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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崔红秀嘴里支吾其词,能如实说出她在梦里被太婆婆打了一顿,已经是她莫大的勇气,再往里面细说被打的原因,这叫她如何敢张那个口。

      只是现在不是任由她不说就行,身上越来越疼,从睁开眼醒来浑身就开始疼,现在都已经疼到了骨头缝里,钻心挠肝说不出来的疼,她想翻身打滚止止疼,可是她连一个简单的抬手动作都做不到,全身又麻又僵。

      崔红秀身上越疼心里就越害怕,她怕自己再不止疼,可能会活生生疼死过去,和自己的命一比起来,崔红秀到底还是张开了那张蚌壳嘴。

      “我,我……我将自己的亲孙女丢到了水库里……在二十年前。”

      古天冬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前几天村长里才发生一起溺死女婴的事件,没想到今天又翻出来一桩陈年事件……不!极有可能不是一桩。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浮现,古天冬不禁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连着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他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却又不得不信,因为这个时候崔红秀没有撒谎的必要。

      乡里农村的某些陋习,他也是知道一二。在这个以劳动为荣的年代,地里需要劳动力,家里也需要顶梁柱,所以家家户户多少都有点重男轻女的思想。

      因为他们认为生儿子就是人丁兴旺,儿子才是他们的根、他们的希望,有了儿子他们的家族才会长长久久的被一代代传承下去。

      这是老一辈,乃至他们祖祖辈辈都刻在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思想,一代传一代。生了儿子那是大喜事,意味着儿子可以传宗接代,将家里的门户传承下去。

      反过来,要是生了女儿则会被他们称为赔钱货。因为他们觉得女儿长大嫁了人,到时候就是别人家的人,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笔赔本的买卖,所以女孩生下来都会被他们称为赔钱货,都被视为赔钱货了,她们的命运可想而知。

      这边,崔红秀的话还在继续。

      “都二十年了,我自己都快忘了,我都快……”

      “——啊!”

      一声尖叫突然打断了崔红秀的回忆,原来是崔红秀的大儿媳苗青青,只见她突然红了眼睛一把薅住崔红秀的脖子,死死掐住:“是你!是你杀死我的女儿……你还我女儿命来。”

      崔红秀直被掐地翻白眼,煞白的脸色一瞬间涨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

      人命关天,旁边的村民一看事态不对,立马上去先把两个人分开,崔红秀经这一掐一吓,大概是死里逃生的恐惧暂时战胜了身上的疼痛,四肢竟然恢复了一点力气。

      对着她那个想要掐死她的儿媳妇,心里也是委屈极了,哭天抹泪的拍腿哀嚎起来。

      “你当我想丢了那个丫头啊,二十年前,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十年咱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啃树皮吃黄土……要是那一胎是个大胖小子,那就是放我老婆子的血割我老婆子的肉,我也肯定给他留下。”

      “但你偏偏生的是个女娃娃,我是丧了良心,我是狠毒,可我不那样做,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家里两三天都吃不上一顿热乎饭,你自己呢,那两块肉都瘪了,一滴奶水都出不来。”

      “你告诉我,我不给她扔水库里,家里能养活吗?你连自己都烧糊涂差点没了,家里那些天的口粮也都紧着你一个人,哪里还能有余粮再养活一个孩子。”

      苗青青听着婆婆声泪俱下的哭诉,一时竟不知道该怪谁,她是怨恨婆婆害了她的女儿,可婆婆……说的那些话也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她心里,恍惚让她想起二十年前那样的条件和环境,别说养一个孩子,就是有好多大人都在那个年代被活活饿死。

      当初那个孩子就是留下了,她身上又没奶人也烧的迷迷糊糊,家里本来就滴米不剩,就是那草皮树根都要天天起早去山里找,运气好,找点嫩尖叶子回来就着水煮成一窝叶子糊糊,可能大人吃了熬一熬咬咬牙还可以活下去,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后来世道好了点,家里的日子也好过点,你又生了女娃娃,我让你公爹、你男人轮流天天起早摸黑给你在河里寻摸些鱼虾给你下奶。”

      “要怪,就怪那个丫头生错了年代,赶上了那个大旱大灾的年头,要是晚两年出生,老婆子我能做出那等伤天害理的恶毒事。”

      苗青青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因为除了哭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想怪婆婆狠心恶毒,可是她的二女儿出生,也的确是婆婆让公爹和他男人日夜轮流去河里摸鱼逮虾,这才让她下了奶养活了二女儿。

      “啊呜呜呜……是我这个做妈的无用,是我,是我害了我的女儿……”但凡当初她身上有奶,她的女儿也不至于被呜呜呜……

      “古大夫,你就给我妈看看吧,我妈年纪大了,她遭不住这样的疼……媳妇你要是心里还有怨气你就冲我来,我受得住……”苗青青的男人杨定国苦涩了一张脸庞,花白的头发上都是岁月留下来的痕迹,望向自己媳妇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愧疚,“我知道妈她对不住你,我也对不住我们的女儿……任打任骂,绝无怨言。”

      回应他的,是苗青青更加痛苦悲绝的哭声。

      在场的村民看着崔红秀一家子皆抱头痛哭的模样,除了个别几个嗤之以鼻,大多都满脸羞愧低下了头,其实若不是生活所迫环境所逼,他们又何至于如此歹毒,连一个小女婴都容不下。

      “这一大早都不去上工,搁这里开会呢?”

      杨故里黑着脸从外面走进来,村民看着来人,立马速度让出来一条路。

      “这怎么回事,大古?”杨故里瞅了瞅门里门外都是村民,触及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个都像是犯了错一样低垂着脑袋,搁墙角一排排做小马扎的好些村民看到他目光也一个个闪躲起来。

      居然连看都不敢看他,杨故里琢磨着这里面肯定有猫腻,眼睛就往古天冬的方向瞟去,也就注意到大古那个脸色好像也很不对,面色铁青,双拳紧握立在身侧,这是……被谁气到了?

      走过去,拍了拍古天冬的肩膀,询问道:“跟我说说吧,他们一个个今天怎么都跑你这儿来了?”

      古天冬深深的回看了一眼,给杨故里看的是一头雾水,总感觉这一眼十分意味深长。

      “他们,昨晚都被打了。”

      被打了?杨故里抬头在屋里瞅了一个圈,都半死不活歪七扭八哼唧唧坐在小马扎上,身上不是裹着棉衣就是包着大棉被,然后个个都把脑袋缩进棉衣棉被里,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

      什么情况这是?杨故里只觉得自己脑门上都能贴满大大小小的问好,他们杨家村的村民昨晚上被人打了,这是欺负他杨家村无人哈,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都不知道,是他这个做村长的失职。

      沉脸沉声问:“谁打的?”

      古天冬回道:“是他们祖宗。”

      “……”杨故里揉了揉耳朵,耳朵应该坏了,他想。

      “村长,”古辛夷悄悄把自己挪到了村长跟前,悄声咪咪打小报告说,“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他们家里的祖宗都回来了,给他们在梦里都打了一顿。”

      杨故里听着古辛夷凑到他耳边的嘀咕,第一反应不是摇头不信,而是脸色大变呵斥道:“你这孩子,尽胡说!”

      古辛夷撇了撇嘴,举手发誓自己没有胡说,也没有说谎,于是声音放大了一点将刚才他听到的那些话大致重复了一遍。

      “村长,我没有胡说,也没有带头搞封建迷信,崔大娘刚才都亲口承认了,她在二十年前亲手将自己的亲孙女扔进了水库里。昨晚她太婆婆找来入了她梦里,给她一顿打……清早醒来浑身疼的要命,村长要是不信我说的,自己问问就是,反正人都在这里。”

      杨故里此时也没有在纠结古辛夷到底是不是在搞封建迷信的事情,他更在意的是古辛夷透透露出来的信息,转头看向杨定国一家,犀利的视线重点落在包着棉被的崔红秀身上。

      “崔红秀,辛夷说的可是真的,二十年前你将自己亲孙女扔进水库里?”

      杨定国抢先一步着急解释说:“村长,我妈她也不容易,她也不想的。当年我媳妇生大女儿那一胎本就是难产,后来孩子好不容易生下来,可是我媳妇她身上迟迟不见下奶,孩子饿得哇哇叫……村长你也知道二十年前我们一家,我们杨家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全国□□,家家户户都没有粮食吃只能靠着山里的树根草皮充饥饱腹。”

      “那个年代,一个没有亲妈奶喂养的孩子想要养活谈何容易,而且我媳妇她生下孩子后身体一直都不好,又焦虑自己不下奶,当天就急上火,夜里就起了高烧,几天不退,当时差点就去了,我妈……”

      “……她,就悄悄丢了那个孩子,因为她想着如果那个孩子不死,我媳妇可能就死了。”

      “杨定国!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声暴喝。

      杨故里抽起腰间的烟斗对着杨定国的手臂抽过去,一连抽了好几下,气急败坏又狠狠用脚踹了杨定国一脚:“那是你亲闺女,一条活生生的命,你一句没奶养不活就任由你妈给丢了,你还是人吗?你瞧瞧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嘛,啊?!”

      “你还知道那年代难,你还知道自己过的是吃树根啃草皮都苦日子,那你早干嘛去了,晚上不钻被窝跟你媳妇睡一块,你能憋死啊!”

      杨定国被训斥得面红耳赤,又羞又愧之下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杨故里又将视线移到其他村民身上,眼中的怒气都能化为实质,一张脸已经凝结成了冰霜:“所以,你们也是?”

      村民一片齐声沉默。

      杨故里见状,哪里还不明白,这是都暗地里干了缺德事,还是泯灭人性的那种。

      前几天因为朱春英差点溺死亲孙女的事给他气得好几天没怎么合眼,也就是看着孩子一天天好转起来,心里那口恶气才被渐渐平复下去。

      想着以后再也不能让村里出现这样的情况,他都准备以后只要是村里生了女孩的人家,隔三差五他都要去盯一盯,胆敢再有那个心思,肯定给他一条腿都打折了。

      哪里想,他心头那口气还没有彻底平复过去,又来了一串,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连串。在他不知道也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村民一个个都成了杀人凶手,完了杀了人甚至还恬不知耻的说,我妈她也不容易。

      哦你妈不容易,所以她就能扔了自己的亲孙女,哦你妈不容易,就你上下嘴皮子一碰,一条人命就没了。

      用力地摁住烟斗,手背上青筋已经暴起,杨故里死死瞪着始终不说话的人群,暴跳如雷的吼道:“你们都是哑巴吗?都说‘虎毒还不食子’,你们简直就是一群毒人,他妈的!你们还是人嘛?!!一群畜牲都不如的牲口,你们难道不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吗?”

      屋里屋外的村民都噤若寒蝉,脑袋上的物件比刚才埋得还要低,当然了,凡事都有例外——

      朱春英就不乐意嚷嚷开了:“村长,你可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你骂归骂,可别我一家子骂进去了,老婆子我可没做过杀人那等丧了良心的事。”

      看着朱春英那副无耻不要脸的嘴脸,杨故里简直被气笑了,心口一股抑制不住的怒火直冲头顶天灵盖,顷刻间就涨红了脸色,额头青筋暴起,根根分明:“朱春英!你别忘了,要不是那天小梅路过水库救了孩子,你也是杀人凶手,他们要是蹲大狱你也跑不掉。”

      “村长,你自己都说孩子已经被救了,我亲孙女还活着呢,我才不是杀人凶手,”朱春英坚决不承认自己和村里这些杀人犯是一伙。

      那个丫头片子现在还好好躺在镇医院里吃香的喝辣的,怎么着那个杀人凶手的名头也按不到她头上来。

      “要蹲大狱也是他们蹲,和我可没关系。”

      要说还有谁能一句话能点燃众怒,肯定非朱春英不可,村民听着朱春英不要脸想把自己摘干净,本来也没大多反应,毕竟他们现在家家都自顾不暇,当然也就不太想掺和别人家的事情。

      但你朱春英摘就摘吧,偏还要嘴欠把其他村民作为她的对照组,什么叫要蹲大狱也是他们蹲和她没关系。

      屁的没关系,你要是没做亏心事,你家祖宗会来梦里找你交流感情,你会一大清早跑古大夫这里来看病止疼。

      这不,当场就有一个大娘把头探出棉被给直接撕了回去,还是一针直刺脊梁骨的那种:“朱春英,人在做,天在看,小心话说的太过老天爷又要降下一道雷来劈你,哼!这一次,可就不见得会有上次的好运了。”

      朱春英:“……”

      “还有,你要是没做亏心缺德事,你家祖宗昨晚能来看你,我想……小邹前头生下的那个孩子,肯定就是遭了你这个黑心老婆子的毒手。”

      “我呸!”朱春英张口呸着骂回去,“你这个张嘴尽不说人话的老虔婆,那个丫头片子明明是自己没站稳从凳子上磕下来摔死了,我都还没计较她偷东西吃,一个贼丫头片子,死了也活该。”

      “自家孙女拿点东西吃,又是偷又是贼,朱春英,你家祖宗真是打你打得轻了。”

      朱春英:“……”狗屁打得轻了,她现在身上都疼木了,这不说还好,一说身上更疼了。

      “都给我住嘴!”杨故里暴起一声怒吼,烟斗敲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字字铿锵:“说!自己都说说干了什么缺德事,都给老子一五一十交代出来。”

      随后转头,嗓音缓下来一点:“大古,麻烦你起纸笔,记一下。”

      满屋子村民顿时面如死灰,却也不敢不老实交代,一个个如丧考妣让古大夫记下他们曾经做下的恶毒事。

      杨故里每听完一个村民的口供,脸色的血色就会消减下去一分,眼底迅速覆上猩红之色,只听到一半双手已然颤抖摸向腰间的烟袋子,抖了几次才把烟袋抖开,要不是古辛夷上前接住,烟叶能撒一地。

      古辛夷一手紧紧搀扶住村长,他感觉自己要是在不上前扶一把,村长可能随时都会倒下去,一只脚勾住桌子旁边被其他犯错村民自发让出来的凳子,扶着村长缓缓坐下。

      然后又赶紧卷了点烟丝出来给倒进烟斗里,从小就跟着父亲学医,古辛夷自然能瞧出来村长此时的精神已经绷紧到了一个极限,必须要放松一下,不然人可能撑不住。

      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村民们交代的越来越多,杨故里却是一言不发只管抽着他的旱烟,呛人的浓烟下隐约可见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充血红肿,老态尽显。

      古辛夷突然发现,村长头上半黑半白的头发……竟然全部都变白了,就好像身体内的精气神一下被抽空了,肉眼可见苍老了十多岁。

      想要安慰安慰村长,但张开嘴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他一个年轻人听了这些事都恨不得上去捶死那群毫无人性的人渣,更何况是尽心尽力一心为杨家村发展的村长。

      不值得,这群人渣压根就不值得村长为此愁白了头,古辛夷发狠地咬紧腮帮,喃喃念着不值。

      古天冬画下最后一笔,望着写满厚厚一叠的处方笺,曾经他手中的处方笺是用来治病救人书写病患的药方子,每一张开出去的处方笺背后所寄予的都是一个为医者最深切的祝福,愿世间再无疾病痛苦。

      不想今天却用来记录一群人犯罪的血书,每一张都是一条鲜活而无辜的生命,可笑!当真可笑至极!

      古天冬目含悲痛,心中沉甸甸像压了一块巨石,直叫他喘气都困难,连吐字都变得极为艰难:“村长,都记下来了。”

      他没有立刻听到村长有任何表示,大约过了有半分钟,他才听到村长轻轻地……嗯了一声,打破了堂屋的沉寂。

      “明天开宗祠。”

      “杨家村,明天除了十五岁以下的小子姑娘,其余人都要去宗祠。”

      那些个犯了事的村民一听村民明天要开宗祠,登时连身上的疼都顾不得,七嘴八舌纷纷开口求饶,保证说自己下次再也不敢犯了。

      在这其中,朱春英的“求饶”就比较硬气嚷嚷道:“我没有杀人,反正我明天不去宗祠。”去了就等于承认自己是杀人犯,她才没有那么傻。

      杨故里看都没看一眼,只说道:“行,你不去。”

      朱春英一瞬间心花怒放,冲自家老头子得意洋洋的吩咐道:“老头子,你也别去,咱一家又没有杀人,犯不着去宗祠给他们当犯人一样审讯。”

      “明天你杨旺家一家,从杨家村除族。”杨故里吐了一口烟圈,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朱春英刚才说的那话一样,只对着杨旺家说了一句。

      朱春英、杨旺家:“……”

      哦豁!

      除族和去宗祠比起来,孰轻孰重杨旺家还是能拎的清,当下也不敢再任由老婆子瞎胡闹下去,硬着头皮说他们明天一家都会去宗祠,肯定不会缺席。

      杨故里说完刚才那几句话,然后由着古辛夷将他搀扶送回家,两人前脚刚跨出堂屋,迎着烈日高升的暖阳,心却是冷的。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我的天!你们快出来看,小梅她、她拖了一头野猪下山。”

      _

      天刚亮,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

      莫双双拖着一头野猪从虎头山下来,迎面撞上几个结伴上山打猪草顺便捡柴禾的小女孩,都是十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身灰扑扑打了补丁的旧衣服,干瘦的小脸,黑黑的肤色,一副地地道道的农家小农女出门干活的穿衣打扮。

      几个小女孩一眼就认出了莫双双,挥手打招呼喊人后就都一眨不眨盯着莫双双身后那头黑色大野猪,一个个嘴巴长得老大。

      “梅姨,好大的一头野猪。”

      莫双双瞧着几个孩子的反应觉得怪有趣,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嗯,运气好,刚好在山里碰见了,今天中午可以给你们加个餐,都别忘了中午去村长家吃杀猪、饭哦。”

      几个女孩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她们没听错吧,这么大一头野猪,梅姨说要给她们中午加个餐。

      其中一个小女孩吞咽着口水,艰难的问出口:“给我们,加餐?”

      “我会把这头野猪交给村长,然后村长会宴请全村村民吃杀猪饭。”莫双双耐心解释完,继续拖着野猪往村口的方向去。

      几个小女孩也无心去打猪草捡干柴,脚步一转也跟着下山,追过去说:“梅姨,我们来帮你。”

      莫双双拖着一头野猪动静太大,几乎是刚到村口就被河对岸地里劳作的村民瞧见了,一两个脚程快的村民小跑着渡过木头桥,赶过来想凑个热闹。

      然后就听几个孩子说梅姨说了,这头大野猪梅姨要上交给村长,中午宴请全村村民吃杀猪饭什么的,当场直乐得一个蹦起,扭头就把这个好消息冲其他村民说了。

      清早上工的村民一听中午有杀猪宴吃,哪里还有心思劳作,扛着锄头就要去瞧野猪,踩过木头桥一看,嚯啊!好大一头野猪,个个两眼放光直勾勾的盯着那一头躺在藤架上膘肥体壮的纯黑色大野猪,不住的吞咽吐沫。

      一传二,二传五,三传十……等到莫双双进村,她的身后已经跟了一群人,大人小孩都有。

      然后,他们遇到了村长。

      “村长……梅姨,梅姨,是村长,村长爷爷来了。”

      “小梅……”

      杨故里由古辛夷搀扶着,见到莫双双的第一眼既不是高兴,也不是夸奖,反而是一声轻声斥责:“你真是胡闹,自己头上伤还没好利索就跑山里去,万一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莫双双的目光在村长身上停留了一会,随后偏头对着古大夫家的方向,微微扬起的唇角含着一抹笑意,之后又将头缓缓偏了回去,唇角的笑容递次加深。

      “村长,这是被他们气着了。”

      杨故里:“……”小梅怎么知道他被那些毒人气着了。

      “这是我在小东山的一间破庙里捡到的,村长带上吧。”

      杨故里再次怔住,看着递到他手上的一块、黄颜色的木牌,应该是木牌没有错,三指宽一指长,长方形,上面似乎还刻着用红笔写的字。

      有点像以前寺庙里供奉的灵牌,添点香油钱便可以和庙祝请上一块回家,不拘是请回家保平安还是镇家宅,长期供奉此灵牌大抵多数都是求一个心安。

      他们杨家村边上的小东山,曾经就有一个土地庙,只是随着国家大力打击不让搞那些封建迷信,土地庙就被人砸了。如今几十年过去了,现在也就只剩下一座地基在那儿杵着,估计要不是杨家村本村人,肯定都不知道哪里曾经还有过一座土地庙。

      杨故里琢磨着小梅说这话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手里拿着这块木牌,心里头那股怎么也无法宣泄出来的怒火、怒气突然一下子没了,就好像是有谁在他的心里突然降下来一场大雨,满腔怒火一下被浇灭了。

      还有,杨故里摸了摸头,他刚才被那些毒人气到头疼欲裂的脑袋也似乎得到了某种缓解,居然也不疼了。

      沉重急促的呼吸变得正常,心里也不在感到烦躁,头顶的太阳照在他身上,打从心里感觉全身暖洋洋的,非常舒服惬意,身上有了劲也不需要古辛夷在搀扶着他才能站稳。

      如果说木牌刚拿上手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那么随后身体上明显能感觉到的变化,杨故里能做一村之长自然也不会是一个傻子,他心知自己突然变好,和小梅送的这块木牌必定脱不了干系。

      “小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杨故里说着说着就没了音,一是因为周围人太多,人多眼杂,他不方面直接问。

      二是,杨故里猛然发现,他对面前站着的人,不知怎么有那么一种说不上来的陌生感,他认识的、记忆中的小梅不是这样的。

      眼前的小梅,还是那个小梅吗?

      似乎是看出来他想问什么,小梅又笑盈盈对他说了一句。

      “村长,你不用一个人将责任大包大揽,自会有人好好教他们如何做个人。”

      骤然听到这句,杨故里惊讶之余又觉得理所应当,默默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紧紧握住的木牌,语焉不详问道:“小梅,你知道……对吗?”

      莫双双并未在说什么,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够了,指了指她身后,笑容浅浅:“村长,这是我在山上打的野猪,你给村里孩子们做一顿杀猪饭吧。”

      杨故里逐渐将目光移到那头野猪身上,沉了一个早上的脸总算是阴转多云,露出笑脸来:“好肥的一头大野猪。”

      莫双双听着村长已经在有条不絮准备杀猪事宜,便离开了。

      “小梅,中午我让你婶子喊你来家里吃杀猪饭。”

      原地,杨故里赶忙对着莫双双的背影喊了一声,亲眼看着莫双双转身回头对着他点下头,刚放下心来就听到几句闲话。

      “我的乖呢,那是小梅?我刚才还以为是哪个大姑娘,长的也太俊了!”

      “是小梅吧,脸还是那张脸,就是人看着白净了好多,应该是最近吃好了。”

      “天天在家大鱼大肉胡吃海塞,又不用下地去干活,能不长得白净。”

      “话不能那么说,小梅那是受伤了,吃点好的补补怎么了轮到你背后酸人家。”

      “就是,人小梅现在认了一门不差钱的干亲,别说天天大鱼大肉,就是再精贵点的人参燕窝肯定都吃的起,用得着你酸啦吧唧。”

      “二婶子说的是,小梅今天还打了这么大一头野猪上交给村里,又让村长邀请全村人吃杀猪饭,但凡有点良心的都不会在人背后乱嚼舌根子。”

      “只有我一个人想不通,小梅她一个人是怎么打死这一头野猪吗?这头野猪看着比家猪都肥,我估摸着,该有五百多斤哩,这还是人嘛。”

      杨故里瞥了眼村里一群碎嘴说闲话的婆娘们,一张脸板了起来,重点点名最后一个:“小梅在太阳底下那么老长的一个影子,大河媳妇你是眼睛长天上去了看不见啊。”

      被村长点到名,大河媳妇立马赔上一副笑脸:“村长,我浑说的哩,我就是想夸大郎她媳妇厉害,连野猪都能打死,咱们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边上,刚开口阴阳怪气的那个婶子也是满脸推着笑,仿佛刚才那话不是她说的一样,自告奋勇道:“村长,今天的杀猪饭让我也来一道帮忙吧。”

      “村长,我也来帮忙。”

      “村长,还有我,我力气大,我可以帮忙杀猪。”

      有了第一个自告奋勇,其余村民也纷纷不甘落后的毛遂自荐,个别肚里久没有油水滋润的村民,看着大野猪的那个眼神贼亮贼绿,感觉哈喇子都要流出来。

      几个青壮年抬着大野猪嘿哟~嘿哟~往村口去,越来越多的村民齐聚村长家,各自分工合作,青壮年负责杀猪剁骨,年轻人则负责帮忙去家家户户搬桌子凳子碗筷什么的,剩下的洗菜做饭则由妇女和孩子这一个群体负责。

      一顿杀猪饭忙的热火朝天,喜气洋洋好似过春节一样。

      _

      这样一个村里都人尽皆知的大喜事,张小草连带几个孩子自然也听到了,是从隔壁蔡大娘嘴里听到的。

      蔡大娘站在墙头,一眼就看见正在院子里搓洗脏衣服的杨二郎。不管看几回,蔡大娘都还是忍不住想笑,心想这杨家换了小梅当家做主就是不一样,自己的小叔子说打就打说揍就揍那是一点也不带含糊的。

      看着老老实实坐在一张小马扎上慢吞吞搓洗衣服的杨二郎,蔡大娘可是一点都不同情,只觉得畅快,叫你天天在家打骂媳妇,现在报应来了吧,活该!

      小梅真是好样的,杨老五一家子就该这么治。

      蔡大娘心里美着,然后又往旁边看了看,堂屋前小张正在给家里两个女孩梳头发,喊了声:“小张,小梅她打了一头五百多斤老肥的野猪,这事你知道吗?”

      张小草拿梳子的手一僵,抬头啊了声,结巴道:“……有、有吗?”昨晚上大嫂是说要上山拖一只野猪给村里孩子们开了荤,今天一早就听见蔡大娘说大嫂打了一头五百多斤的野猪,大嫂这是给山上的野猪王打死了吗?

      原来大嫂真的没有骗她,一头野猪说打死就打死,想来……大嫂曾经说的那句打虎,应该也是大实话。

      蔡大娘一脸眉飞色舞给张小草说起前因后果:“有。刚才秀秀从地里跑回来跟我们说的,她说小梅在虎头山上打死了一头大野猪,现在大野猪已经拖到了村长家里,今天中午全村人都能吃上杀猪饭哟。”

      张小草轻轻又哦了两声,对着想要说话的几个孩子摇了摇头,意思是心里知道就行不要说出去,几个孩子乖巧点点头。

      一旁,本来还在慢吞吞搓洗衣服的杨二郎听到蔡大娘这话,立马收起那副左边脸上写着“不情”,右边脸上写着“不愿”,额头上还贴着“不想干但又不能不干”这样的一张倔强表情包。

      转眼之间,动作上已经半点看不来一秒之前还在划水敷衍的那个态度,低头搭脑洗他的衣服。

      那个女魔头煞星转世连一头五百多斤的野猪说打死就打死,他还是听话安分点,不就洗点衣服做点家务活嘛,累点总比丢了一条小命要好,要是被当成家猪一不小心打死了,岂不是太冤了。

      站墙头的蔡大娘,一双眼睛又对着杨二郎的方面瞄了几眼,刚才杨二郎那下意识的表情和变脸都被她看在眼里,不由捂着嘴巴笑了笑,以前怎么没发现,杨二郎这个怂包还挺逗的。

      笑了一阵后,蔡大娘拍了拍衣服对张小草又说:“小张,村里人都去村长家帮忙了,我也准备一道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行啊。”张小草听后直点点头,进屋给拿了件围裙系上。

      两家人刚出门就遇上刚到家门口的莫双双,几个孩子奔着抱上去,一人一句发自内心的赞美。

      “大嫂,你回来了。”

      张小草顿时露出一副惊喜又放心的神色,她的目光不断在自家大嫂身上看了又看,直到确定大嫂身上任何受伤的地方,脸色也十分正常,放心松了口气,叮嘱道:“锅里早饭已经做好了,大嫂你赶紧去吃点吧,吃完后回屋休息好好去,我和蔡大娘去村长家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旁边蔡大娘也跟着说道:“对对对,小梅你赶紧去吃早饭然后睡会儿休息,等杀猪饭做好了大娘来喊你。”

      莫双双轻轻嗯了一声,先去厨房吃了点早饭填饱肚子,然后才起身回房间,梅双双跟在后面用猫爪爪给门关上,喵喵关切:“双双,你忙了一夜都没合眼,家里有我看着,你睡会儿吧。”

      “不用担心,对于我来说,十天半个月不睡觉都不会有什么事。”不过只是一晚上没睡而已,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莫双双一手揉了揉凑到眼前的猫猫头,另外一只手抬手间在门上隔空画下一道禁制灵符。

      “我们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能懒惰。”她手里那些大点的婴灵,必须尽快再雕刻一些可供她们附身的壳子。

      莫双双话音刚落地,一道迟疑且小心翼翼的女声从柳条篮子里面传出。

      “……大师,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吗?”

      莫双双垂眸,篮子里四个木偶女鬼顿时都紧张的不敢再说话,屋里立刻陷入一种很奇怪的气氛中。

      梅双双还以为几个女鬼怕了莫双双,赶紧解释说话:“你们别怕,双双是好人,真的!你们信我,双双最最最……最好最心善了。”

      莫双双将就差指天发誓的毛茸茸抱起,轻弯起眼眸:“带你们去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要一起吗?”

      莫双双能看出来,这四个自杀的女鬼都是可怜人,生前她们不曾被这个世界善待过,万分无奈之下选择了自杀。自杀之后也不曾做恶怨天尤人,反而对那些被无辜溺死的女婴心生怜悯,她们自动承担起“为人母”的责任,照顾那些在她们眼里看起来更加可怜的女婴。

      这样的女孩,和梅双双一样,她们善良、孝顺,只是很可惜命不好,又生在这样一个时代,可以的话,她想在她们没有去投胎转世之前,让她们体会一下做鬼的乐趣。

      美好的童话世界,热情又好客的异世界村民,相信应该没有人(鬼)会拒绝那样一个地方。

      四个女鬼不假思索齐声道:“要。”

      “跟着大师,大师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莫双双拎起篮子,弯弯的眼眸含笑:“那是一个真善美的童话世界,你们会喜欢的。”

      莫双双说的没有错,梦幻唯美的童话世界没有哪只鬼会不喜欢,几只女鬼一开始可能还有点局促不安,但很快便被漂亮的蘑菇村和那些毒里毒气的毒蘑菇晃花了眼。

      毒蘑菇虽毒,但架不住它颜值高,好看呀!

      巴掌大的木偶人一直紧紧跟在梅双双身后,土里那些刚长出来的小只毒蘑菇,她们一拔一个坑,欣赏了几次炸成蘑菇特效的烟花和爆出来的奖励。

      几只女鬼立马抛却了那些有的没的,对这个神奇的蘑菇村展开了热切的探索欲。

      莫双双遥遥望了一眼这边,她见梅双双领着几只女鬼在蘑菇林撒欢蹦跶,每成功拔下一只毒蘑菇就会发自内心的欢呼一声,蹦蹦跳跳捡起地上的战利品后又开始拔下一只毒蘑菇,乐此不疲。

      轻轻抿唇一笑,相信过不了几天,这几只女鬼也会变得和梅双双一样开朗活泼。果然!论治愈还得看童话乐园,都不用她去一个个开导。

      又看了一会,莫双双才收回目光,看着今天的日常任务和奖励,眸光在第三条奖励上面停留了许久。

      【发布日常任务:清理10棵毒蘑菇,完成奖励无毒的蘑菇种子100g】

      【发布日常任务:清理100棵毒蘑菇,完成奖励蘑菇屋一座(颜色随机)。】

      【发布日常任务:清理1000棵毒蘑菇,完成奖励蘑菇淘气堡一座。】

      【发布支线任务:搭建100座蘑菇屋,让蘑菇村恢复正常,完成奖励镇长勋章一枚。】

      【发布主线任务:清除蘑菇村的毒蘑菇王,完成奖励蘑菇美食城一栋。】

      蘑菇淘气堡嘛,莫双双盯着这一行奖励,神采奕奕溢于言表,拿下今天的日常任务,那些小婴灵也不愁没有地方给她们玩耍了,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系统,谢谢了啊!”

      【不、用……】系统悄无声息上线,【感谢玩家的喜欢。】

      莫双双对这个随喊随到的系统是相当满意,想起前几天就浮现在心里的那一个念头问道:“我好像漏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我直接去把那只毒蘑菇王干掉,应该不会影响支线任务吧?”

      【……不会。】

      莫双双没有听出来系统回她时的那一丝迟疑,只听到系统的回答是“不会”,挑了挑眉,歪头对着看不见的系统食指和拇指相扣,比了一颗小爱心出来:“谢啦。”

      今天晚上,她可以先去会会那只毒蘑菇王,探探它的实力如何,对了下午有空闲还需要再制作一批雷震子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心里有了主意,莫双双也不在耽误时间,召出降魔尺清理毒蘑菇去了。

      如今,莫双双清理毒蘑菇已经有了相当丰富的经验,由于不差那点灵力,现在每天都是砸天雷清理,效率又高又快。

      不到一个小时,三条日常任务的奖励就到手了,莫双双从背包里拿出那张淘气堡的卡片,选了一块挺大的空地给种上。

      七彩的淘气堡迎风涨大,落地是一座占地……呃呃呃呃、二十平米左右的超小型儿童游乐屋。

      莫双双:“……???”

      这是要让把小婴灵都做成拇指小人的节奏吗?

      半晌,莫双双才从沉默无言的状态中走出来,揉了揉额头,她都忘了蘑菇村上空还笼罩着“黑暗能量”。

      那只毒蘑菇王也还生龙活虎在,遭受黑暗能量腐蚀的淘气堡肯定不能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大”,看看那些其他的蘑菇美食店就知道了,只徒留一个体面的招牌。

      瞥了一眼淘气堡,莫双双感觉眼睛被小得有点疼,速度把背包里面的蘑菇屋卡片也给种上,心无旁骛雕刻傀儡人偶去了。

      直到,感应到外面的禁制灵符被人触碰,莫双双站起身走到田字格窗户前,朝外面喊了一声:“小梅。”

      几秒后,一只金黄色的大橘飞驰奔来,她的后面还跟着几个跑地飞快的木偶人。

      “双双,你喊我。”

      “应该是杀猪饭做好了。”

      “双双,你去吧,我一点也不饿,”梅双双摆了摆猫爪爪,然后又指了指蘑菇林,“昨天又长出来好多小毒蘑菇,都还没有拔完,还有那块玉米地,都长成熟也能收获了。”

      莫双双觉得毛茸茸说得非常有道理,于是微笑给她们都留下自己一个人出去。

      房门刚打开露出杨二郎那张畏畏缩缩的脸,还不等莫双双开口问,杨二郎已经一口气交代全部:“大、大嫂,大柱媳妇找你有事,在堂屋。”

      莫双双恍惚了一瞬想起来,脚下迈向堂屋,已经一个星期下来,那孩子应该脱离生命危险了吧,她想。

      她刚现身,堂屋里面抱着女儿的邹萍就咚得一声,双膝着地:“小梅,谢谢你救了小小,谢谢,谢谢……”

      莫双双一把拉起给她行磕头大礼的邹萍,然后不着痕迹把话题转移开:“孩子恢复的还好吧。”

      “好,好!”听见有人关心孩子,邹萍下意识就回道,“孩子恢复的很好,还长肉了。”

      那天,村长用牛车将她们母子俩送镇卫生院,几个医生轮流给她女儿都看了看,然后说的话都和古大夫说的差不多,查来查去也查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劲嘀咕说这孩子明明身上看着是严重性冻伤,但不管是呼吸功能还是脏腑运转都一切正常。

      孩子内在问题查不出来,但孩子身上有冻伤这是实实在在的,医生建议她留院观察几天,正好也可以给她申请一份月子餐,大人小孩都能一道补补。

      村长也说让她放心住着,孩子最重要,邹萍看着给她忙前忙后奔波不停的村长,将眼角流下来的泪水擦干,狠狠点头,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要是这个女儿再出事,她也不想活了。

      医院里住的这一个星期,村长和婶子会轮流给她送来下奶的鲫鱼汤,搭配着食堂用细粮做的月子餐,当天晚上她就涨奶了,后来几天也是奶很多,每天都把女儿喂得饱饱,肉眼可见把女儿小脸喂胖了一圈。

      眼看女儿病情越来越好,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冻伤都已经退了,邹萍也不好意思再占用医院的资源天天吃细粮,本来准备明天就出院回家,也和婶子说好了,却不想早上抱着女儿意外听到了一些话。

      邹萍听着那些恶毒算计的话,抱着孩子的手不由紧了紧,等到那些声音听不见,她抱着孩子头也不回走出镇医院,心里的念头只有一个,她得赶紧去通知小梅。

      “孩子能给我抱抱吗?”

      “……啊?啊、给……”

      莫双双接过还在熟睡的孩子,经过一个星期的恢复,孩子小脸白白净净,一点也看不出之前的青紫可怖的模样,抱在手里重量也长了不少。

      莫双双仔细端详了两眼,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一点灵力透过指尖没入孩子的眉心,当初她打进孩子身体内的几道灵符还在,护着这孩子平安长大不是问题。

      应该是被她的动作惊醒了,一双乌黑溜圆的眼睛对着她眨啊眨,也不见哭,反倒是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什么,肉乎乎的小手也伸了出来抓着她的手指,然后还冲她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莫双双瞧着孩子乖巧可爱的模样,面色柔和了十分,眼眸含笑勾着小肉手摇了摇:“真乖!”

      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条用红绳串着圆滚滚的桃核手链,给孩子套在手腕上:“桃木驱邪避灾,你给孩子带着不要离身,她会平平安安长——”大、的……

      莫双双表情无措的抱着孩子,万分头疼的想刚刚她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不然怎么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孩子的亲妈就突然毫无预兆的给她哭上了。

      眼睛茫然的眨了又眨,莫双双还在反思自己刚才说了哪些的话把孩子亲妈惹哭了,眼角余光却不经意间瞥见孩子对她笑声咯咯咯。

      一时,莫双双颇为哭笑不得,轻轻捏了一下孩子白胖的小脸,这孩子……亲妈哭着呢,她还在笑,笑得还怪招人喜欢的。

      “那、个……”莫双双真没什么哄人的经验,看着眼泪还在大把淌的孩子亲妈,慌忙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条手帕出来,然后反复呃了好几下之后才又憋出来几个特干巴的字,“别哭了……乖啊。”

      “我没有哭,我这是高兴。”邹萍泪眼婆娑,笑中含着泪。

      莫双双:“???”

      这话,耳熟。

      能不耳熟嘛,加上眼前这个,她一共听三个人说过类似这样的话,哭不是哭,那是高兴,高兴的哭了。

      难怪,会有一句成语叫“喜极而泣”。莫双双若有所思的点头,反正只要人不是她弄哭的就行,哭一会高兴过了肯定就好了。

      前面两次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上前去打扰人家发挥,很不礼貌。

      莫双双抱着孩子慢悠悠的等,她是等到孩子亲妈高兴哭完,但转眼孩子亲妈又对着她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你有话要跟我说?”

      邹萍嗯嗯嗯忙不迭点头回答有:“我在医院里听见你公公婆婆和你男人说悄悄话……”

      莫双双平淡的吐出一个人名:“杨大郎?”

      邹萍再次点头:“我有听到,他们明天准备去派出所告你,说是要告……告小梅姐你,不孝、恶毒,虐待打伤婆母和自己男人。还说要、要让民警一定要把小梅姐你抓去派出所关起来,好好教育。哦还有……他们还想让小梅姐你娘家爸妈赔钱。”

      莫双双并没有多意外,她知道上次那一顿打,梅双双那一对公婆和杨大郎肯定不甘心就算了,打又打不过她,报警就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小梅姐,怎么办啊?要是明天你婆婆真拿着医生给她开的报告去派出所告你,那那那……”

      莫双双看着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着急上火,面庞溢满担忧之色的邹萍,安抚道:“没事,啊。你放心吧,单凭他们想谋杀我,就告不赢。”

      “谋、谋杀?”邹萍不可置信瞪眼,张嘴结舌,“小梅姐,你婆婆她……他们想杀了你?”

      莫双双指了指自己额头,嗓音微冷:“我磕了头,他们将我从古大夫那里拖回家不给治,不是谋杀是什么?”真正的梅双双已经被他们害死了,她没有去派出所告他们,那是因为没有必要,她有的是法子收拾那几只极品。

      邹萍一听,觉得是这个理没错,小梅姐都差点被她那个恶婆婆害死了,小梅姐都没有去告,他们反倒还有脸去派出所告小梅姐,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嘛?

      “小梅姐,你放心吧,要是他们真去派出所告你不孝顺打伤自己婆母和男人,我给小梅姐你作证,明明是他们想要谋杀你,你一时冲动才、才……还手的。”

      “——我也可以为大嫂作证!”

      “小梅,我也可以为你作证。”

      门外先后直直插进来两道声音,语气一个比一个坚定。

      张小草和蔡大娘同时跨进堂屋,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是相似的气愤,蔡大娘更是一撸袖子,大有一副小梅你别怕我到时候肯定站你这边的打手气势。

      “小梅,你就看着吧,她黄桂花要是敢去派出所告你那什么那个哦……不孝顺打伤人什么的,我们也告她去,咱告她谋杀!”

      蔡大娘狠狠咬重最后两个字,然后又从鼻孔中哼出一声:“都一个村里住着,谁不知道她黄桂花杨老五这两老货是什么个德性,小梅你又是什么性子,敢去派出所告,咱村里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钉死她。”

      张小草紧跟着蔡大娘说的话,也是一脸要去拼命的样子:“大嫂,我豁出去不要命,也不会让婆婆大哥把你告了。”

      “妈/大伯娘/梅姨……我们也会给你作证,我们保护你,你不用怕哦~”

      堂屋外,一下冒出来十几颗小脑袋,都是和杨大丫杨二丫她们一道过来的小孩,男孩女孩都有,每个孩子都拍着自己胸口满脸认真,让莫双双不要怕,他们肯定站在她这边。

      孩子们天真又参差不齐的话语,让莫双双看的一阵忍俊不禁,看着只有一点大,但一个个都特别讲义气,不仅要给她作证还知道要保护她。

      莫双双将孩子还给孩子亲妈,微微弯下腰,笑声温柔:“你们忘了,今天那头野猪是谁打的?”

      “是妈/大伯娘/梅姨。”孩子们异口同声,不同的称呼。

      莫双双温柔含笑又问了一句:“那你们觉得,我会吃亏吗?”

      孩子们一片齐刷刷的摇头。

      莫双双又抬头去看三个大人,唇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们觉得,我会吃亏吗?”

      张小草第一个摇头,嘴里话想都不用想便脱口而出:“大嫂怎么可能会吃亏?大嫂一拳都可以打死——”瞧她。

      都糊涂了,大嫂得了土地爷点化,本事厉害着呢,哪里还会再吃亏,怕是婆婆大哥加一起都不够大嫂几拳捶的。

      “……也是,”蔡大娘喃喃一拍脑门也反应回来,小梅自从磕了脑袋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力大无穷连野猪这样皮糙厚肉的大家伙都能打死,收拾杨老五一家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我都忘了小梅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莫双双微不可见挑了挑眉尾,一句带过话:“是杀猪饭做好了吧?”

      蔡大娘笑呵呵点头:“可不,就缺你这个打猪的主人了,我们快去吧,村长大伙儿都等着呢。”

      “噢!吃杀猪饭喽~”

      孩子们跟着欢呼,脸上都洋溢着灿烂阳光的笑容,然后拥簇着莫双双就要往村长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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