漏出一双动人的双眼,对顾若开道:“你再看一看,可否见过我?”
顾若开仔细看看,登时惊艳地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问:“是······是你!我昨夜可是花了一千金买你,你后来却不见了——”
“放肆!”皇帝实在听不下去,对顾若开吼道,“你既然确定是睿王妃,太子就不要再管此事。隶王,朕命你派人将天香苑老板关押起来,仔细审问,太子不会管手下的人,那就让朕替你管!”
太子急道:“父皇,就将此事交给儿臣吧,儿臣定不会辜负父皇所托。”
苏锦扬声道:“此事毕竟与太子殿下有些干系,妾身以为太子殿下不宜参与调查此事。妾身惶恐,太子若是不放心,不如将此事交给睿王夫君去办,陛下以为如何?”
赵言睨苏锦一眼,唇角轻轻扯出一丝冷笑,这是要连他一起拉下水。
隶王本有些不解,稍微一思索,便觉的苏锦这个提议却是十分到位,这样一来,太子和睿王之间,恐生嫌隙亦未可知。
皇帝想了想,为了保住太子,也只有放手给睿王去查。比起隶王,他反而对睿王还稍微放心些。
“既如此,就交给睿王去办吧。”
等这事终于结束,天色已近黄昏。
几人一一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