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灵谜》厌门

27、第26章

　　货架是金属质地，表面上了白漆。程灼和姜夏近前细看，中间一层搁板上，有一小片不规则的烧灼痕迹。
　　程灼凑近闻了闻，又捻起一点灰烬，用手指搓了搓，边思考边说：“灰烬里有炭粒，烧的应该不是纸张，其中有动物油脂。没有烧焦的呛人气味，说明不是一般的劣质燃料。而且这里没有燃料残留，要么是完全燃烧掉了，要么是被人清理走了。如果是完全燃烧，那这里烧过的东西，倒是很符合我以前试过的一种特殊燃料的性质，归息蜡。”
　　见旁边两个复制粘贴一般的疑惑表情，程灼又补充道：“我早年间刚开始古占师练习时，尝试做龟卜，曾经逐一试过各地不同质地的燃料。有一大类叫虫白蜡，其中一种归息蜡，生产条件非常苛刻，需要蜡虫在整个生长过程中都不见阳光，因此产量非常稀少。”她嫌恶地皱了皱眉，像在回忆什么不好的细节，“但那玩意儿特别鸡肋，烧得很快，龟卜的效果一般，还非常贵，我试过之后就直接放弃了。”
　　姜夏沉吟：“这里燃烧的东西如果有残留，又被人清理掉了，那么清理的人应该会顺手把燃烧的灰烬也破坏掉，但看现在灰烬的状态，明显是自然排布，没人清理的。那应该只有完全燃烧这一种可能了……归息蜡么？”
　　她又看了看同一层散落的东西，是几册线装书，继续推断道：“这么近的距离有书本，易燃。点燃归息蜡的人，一定不是店主半耳金。”
　　程灼点头：“归息蜡起火的火势，短时间就可以很旺。这里又有木制家具，在这种地方生明火，很不明智啊。”
　　“除非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隋逍一边继续摸索，一边附和道，“可能是为了烧掉什么，也可能……和诅咒相关，生起这把火就是完成祝诅术的必要步骤。”
　　“这个我们倒是可以回去试试。”程灼若有所思，“找找门路弄些归息蜡回来，还可以顺便打听一下丘谷两家之中，哪家在购入这东西。”
　　这时，隋逍突然蹲下身，从货架最下层拿起一个笔记本电脑，笑着冲她俩眨眨眼，“要不要看看这里面有什么秘密？”说着起身放到货架中层，开始摆弄起来。
　　程灼有点嫌弃：“我们要查的是丘道龄和谷承平，究竟谁属于那股势力。和半耳金又有什么关系？”
　　姜夏突地想到一种可能，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疾步出了里间，又重复刚才的动作，确认心中所想，回转进去，有点得意地笑笑说：“他外间装了个监控，电脑上或许会有视频。”
　　隋逍笑着冲她吹了个口哨，在电脑上摆弄了一番，果真找到了实时监控的软件。
　　程灼和姜夏围上去，隋逍摸索着拉动时间轴，定格到大约一小时前众人还没返回博古斋的时间。
　　画面刚出来，三人就一阵失望。摄像头不知出了什么故障，画面一直卡住，保持黑暗。
　　隋逍皱眉，沿时间轴一直向前拉，在某个点，突然看到画面动了，像是有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程灼惊呼：“停！停……刚才是什么过去了？”
　　拉到那一点，正常速度播放。三人这回都看清了，是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借着黑暗掩饰，在玻璃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进来，鬼鬼祟祟向里间走去，出了摄像头的画面，就是一阵巨大的噪声，接着画面出现了故障的噪点，就此定格。
　　程灼斟酌着开口：“又出现了第三个人。看来这人是趁半耳金出摊，破坏了监控。”
　　“也不一定是第三个人，三坤和陈清泉也都有作案时间。”隋逍说道。
　　看来那个耳钉青年叫陈清泉，姜夏暗忖，如果按照他们两人出现的时间顺序和间隔来说，其中又隐隐有些不协调的地方。
　　“不了解祝诅术的人，没必要破坏摄像头。因为毕竟只是古董交易，没必要非法闯进别人店铺，就为弄坏个摄像头。除非是为了隐藏什么秘密，或者掩埋自己曾在此出现的事实。”
　　姜夏沉吟，继续推测道：“如果是三坤破坏了摄像头，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光顾半耳金的摊位，还在半耳金和陈清泉进店后，又过了那么久才出现，他就不怕诅咒媒介已经被陈清泉买走了吗？”
　　“另一方面，摄像头如果是陈清泉破坏的，那他在三坤之前就出了店门，说明在灯灭的几分钟里，他并不占主导地位。而且他出店门时虽然看起来正常，没有受伤，但脚步匆匆，应该是在和三坤对立的过程中，并没占到什么便宜。这和那股势力总是不惜代价也要弄到诅咒媒介的行为相矛盾。”
　　程灼边听边缓缓点头，默默理清其中的逻辑。
　　隋逍则打了个哈欠，直接抽身，继续在货架上翻找起来，声音凉凉地说：“这里奇怪之处太多，别把自己绕进去了，还是先看看我们卖他的东西还在吗。”
　　姜夏一听也是，转身走到另一侧墙边。这里散落堆叠着的大大小小的物件，有匣子，也有塑料袋包裹的不知什么东西。她逐一打开检视，没有甲骨，也没有佛经，后来翻到一些书册，一看，是七八十年代那种一本标价几毛钱的旧书。除此之外，有几个匣子里的瓷器，竟然是碎掉的。莫非之前黑暗中的几分钟，那三个人在内室也发生了打斗吗？
　　程灼原地思考了一段时间，也加入了两人。一时间满室寂静，只有东西翻折摩擦和触碰的轻微声音。
　　十几分钟过去，三人检视完毕，得出结论，四件东西的确都不见了。
　　现在，事实从某方面来说，其实已经十分清楚了。也就是那股势力一定注意到了这片诅咒甲骨，并派人来取走了它，并在短时间内对半耳金实施了厌胜祝诅术。
　　但另一方面，这些动作究竟由哪个人完成，是如何实施的，则线索零落，很难确定。
　　看对面两人也都在皱眉思考，姜夏突然灵机一动，看向程灼：“取走诅咒甲骨在内的四件东西的嫌疑人只有两个，三坤，陈清泉，或许再加上破坏监控的第三人。那你有没有方法，占卜出来结果？这是个二选一，至多是三选一的问题。”
　　程灼听完这话，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办法。”
　　隋逍在旁边泼冷水：“眼下快到月末了。你月末准头经常不行，时灵时不灵，可别误导我。”
　　程灼翻了个白眼：“材料和卜位选好，顶多就是兆纹随机，出不来结果，不会误导您的。”说着又对姜夏眨眨眼，“这方面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隋逍没再关心旁边两人的话题，自顾自感叹：“丘道龄和谷承平，二选一，说得轻巧。如果真的和丘道龄相关，这事情小不了啊。”
　　姜夏问了句：“为什么呢？”
　　隋逍叹道：“我们没接触过丘道龄本人，只听说他近几年低调了许多。像谷承平那种专精一项的收藏家，手段都可以说是深不可测，更不用说丘道龄了，他早些年可是一直稳坐收藏圈第一人的位子。除了三坤，他手里的自保底牌不会少的。对于丘谷二人，想调查确认其中之一是否属于那股势力，都是个艰难的事情。而一旦打草惊蛇，以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再想摸出目标人士和厌胜祝诅术的联系，恐怕就是不可能的任务了。到时候如果我们足够幸运，没被他们弄死，那他们也会抹去痕迹，永远消失吧。”
　　姜夏听得心惊，但脑海中随即浮现出师姐被推出手术室的场景和父亲失踪后自己经历的心碎和绝望，攥了攥拳，冷笑一声：“他们那种人，消失或许是不会消失的吧。一时的消失，可能只是为了之后随时伺机再咬断我们的喉咙。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暗中找到目标，然后一击毙命。”
　　突然咔嚓一声响起，是相机的快门声，姜夏回神看向声源。程灼放下手机，一脸无辜回看过来：“我觉得你刚才特别帅，记录一下。”
　　隋逍低哼一声。姜夏无语，心情却奇异地轻松起来。
　　程灼做作地把手机放回口袋，像是又想起什么，开口道：“我非常同意你的观点，当务之急就是要精准确定我们的矛头指向哪个。是丘道龄，还是谷承平。然后无论是一击毙命，还是一击控制住他们，总之，是要把那个黑暗势力彻底拔除……”
　　话音未落，外间突然传出细碎的声响，程灼立即闭嘴。
　　三人都听到了，瞬间警觉起来。交换过眼神，姜夏心说自己武力值最高，暗自提防，先一步从里间出来。
　　半耳金醒了。
　　但他看上去神智不清，不像有攻击性的样子，只是躺在原地□□。
　　三人走近。明显能看出，他眼神涣散，口中嘟哝着意义不明的音节，走近的几人也没引起他的任何反应。
　　程灼看向姜夏，轻声问：“这人怎么办？”
　　姜夏也觉得棘手，半耳金中了诅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狂性大发，攻击旁人，她有点不太确定，“要报警吗？”
　　隋逍嗤笑：“报警？报警说什么？喂，警察叔叔，这人店里失窃了价值不菲的古董……那报案人和半耳金是什么关系呢？没关系啊。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家里失窃的呢？你就是现行犯吧，不然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啊……你这是想让警察顺藤摸瓜查到我们吗？好叫咱们吃几年牢饭？”
　　姜夏闭嘴，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不过她在自己心里嘀嘀咕咕，不服气地小声反驳，作为长在红旗下的孩子，从小到大的观念都是有困难找警察，这不是很正常的反应吗？
　　这时，地上的半耳金声音大了起来。接着，又开始以头抢地，看那架势，像是不给自己开瓢不罢休。
　　三人见状不好，急忙上去连拖带抱，想把他弄到椅子上。
　　这个过程里他也没安分，起身时挥动手臂直冲程灼腹部招呼，姜夏眼疾手快格挡住，同时抢下他手里的东西，那是刚从地上摸起的一块碎瓷片，边缘锋利。
　　用绳子把半耳金固定到座位上时，三人都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隋逍骂道：“妈的，人不高，力气倒是不小。”
　　程灼撑着墙喘气。
　　姜夏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发疯的人，有点发愁：“也不能放他一个人待着。这情况，不是自残就是攻击别人……”
　　隋逍抬头看向她俩：“不然打120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