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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原因 ...

  •   晏暄一踏入晏府,一名小厮就迎了上来:“少爷,老爷正在书房等您呢。”
      晏暄脚步一转,往书房的方向走去:“父亲知道我要来?”
      小厮道:“老爷只说,如果看到少爷您今天回府,就直接喊您去书房找他。”
      闻言,晏暄点了点头,让小厮退了下去,接着绕过前厅,沿着连廊朝晏鹤轩的书房走去。

      这条路斗折蛇行,对他而言显得有些陌生——细数起来,他很少与自己的父亲在书房议事,更多时候是在校场或军营中。而近年来他每次回府,也只不过是一同在正厅用完餐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不怎么踏足父亲的空间。
      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晏暄才轻敲下门。

      “进来。”
      晏暄闻声推门而入:“父亲。”
      晏鹤轩坐在案后,抬眸觑了眼来人,毫不客气单刀直入:“听说陛下下旨赐婚了?”
      “是。”
      晏鹤轩一时没接下话,只站起身,背过手在房中踱了几步。
      晏暄垂在身侧的手指互相摩挲着,转眼又觉得这情绪有些明显,便将手背到身后。
      他低声问道:“父亲是在担心?”
      闻言,晏鹤轩脚步一顿,正好立于一张大宁往北的攻防图前。

      “陛下患的是心疾,脑子可还清楚得很。”半晌后晏鹤轩终于开口道,“如今陛下为你与二皇子赐婚,晏段两家互相压制,陛下断然不会让其中一方坐大。这点,你父亲我还是清楚的。”

      千百年来,重臣、尤其是像晏家这般手握兵权的世家,最担心的就是引起上位者的猜忌。
      晏鹤轩为人向来行得端坐得正,不怕其他,只怕若是晏家一倒,无人能够压制侵犯大宁边境的寇贼,届时伤的是国家江山,伤的是百姓安以为乐的家。

      晏暄知道,自己这位父亲从来就没有真正站在哪一边过,因此也不多加掩盖。
      “陛下定是有考虑的。”他道,“听闻最近段相在调整江南一带漕运一事。”
      “没错。”晏鹤轩从攻防图上收回视线,“是有不妥?”
      “立秋之后就是南军正式开始征兵选拔的时期,可近日根据各诸侯国呈递上来的名单粗略来看,楚国列出的数量明显要少上好几番。”
      “楚国占地偏小,比其他诸侯国数量少些也无可厚非。”晏鹤轩思量着道,“不过既然你如此说,就说明这差距已不在正常范围了。”
      晏暄不置可否。

      “行了,我知道了。”晏鹤轩一摆手,“你看着情况,给陛下递个折子。此时可大可小,绝不能含糊,为父择日找陛下相谈。”
      晏暄应了声“是”。

      这话题说罢,晏鹤轩看了眼这儿子,一转话锋:“先前还以为陛下只是为了在殿上试探一番,没想如今竟然真的为你与二皇子下旨赐婚。幸而我们晏家不止你这一支,还不至于断后,可为父为官数十载,实在是想不出,陛下若想压制晏家,不许功高盖主,还能有其他选择,为何偏偏会想出如此一桩决绝的婚事。”
      晏暄喉结倏忽上下滑动,长睫一颤,垂下了眼眸,身后的双手紧了又松。
      片刻后,他沉声道:“是我自己提出的。”

      房外忽然传来好几道“嘎——”的声音,成群的大雁掠过蔚蓝苍穹,翅膀扑朔着扇动雨后青草味的空气。
      晏鹤轩下意识问:“什么?”
      晏暄重复道:“赐婚一事,是我向陛下求来的。”
      “……”

      晏鹤轩难得露出这般不明所以的神情,双唇翕张,踌躇许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晏暄抬眼回视着他,从容不迫,眼底目光静如磐石。
      晏鹤轩从书房这头走到那头,又原路踱回,足足过了半盏茶时间才站定在晏暄面前:“你什么时候……”
      晏暄垂下眼,隐藏在眼睫下的眼神霎时变得柔软起来。
      “儿也不知。”
      “你……”

      晏鹤轩“你”了好几声,却迟迟接不下去,只用一手按住书案。
      “肖寒。”他难得喊这儿子的字,“你可知,这强扭的瓜不甜啊。”
      “自然知晓。”晏暄道。
      “那你为何……”
      “父亲。”晏暄陡然打断对方,“母亲走的时候,您在想什么?”

      晏鹤轩没想他会提起这个话题,怔了有好一会儿,硬朗的眼眉像是变了个模样,恍若被照进室内的夕阳印上一片柔和的光。
      他收回盯着晏暄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双手。
      “为父在想……”晏鹤轩喃喃,“为何自己这双手能持兵握刃、诛贼伐寇,却独独无法守护心爱之人。”

      屋外大雁早已没了身形,整片天空被渲染成金黄色的一片,闲云慵懒地半挂在空中,风过无痕。
      晏暄敛眸,半晌后才轻声道:“这就是我的原因。”

      ·

      等晏暄离开书房,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许多,连廊两旁悬挂的灯笼亮着微弱的光,倒是院墙外几乎亮如白昼,伴随着年轻男女错落交织的声音投入园内。
      难得回一趟晏府,晏暄想了想,便干脆回了自己院子。
      刚进院门,他就看见一人荡着腿坐在院墙上,手里捧着一个酒坛,正侧首望向永安大街的方向。

      晏暄习武多年,在平时也依旧做到落足无声,然而当他甫一跨入院门,岑远就像是感应到什么,蓦然将视线投射过来。
      “你去哪儿了啊?我都在这里等了快半个时辰了。”岑远先声夺人,说得好似是被晏暄爽了约一般。

      淡淡的月光铺进院子,将晏暄面容映亮,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脸上出现了浓重的讶异,转眼就成了欣喜,尽管那欣喜也是极难让人辨别出来的。
      他走近道:“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岑远问。
      “我还以为你不会愿意见我。”

      岑远脱口而出地问:“为什么?”
      但转瞬他意识到,兴许对方是以为他会因为这一纸婚书心有不满,且眼不见为净,不会再来主动招惹了。
      他一哂,轻飘飘地道:“木已成舟,这婚都已经赐了,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都不敢抗旨啊,这不,给我未来内人送酒来了。”
      说罢,他朝晏暄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径直从院墙上跳下。

      晏暄一听那“内人”二字,眼神波动,然而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就见对方跃下,便来不及出声,立刻伸出手去。
      只是今日早已不同往日,岑远已并非当年那个轻功蹩脚的少年了,哪怕一只手里还拿着沉重的酒坛,也依旧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原本去常平府找你,结果刚翻进去就被齐管家逮了个正着,说你回晏府了。”

      齐管家是以前晏府的老管家,体形浑圆,为人也如外表一般敦厚,现在跟着晏暄去了常平府。
      以前岑远去晏府时就曾碰见过几回,偏巧次次都让人撞见他正翻墙的时候,而齐管家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转醒后就想要报官,到后来知道这是谁,也逐渐习以为常、见多不怪了。

      岑远低头在衣服上拍去手上的灰,扭头看了眼院墙,道:“许久不爬你这院子的墙,外头长了好多藤蔓,都快认不清了,记得之后喊人定期修剪修剪。”
      这般态度,俨然已经成了这家的主人,一点都没客气。

      不过大约也只有晏暄会丝毫不介意,只从他手中接过酒坛,稍加辨认便道:“粟醴?”
      “你还记得?”岑远微微睁大了眼,“上月去锦安宫请安的时候,正好母妃将当年埋的这几坛粟醴翻出来了,也让我给你送些来。你现在可是大忙人,我愣是把酒往自个儿府里搁了好几日,才终于找着个机会给你送一坛来。”
      晏暄没理会他后半的揶揄,捧着酒坛的手倏忽紧抓了一下,但面上始终沉静如水:“喝吗?我去拿酒盏。”

      “诶,不用。”岑远忙拉住他,“放着晚点你自己喝呗。走,今晚先跟我出去找乐子。”
      “……”晏暄双眉微蹙:“乐子?”
      “嗯。”岑远淡淡笑着,眉眼弯如明月,连语调都轻微上挑,“外面可热闹了,毕竟是乞巧嘛。”
      晏暄:“……”

      同为男子,岑远一看他这表情就知他想了什么,不由地放声笑了两下。晏暄双唇紧抿,难得一见耳朵尖微微泛起了红,连抱着酒坛的手也不免用了力道。
      “哎,可别浪费这好酒啊!”岑远试图收敛起笑,但他颤颤巍巍的语气和嘴角翘起的弧度明示了这尝试的失败。
      他从晏暄手中抢回酒坛,三两步冲进房里将酒坛搁到了桌上,走出房门后就朝院墙一指。
      “走吧!”他笑道,“现在总不用向父亲大人报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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