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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莫双双话音落定,柳树下就走出来不少鬼,各自认领各家的。

      其中两个老鬼晃晃悠悠从他们身侧的草丛中一人抱起一个女婴,一个还尚在襁褓之中,一个年仅大些,看着有两、三岁的年纪。

      “大师,我们是……大妞、二妞的太爷爷,太奶奶。”

      “两个孩子被她们的亲爷、亲奶嫌弃是女娃,就给扔了。一个是在家里发高烧不退,后来被我那个畜牲不孝子给扔进了虎头山里,一个刚出生就丢在水库里淹死。”

      “大师,我们有罪啊,我们不会管教孩子,才会让他们坐下这等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缺德事。”

      “只恨!我们做鬼也无能无力,不能为自己的亲孙女出气。”

      “谁说不能,”莫双双轻轻勾唇,“鬼魂不能接触到活人,那是因为活人身上有阳气,人身上的阳气会灼伤你们,甚至有人形成的村落,你们都不能靠近,但凡事……总有例外。”

      莫双双一挥手,与此同时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穿过漆黑的夜色,远处的柳树无风自舞,柳枝摇摆,莫双双随后又单手掐了一道灵诀,只见无数柳叶裹着细碎的金光,在空中纷飞旋转。

      “地灵聚阴,身化草木……”

      随着一声“入”,无数纷飞的柳叶飞向那些抱着孩子的鬼,然后如雨点般没入他们的身体中,本来这些鬼他们是触碰不到阳界的任何东西,不管是活物还是死物,只要是沾染了人类阳气的东西他们就碰不得。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随着那些柳叶没入他们的身体中,他们竟然能感受到脚踏实地的感觉,一个个鬼脸不可思议看着自己双脚……以及刚从地下拔的一根狗尾巴草。

      “——我也能拔草了啊!”

      “哇……二十年呐!我终于能再一次碰到小草了,还是活的。”

      “嘿嘿花,我也能碰到花了,冰冰凉凉的,摸起来好舒服。”

      “哈哈哈,我终于能抱到我的柳树兄弟了,柳树大兄弟,你身上好香啊!来,再抱一个。”

      “…………”

      莫双双看着群鬼,是一言难尽的感觉,尤其是那只抱着柳树动作逐渐变得不可描述的男鬼。

      轻咳一声。

      还在狂欢狼嚎的群鬼一秒安静若鸡,乖乖排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在那些柳叶上施了灵咒,可以让你们暂时不再惧怕人身上的阳气,同时也可以让你们入亲人的梦中。”

      “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我本人非常赞同这句话。他们既然能做出溺死亲女这种丧尽天良违背人性的事,必然是身边没个教养良好的长辈时刻督促他们。”

      众鬼连连附和点头,齐声高喊大师说的对,他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待会儿肯定好好把那些不做人的畜牲狠狠教训一顿,往死里抽。

      莫双双将群鬼的反应看在眼里,清冷的嗓音在空旷的月夜下显得格外庄严、冷冽:“告知一声,凡在世之人,若产下一婴儿,无论是因婴儿天生痴呆残缺,亦或是重男轻女的原因将之抛弃,溺死。死后魂归地府都会被投进石压地狱,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头顶的巨石碾成一块肉泥,日复一日。”

      群鬼哗然,瑟瑟发抖,地府好恐怖,又是枉死地狱,又是石压地狱,听不来都不是好去处。

      “人在做,天在看。有时候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他们既然做下这笔孽债,即使生前他们不会遭受到所谓的因果报应,但死后,绝逃不掉,没有人可以例外!”

      其实,话又说回来,归根究底还是他们心里没了畏惧,他们已经不在相信这个时间有鬼神的存在。

      一个人若是没了对鬼神的畏惧之心,一个民族若是丢弃了自己的信仰,那么这个世界的未来已经可以预知,必然是各种披着人皮的魑魅魍魉横行无忌。

      轻轻一声叹息,莫双双转头暂且放下这些忧思,看向群鬼的目光,凛然肃穆:“我说的,你们都记下了吗?”

      一群鬼鬼头直点,说:“记下了。”

      莫双双嗯了声,话锋一转,说:“虽没有例外,但法理之外也讲求一丝情理,若是他们能幡然悔悟,善待自己的女儿,往后余生亦都多做善事,死后入地府由判官赏罚,酌情减轻些许惩处也不是没有可能。”

      打一棒再给一个甜枣,有了这个甜枣给他们吊着,莫双双不相信这些鬼还能任由自己的后代一路歪下去。

      一群鬼闻言,大喜。曾经他们也不信鬼神,但等到自己真的死了变成鬼,他们的魂依然在人界飘着,人界、人世的一切在他们眼中和生前并无什么区别,他们还曾暗自窃喜,原来人死后还能有意识,还能飘还能跑还能跳,多好!

      但很快,他们就深刻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无知又可笑。他们的确是还在人界又能飘又能跑又能跳,但也仅仅只能飘只能跑只能跳。

      他们可以看见人世的一切,但人世的一切却只会让他们扑之一空,他们只能看着,根本无法触碰不到人世的一花一草一木;他们也可以隔着山峰看见活人和昔日的亲朋好友,但那些活人和亲朋好友却看不见他们,不仅看不到,他们还不能靠近。

      因为只要接近一点,灵魂就会被灼烧,那种滋味就仿佛身处火焰山之中被熊熊烈焰焚烧,只能发出痛不欲生的凄惨哀嚎。

      这还远远不止,但凡是有人居住的村子和城镇,方圆千米之内他们都是不能靠近的,一旦越界,等待他们的就只会是烈火灼伤。

      做鬼时间越长,他们就越能深刻体会做鬼的悲哀,他们不想待在人界,只想去投胎,不想更加悲哀的发现,他们入地府无门,只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飘荡在人世。

      他们原以为,会一直这样飘荡在人世中,明明身处人世却又游离于人世,一直一直这样下去——

      但今天,他们却被突然告知,这个月中旬就可以去投胎了,乍闻这个惊天好消息,他们怎能不欣喜若狂。

      亲眼所见大师只是略施法术就能让他们不在惧怕人身上的阳气,而且还给了他们入梦的能力,当然是大师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这不一个个都摩拳擦掌,争相着要入梦去教训他们那些后代子孙,好好的人事不干,干得那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缺德事,不狠抽了几顿实在说不过去。

      莫双双提醒道:“入梦归入梦,该教训的教训,该狠抽的狠抽,多余的不该说的,我希望你们能明白。”

      “我既然可以送你们去投胎,自然也可以不送,若是百年之内你们没有入轮回,这天地之间将不会再有你们的存在,明白吗?”

      一群鬼哐当哐当狠狠拍着自己胸口保证肯定不会将大师的身份说出去,笑话!他们苦苦等待了这么多年的投胎路,今天好不容易有了影子,要是给自己作没了,还不哭死。

      莫双双摆手道:“去吧,鸡鸣之后记得离开。”

      顿时一群鬼狼嚎鬼叫,如猛鬼出笼嗷嗷直奔山下的杨家村而去。

      留下的一群鬼纷纷流出羡慕嫉妒恨的口水,他们也想入梦去揍人啊,但奈何子孙太争气,没有他们发挥的余地。

      “——那个,大师……我家里还有一个不孝好赌的龟儿子,他将我和老伴的棺材本都偷去输了,我能不能也去入梦,把他揍一顿。”生前他和老伴相继被最疼爱的小儿子活活气死,死了心里都没有咽下那口气,如今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入梦去揍那个龟儿子,老人自然是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

      “大师,还有我,我家那两个也不是啥好东西,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们兄妹俩拉扯长大,结果他们兄妹倒好,见我老了,不能给他们干活了,翻脸就把我赶去住柴房。我生了病他们也不给看,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我去死,这两个王八蛋我要去不去教训他们一顿,就是投了胎我都不甘心呐!”又一个老太太站出来,声泪俱下哭诉道。

      “大师,我也想……”

      “大师——”

      莫双双抬手制止他们的鬼话:“在你们投胎的前一天,我会给你们施法让你们可以入梦去见亲人一面,随你们是想去揍人还是想告别。”

      众鬼一听,登时心花怒放,鬼声嗷嗷,能在投胎之前还能让他们入梦去见自己的亲人一面,然后了无遗憾去投胎,这样的好事也能叫他们预见,于是有一个是一个对着莫双双诚心叩拜。

      “下月十四,子时时分,我会在此地等你们。”

      “现在,都散了吧,该干嘛去干嘛去。”

      众鬼再一次俯身叩拜感谢,然后飘飘然都散场了。

      转眼间,水库的鬼影就清空了一大半,莫双双坐回柳树下,继续编她的忘忧星。

      她的身边,梅双双也没有闲着,毛茸茸的两只猫爪爪自肉垫之下伸长出五根白色的利爪,比人的双手都要灵活自如,刷刷两下就折了几十根柳条下来。

      然后抱着柳条挨坐到莫双双身侧,开始用猫爪爪编织着柳条花篮,动作之熟悉流畅一看就知道是没少编过,给一旁剩下来的几个女鬼和无人认领的小婴灵看的是一愣一愣,目不转睛。

      毕竟,一只猫编花篮,还编的有模有样,就是做鬼,她们都是第一次见,又是好奇又是新奇。

      梅双双很快将编好的柳条花篮放在莫双双面前,顺便还将旁边莫双双已经叠好的忘忧星一颗颗捡到花篮里。

      莫双双见状,抽出手揉了一把凑到眼前的猫猫头,夸了句:“真能干!”

      “喵~”梅双双就着莫双双揉她脑袋的手,轻轻蹭了蹭,“不生气,那些坏人不值得,他们死后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莫双双垂眸,浅笑,风中,一声轻嗯。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平常的夜晚。

      -

      杨家村,杨志强家。

      今年六十有五的杨志强,这个年纪若是放到后世,也该是在家中颐养天年或者是含饴弄孙的退休养老年纪,但放在七十年代,远远还够不到退休养老的那个年纪。

      所以杨志强虽说是上了年纪,但长年劳作的身体还是很硬朗,白天还能扛锄头下地去挣点公分贴补家用,晚上回来吃过晚饭,等天一黑往床上一躺,劳累了一天的身体沾床就睡着了。

      熟睡的杨志强并不会知道他今天眼睛这一闭,再次睁开眼睛醒来却不是他以为的第二天早上,而是——

      兜头迎来一鞋拔子,疼得他呲牙捏嘴,眼角隐约看到一道黑影,当下气急提声破口大骂出声:“哪个瘪犊子的小王八唔——”

      声音戛然而止。

      “呸呸呸……”杨志强赶紧吐掉刚才又迎面飞来一只黑色老式布鞋,然后好巧不巧正砸中他嘴里,将那布鞋从嘴里抽出狠狠捏在手里,有那么一瞬间杨志强觉得手中这只黑缎面白底的老布鞋让他有点点的眼熟。

      不过转瞬就被他抛之脑后,两次都被人用鞋砸头又砸脸,他要是不砸回去那就是个怂蛋,抬头恶狠狠的吼骂道:“是你个兔崽子砸得你老子——”

      “你个小兔崽子,你还敢在老子面前称老子,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一道比杨志强更加暴怒的吼声如雷声炸响,直接劈断了杨志强的吼骂。

      杨志强傻眼:“——爸?!”

      眼前这个身穿一身枣红色中山服寿衣,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个已经死了有三十年的亲爸,毕竟那身寿衣当年还是他和村里族叔给亲爸亲手换上的……不,不会错的,是他亲爸,是他亲爸回来了?

      所以,他这是在做梦,梦里梦到了他亲爸???

      “爸什么爸,老子稀罕你那声爸,啊……”刚入梦的老爷子不由分说抄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对着他那个六十五岁的好大儿上去就是一顿哐哐胖揍,边打还边不解气的骂,“……瘪犊子的混账玩意,丧了良心小畜牲,老子给你脸了是吧,给你脸了……是吧?!!”

      “爸!爸……啊啊,不要打了啊,嗷呜疼疼疼……”

      杨志强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打打懵了,抱头乱窜的当隙他还在想做梦想爸想也就想吧,为什么还要想自己被亲爸追着打。嘶!太疼了。

      他爸这是攒了多少年的力气没出使,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打啊!

      啊喂他不想再想了,能不能把亲爸给他从梦中送出去啊,受不了太疼了嗷!

      “知道疼就对了,老子要是知道你会干下那等丧尽天良缺德冒烟没有人性的事,老子还在世那会就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在,老子也要打死你!”

      杨志强:“……”他爸,这是吃枪药了吗?诶不是,他干什么丧尽天良缺德冒烟没有人性的事了?

      一边捂着头努力想,一边还要逃脱来自亲爸的毒打,实在想不出来的杨志强哼哼唧唧满脑门问号问出口。

      “你还有脸问,好!老子今天就让你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妞过来。”

      “来来来!你个畜牲不如的混账东西,你自己过来认认,这是谁?”

      杨志强这才注意到亲爸后头还站着一个小女娃,大概两三岁的年纪,上身穿着一件破破烂烂还打着补丁的小袄,青紫毫无血色甚至可以说是恐怖的小脸,因为太瘦弱而显得小脸上那一双眼睛格外的大,大的吓人,下半身是一件短到小腿肚的单裤,再往下,赤着一双比麻杆也粗不了多少的小脚,颜色又紫又黑。

      越看,越不详,越看……杨志强眼睛就瞪得越大,差点没给两颗眼珠子瞪出眼眶,这这这……“是是是、是大妞……”

      怎么会是大妞???她、她不是二十年前就应该死了吗?当年这孩子死后还是他背去山里埋的,因为是个女娃儿,死的年纪又太小不能进祖坟,所以他就在山里随便找了个地方,挖个坑给那个孩子埋了。

      “想起来了,哼!”

      “想……”起来了。只是还不带杨志强吐出后面几个字,他亲爸的木棍再次往他身上招呼过来。

      杨志强再一次抱头乱窜。

      “你个丧了良心的小兔崽子!混账玩意!那是你亲孙女,亲孙女啊!你怎么狠得下心肠,怎么狠得下那个心将她活埋了。”

      “我打死你这个畜牲!!!当年……国家外面到处在打仗,乡乡村村食物奇缺,但就是在那样一个艰难困苦的一个年代,你老子我省吃俭用节衣缩食宁愿自己饿着,也没短你、和你两个姐姐一口吃的,饿着饿着我生生饿死了自己养活你们三个……”

      “哪里知道养了一只畜牲都不如的东西,女娃怎么了?女娃她招你惹你了?女娃就不配投胎给你杨志强做孙女了是吧?”

      老爷子暴怒三连,挥舞着手中木棍,棍棍到肉,显然是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怨气怒气都算在了不孝儿子的头上。

      杨志强哀嚎声连天,跑,他跑不过亲爸,反抗……呃、说实话,他也打不过,亲爸一棍打下来,他感觉自己半边骨头都跟着散架了。

      疼,太疼了,疼得他连哀嚎的声音都渐渐小了,没办法只能一个劲和亲爸解释。

      “——爸,我没有……我没有活埋过大妞,她当时已经死了……人都烧没气……没气了……”

      “不是我,我没有……”杨志强坚决不承认自己活埋过大妞,他是不喜欢孙女儿,但不喜欢归不喜欢,远还不到那种丧心病狂能活埋自己亲孙女的地步。

      “没有,我还活着,是你——”一直站在边上看着的小女孩,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里突然流出两行血泪来,她指着杨志强,“把我埋进黑黑的土里,我好难受……好难受……我喊爷……你走掉了……”

      “大妞不哭,”老爷子扭头一看哎哟哎哟,忙扔了手里的木棍飘过去抱着乖孙孙,此时的老爷子对着孩子完全没有刚才狠揍杨志强那股暴怒脾气,轻声轻语哄道,“太爷爷的乖孙孙,别哭,别哭啊……太爷爷正给你出气呢!”

      突然被指控,杨志强震惊到语无伦次,猛然摇头否认:“……你当时还活着???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我明明查看过,你当时是没了气的……不可能还活着。”

      “烧、烧好几天,你都不醒……你不可能还会活着……对,不可能的……不可能还……”

      “你给我闭嘴!”老爷子一声怒喝,举起大妞的手给杨志强看,“睁开你的两只狗眼看看清楚,这是你把大妞活埋后,大妞用手刨土的证据。”

      杨志强看着那十根鲜血淋漓都露出里面骨头的指骨,一屁股坐在地上,瘫软了身体。

      ——他,活埋了自己的亲孙女,亲爸骂的对,他不是人!

      “大妞被你活埋了,二妞被你们溺死了,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个畜牲……不!我就是养头猪养条狗都比你好,最起码猪养大了还能宰了吃卖钱,狗养大了还能看家护院。”

      “你呢?你连猪狗都不如,叫你畜牲我都觉得你不配。”

      杨志强骤听亲爸对他的一声声指控,像浆糊一样僵凝住的脑子终于动了一下,疯狂摇头,涕泪横流:“不不不不不……”

      “爸,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溺死二妞,二妞还没足月就生了,都说七活八不活……二妞生下来都不会哭,养不活才……”

      “我——打死你这个猪狗不如的混账东西!”

      老爷子刚哄好了孩子,一听混账不孝子这混账狡辩话,当下暴跳如雷拎起木棍就冲过去:“我让你满口胡话,七活八不活……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混账话,你妈当初早产生下你,不照样是八个月,咋你能养活,你亲孙女就不能养活……”

      一场老子暴揍混账不孝子的新一轮家庭暴.力,正在火热继续中。

      当然,这个夜晚,也不只有杨志强一个人被老子暴揍,另一边杨旺家。

      天刚擦黑,杨旺家就慢腾腾踱着步子上了床,他老伴搭着一张脸对他抱怨:“你就不能把脚洗一洗再上床睡,臭死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二媳妇去镇上一直都没回来,没人给我端洗脚水过来,”杨旺家也搭下一张脸,闷闷的说,“也不知道老二媳妇咋个想的,镇医院住这老些天,合着不是她花自个儿的钱就不晓得心疼……果然,外人就是外人,心一点也不向着咱老杨家。”

      “可不嘛,”朱春英对自家老头子说的话赞同极了,“老大这个媳妇是娶亏了,进门这都五年多了,结果就给咱家生了两个丫头片子,两赔钱货长大了能干啥?”

      杨旺家听了老婆子的话,也觉得糟心,家门不幸,怎么就让老二娶了一个只会生丫头的媳妇,唉!真是看走眼了。

      “明儿,你再让老大媳妇去镇上劝劝老二媳妇,那医院可不能再住了,再住下去咱老杨家的家底都要被老二媳妇掏空了。”

      朱春英也寻思着不能再让老二媳妇这样住下去,只是碍于身上说不出口的疼实在是没法走路,要不她早就冲进镇医院把那个败家妈们拖回来了。

      不当家就是不知柴米油盐贵,一个赔钱货还住医院里不回家,也不怕折了福气,本来就是一个没福的,再折……要不得她老杨家的福气都给折了进去。

      如今老头子一说,越想越不能再放任不管,她腿疼不能走路,老大媳妇能啊:“中!明儿我一定让老大媳妇去把老二媳妇带回来,她要是敢不回来,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叫老大休了她!让那个丧门星抱着她那丫头片子滚回妈家去,我倒要看看她妈家让不让那个丧门星进门。”

      “嗯,这样败家又不听话的媳妇,是该叫老大休了她。”

      老夫老妻一唱一和,都觉得这次一定要狠狠治一治老二媳妇,哪家做媳妇是像她那样的,为了一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都快把他们老杨家家底掏空了。

      杨旺家说着说着就感觉到困意来袭,让老婆子往里面再挪挪,他要睡觉了,朱春英连忙推搡了一把:“去,叫老大媳妇给你端盆洗脚水过来,你都好几天没洗了,脚太熏!”

      “老大媳妇那性子,泼的很,我叫不动她。”杨旺家挤一挤躺在床上,他今天锄了一天地现在腰都直不起来只想躺着,哪里还愿意去洗脚,“你就再将就一晚,明天老大媳妇回来就好了。”

      朱春英一想老大媳妇那张利嘴,吃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吃亏,哼唧道:“要不是看在她给我老杨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的份上,我才不供着她。”

      “老大也是,都被自己媳妇骑在脖子上作威作福,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个耙耳朵的怂货!”

      “……”

      杨旺家是在老婆子喋喋不休的碎碎念中,困顿的闭上了眼睛。

      本以为会一觉睡到自然醒,却不想被一棍子打醒了,条件反射啊……了一声,弓身抱肚,痛苦的睁开眼睛想要瞧瞧是谁在打他。

      一张青白放大好像是死人脸的一张脸猛然出现在眼前,有那么一刹那杨旺家觉得自己魂都被吓没了,瞌睡也一下跑光了,连滚带爬想要离那张近在眼前的可怕死人脸远点。

      “醒了?”

      一道阴沉又有点耳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杨旺家几乎是瞪直了眼睛朝声音的方向看去,随即脸色大变,惊恐失色道。

      “——爷???”

      “看来是清醒了。”

      又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而听到这声粗哑嗓音的杨旺家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抹这不可能这一定是他在做梦的恍惚神色,缓慢将自己脑袋往声音那个方向转去。

      不看还好,一看杨旺家差点没给自己三魂七魄都齐齐吓散了,胆颤心惊还加肉跳,那两颗镶嵌在眼眶中的眼珠子,眼白朝天翻。

      他十万分想大脑不争气可以让他晕过去,但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却告诉他……我还行,能挺住。

      大概缓了一会,杨旺家才平复下去那股心惊肉跳的害怕感觉,不过眼神依然不敢直视前方,咕噜咕噜……杨旺家努力吞咽下去几口气,尽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放松些,多比张嘴开口。

      半晌,喉管里才异常艰难吐出来一个干涩的、模糊不清的音节,“……奶……”

      “别叫我!我可没有你这种狼心狗肺的孙子。”老太太蓦地拔高嗓门,指着杨旺家的鼻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老娘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啊都贴补了你,给你盖了一间新房,又给你娶了孙媳妇,哈?!老娘是哪里对不住你这个混球,你要这样子报答我。”

      杨旺家撸起袖子擦了擦额头,都是刚才被惊吓出来的冷汗,试图插话过去:“……奶,您老人家怎么、这么说……”

      “打你小啊,我是知道你喜欢欺负家里几个孙女,当时我只道是你娘带坏了你,我就想不明白了,同一个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差别就那么大,那个婆娘不喜欢自己生的女儿……”

      “咳!老婆子,说差话了。”

      “哦哦……年纪大,糊涂了,那个婆娘我回头再教训她,”老太太一拍头,然后脸色不善走到杨旺家面前,大拇指和食指那么合起来一揪,杨旺家就被提着耳朵揪了起来,“我让你啥好的不学,尽学你那不好的娘,重男轻女,我让你重男轻女……”

      “哎哟哟哟……奶,耳、耳朵要掐掉了。”

      “你给我跪好了。”

      “诶诶诶轻点……我跪,我跪还不行嘛,奶你轻点掐。”

      杨旺家苦哈哈一张快要皱成树皮的老脸,当恐惧和害怕开始退去,他不由走神的想,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一个梦?

      他爷和他奶都死了十几年,怎么还没有去投胎,还能跑到他梦里来打他,这事也太奇怪了?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他白天压根就没有想过已经过世十几年的爷奶。

      杨旺家越想就越摇头,越寻思着就越觉得哪里不对,自从他爷奶过世,他好像……不!他确定他一次也梦见过他爷奶,反过来他爷奶也没有托梦给他。

      嗯……其实不要说爷奶没有托梦给他,就连他爸妈过世后,他们也没有托梦给他,一次也没有。

      所以,为什么十几年没有梦见……不,不对,不是他主动梦到的爷奶,这个应该算是托梦了吧?

      “爷、奶,你们是不是要去投胎了,所以今晚才会特地过来给我托梦。”

      两只鬼:“……”对看一眼。

      “老婆子,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别忘了……大师让我们过来干的正经事。”

      “哎哟!的确是不能在耽误时间了,”老太太一听自家老头子提醒,立马松开揪住杨志强的耳朵,然后也不知她怎么变的,手里就多了一个木棍,手臂轻飘飘一挥做了一个待会狠狠打的手势,“老头子,今儿我们两个一定要把这个不学好的混球揍一顿!”

      “哎,我晓得,老婆子你就瞧好了吧。”老头应得那叫一个干脆,撸起袖子举着手中碗口粗的木棍,毫无花哨一棍扫下去。

      老头老太左右开弓。

      杨旺家:“……”突然,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

      直到手臂一左一右各挨了一棍,一瞬间魂归灵台,杨旺家抱着胳膊撒腿就跑,虽然还是搞不清楚现在甚么状况,但他又不是傻子,看他爷奶今天这架势肯定不是专门过来给他托梦,倒像是特地赶过来揍他。

      “杨旺家,你给老娘站住,不许跑!”

      杨旺家一听,脚下生风跑得更快,只当身后他奶的话是耳旁风,你们都要打我了,我不跑站在哪里给你们打,他就那么像傻子,那么欠揍嘛。

      ……呃???他怎么身体不能动了,怎么回事?

      他的两只脚就像是被钉了钉子给生生钉在原地,别说跑了,压根就抬不起来,双脚眼看不能动,身后又没了动静。

      杨旺家提着一颗心,慢动作回头,下一秒就近距离对上他爷和他奶两张青白鬼脸,冷不防再次被吓到翻白眼。

      只是这一次,白眼还没有翻到位,他爷奶的棍棒就已经招呼都不打,直接朝他身上落了下来。

      啊呜呜呜呜……实在太疼了,棍棒落在哪里,那里的皮肉就会泛起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有时候木棍落在关节处,他似乎都能听到了身上骨骼错位的声音,感觉他的骨头都被打断了。

      杨旺家想不通,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十几年不见的爷奶会突然过来打他,这个打法和力道明显是想把他往死里打啊,得亏他现在只是在做梦,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猛然一下反应过了,对啊,他只是在做梦,梦里的肯定都不是真的,所以他为什么要害怕自己被打后这么疼……?

      不疼,我不疼,我一点也不疼,这都是梦,是假的……

      一句话,杨旺家翻来覆去喃喃念着,然而念了半天下来。

      ——屁用没有,不仅一点也不止疼,反而更疼了,于是他大声喊出来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我?为什么要来我的梦里打我?滚出去,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们,你们滚啊——!”

      然后,他就被他爷奶混合双打,揍得更狠了。

      杨旺家:这是他的梦吧?他的梦……吧。

      “小王八崽子长本事了,竟然还敢让老娘滚,一定是嫌打的轻了,今天老娘要是不给你这个小王八崽子长点记性出来,老娘就白做鬼十八年,哼!还以为我们和以前一样,拿你没办法呢。”

      杨旺家:“……”

      “就是。肯定是还打得轻了,老婆子再加把力,狠狠打!这个混球是真的长歪了,他连我们都敢吼啊他,一定要狠狠打,狠狠揍,往死里捶,必须要给他捶直了。”

      杨旺家:“…………”

      “想想他干下的缺德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气死我了!我老杨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毫无人性小畜牲,小花多好多乖多听话啊,你怎么忍心……你怎么狠心呐……”

      “还有小小,要不是有……大师救下,咱们老杨家又一个孩子就被他们溺死了,畜牲啊!你是畜牲啊!!!”

      老太和老太每说一句,手里的木棍就狠狠落在杨旺家身上,眼神又凶又狠,衬着那两张鬼脸就显得格外阴气森森。

      杨旺家不小心对上一眼,心一梗,眼一翻……就差那么一点,当场就能给他送走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杨旺家才明白过来今天这顿揍是因为什么,两老是为了那两个丫头片子来的。

      他很想说,不就是两个丫头片子嘛,死就死了,值得特地过来揍他一顿,他不比两个丫头重要多了。

      但吐出口的却只是啊呜啊呜的呼痛,太太太……疼了,他除了下意识的哀嚎,压根就想不起来还要还嘴说其他的,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能动了都没意识到,等他断断续续恢复一点神志后,整个人已经半侧半躺倒在地上,双腿紧紧蜷曲缩成一团,双手向上抱头脸贴地,这是一个保护自己的姿势,同时也是一个放弃抵抗的姿势。

      反正只是在做梦,做梦而已……再熬一熬……天亮……就好了……

      天——

      迷迷糊糊之际,杨旺家隐约听到一声声“喔喔喔”的鸡叫声。

      再睁开眼,天应该是还没亮。

      杨旺家看着黑黝黝的头顶,呆呆傻傻愣了几秒,确定再也看不见他爷奶,激动流下劫后余生的泪水,张了张嘴,发出一个单音节“a”。

      他终于醒了,他终于不用再挨打了,他终于——

      “——啊!!!”

      老婆子,杨旺家扭头就想要做起来,呃……起不来,身上就跟被人打狠了一样,动一动感觉浑身骨头都散架了。

      “别打我!别打我了……爸妈,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杨旺家听着老婆子嘴里嚎叫出来的话,条件反射抖颤了一下,颤声巍巍喊了一声:“老婆子?”

      朱春英大口大口瘫软在床上喘着粗气,被蚊帐围起来的小小一片空间因为天还没有完全亮点原因,此时还是一片黑咕隆咚。

      听见耳边熟悉的声音,朱春英才慢慢回神过来,伸手就要去抓自家老头子来寻求一点心灵上的安慰,只是刚抬起又啊一声垂下,她手软得简直和刚出锅的面条没什么两样。

      朱春英连连嘶气叫痛,仿佛这样叫出声来身上就不疼了一样。

      “老婆子,老婆子你怎么了?”

      “呜呜老头子,我梦见咱爸妈了,他们两个把我打了一顿,哎哟我现在身上哪哪都疼,我连手都疼地抬不起来。”朱春英回想起自己刚才在梦里遭受的那些毒打,一句话说的又快又急,牙齿都在打颤。

      “……”杨旺家听完老婆子说的,心里一咯噔,身上也跟着颤了一颤,抖着嘴说道,“老婆子,我、我刚才也梦到我爷奶了,我也被他们狠狠打了一顿,现在身上的骨头就很散架了一样。”

      朱春英:“……?”

      最怕空气突然变得寂静,又是在黑暗中。

      朱春英和杨旺家在各自说完那句话后,可能是因为做贼心虚,又可能是因为确有其事,两人都凝神屏息,一时再也没说出来一句话。

      方寸之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慢慢敲击着两人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咚咚——

      ——咚咚咚——

      突然,门外想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妈,你怎么了?”

      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杨大柱急步匆匆走进屋里,见屋里黑漆漆一片,连忙将桌上煤油灯点着,然后才走进问:“妈,你是不是身上又疼了?这天马上要亮了,我还是扶你去古大夫家看看吧,你……”

      “被……那之后,万一身上留下后遗症,咱早看早……爸?你、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白成这样?你怎么还在抖……爸你是身上冷吗?”

      屋里亮堂了,杨大柱这才发现他爸瞧着好像不太对劲,那个脸色不知是烛火照的还是夜里凉被冻到了,煞白煞白,白里还透着青,青里又发着黑就像是……将死之人的脸色一样。

      杨大柱被吓了一跳,当然他手下也没有闲着,被子往上提了提想要给他爸裹紧点,然后就发现睡在里侧的他妈好像也是,整个人都在抖。

      爸妈这是怎么了,昨晚睡觉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都在瑟瑟发抖啊。

      可能是看到儿子进来,屋里又有了光,杨旺家和朱春英两个心底的恐惧才稍稍减轻了一些。

      “……没,没什么,”杨旺家虚着声,眼睛更是小心翼翼四处瞥了瞥,“天,要亮了哈?”

      “爸,你和妈昨天晚上去睡冻着了吗?”杨大柱转身又去了五斗橱的大衣柜里翻出来两件厚实的棉衣,加在被子外面,期间还朝外面喊了好几声二弟,让他给烧点热水送过来。

      “快……大柱啊,不要等天亮了,你现在赶紧就去古大夫家里,妈这身上哦哟哟哟……疼得厉害,你赶紧去把古大夫请到家里来。”

      “对对对,快去把古大夫给请到家里来,爹这身上也疼得厉害哎哟……”

      杨大柱听着亲爸亲妈在床上一个劲哦哟哎哟喊着疼,满脸焦急的不行,给被子按好后扭头就冲出门外,路过大哥的房门还喊了声:“大哥,大嫂,爸妈身体不舒服,你们看着点,我去请古大夫来咱家给爸妈看看。”

      杨大柱一路狂奔,本来就住在一个村子里,没跑了几分钟就到了,抬头一看古大夫家里门开着半扇,一口气不带喘的跑进去,就听见一个人正在和古大夫说话。

      “古大夫,我妈……哦,还有我爸刚才醒来,就说自己身上浑身疼,起都起不来,麻烦你跟我去趟,给我爸妈看看。”

      “突然就疼得起不来?”古天冬三两下套好老布鞋,扣好上衣扣子,然后才直起身问道,“是不是不小心跌了?走走走……我跟你去看看。”

      杨大柱一看古大夫就要走,连忙拦下说道:“古大夫,我也是过来请你过去帮忙给我爸妈看看,他们身上疼的厉害,起不来。”

      古天冬一愣:“你爸妈身上也疼得厉害?起不来?”这么巧?

      “可不是,我还睡着呢,突然就听到我妈在叫,我跑过去一看,我妈还有我爸都在床上疼得直不起腰来,浑身直哆嗦,那个脸煞白煞白都不能看。”

      “诶?我爸妈也是,身上都在打冷颤,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夜里冻着了……”

      第一个敲开古大夫家大门的人不是让人,正是杨志强家的二儿子杨卫东,此时也是他开口搭的话,本来他还不高兴,明明是他找过来请古大夫的,怎么就要被人截胡了。

      谁知听了两句,杨大卫就发现杨大柱家爸妈的症状好像和他爸妈一样,两人聊了两句,好嘛,还真的是一模一样。

      都是突然醒来,然后喊身上好疼,浑身发抖,面色煞白,有青还有黑。

      “——古大夫,太、太好了!你在这儿呢,快救救命啊……我奶她,她刚才醒来就说自己浑身好疼好疼,都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又一个杨家村村民气喘吁吁跑进来,张口就喊道。

      古天冬:“……”

      杨卫东和杨大柱:“???”

      旁边,医药箱都已经背在身上,准备随时和他爸出门看诊的古辛夷,也看出来今天这事不太对头,悄悄凑到他爸耳边小声道:“爸,会不会是什么传染病啊?要不让他们把人背过来看吧,你一个人也不能同时去三……”

      “———古大夫!啊你在太好了,我媳妇刚才醒来就哭着说自己身上好疼,你能不能给她看看去啊?”

      又又一个杨家村村民急吼吼跑进来。

      看着突然跑进来又打断他说话的村民,古辛夷都不知道此时应该摆什么表情在脸上,看着他爸,发现他爸脸上的表情也跟他一样,同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微妙表情。

      顿了顿,古辛夷清了清嗓子,然后将刚刚没说话的话补充完整:“……四家,看诊是不是?”

      古天冬给早他看诊的四个家属一顿好瞅,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是一觉醒来身上就疼,难道是什么传染病不成?

      “我一个人没法一下看四家,这样吧,你们各自回家将人背回来,我一块儿给他们看。”

      四个家属也觉得有理,要是只有他们一家需要请古大夫看诊,肯定是古大夫跟着他们回家去看,但现在一下是四家,都是邻里邻居,也不好再开口让古大夫先去哪家,只能回家去背人过来。

      一来一回,一番折腾,天渐渐亮了。

      四个家属刚回家将人背到古大夫这里来,就看见古大夫家里已经多了不少人,一问才知道都是一觉睡醒来,身上就开始疼。

      古天冬此刻也是一个头两个头,生平头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医术,明明眼前的病人一脸煞白,浑身抖颤不停,嘴里一直喊着这里疼那里疼,反正就是哪哪都疼,但他诊脉却偏偏看不出来他们身上哪里有一丝一毫的问题。

      哦,也不是一丝一毫也看不出来,那个惊吓过度还是能诊出来。

      ——就离了那个大谱!

      一群人同一天,同一个时间段,同样的惊吓过度。

      作为一名治病救人的医生,古天冬自然是非常敬业,仔细询问病人病发前后过程,想要从中找出来他们为什么会身上疼痛难忍的原因,只是他们一个个支支吾吾,他问,他们答非所问,要不就是哎哟哟喊疼。

      连他们自己家人问起来都是闭口不言,总之,就是一句实话不肯给他。

      古辛夷拉了拉他爸,耳语道:“爸,我看他们像是撞邪了?”

      古天冬:“……”说的是什么胡言乱语的鬼话。

      “爸,你别不信我啊,你想想几天前……”古辛夷见亲爸一脸不相信自己的怀疑目光,挤眉弄眼又道,“朱大娘她……嗯?村里好多人都亲眼看见了,那雷就只劈朱大娘一个。然后今天这事吧,无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邪性在里边。”

      古天冬觉得儿子是在胡说鬼扯,但仔细一想又感觉儿子这话不是没道理,毕竟今天这事的确是透着一股说不来的奇怪和……诡异?

      瞅了几眼那边几乎都在哼声唧唧喊疼的村民,古天冬也不想再浪费自己的时间,于是道:“既然你们都不肯说,那么抱歉我也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医治你们的法子,让你们家里人都给你们背回去吧。”

      村民听见要给他们背回去,一个个都急了,纷纷开口。

      “古大夫,我全身疼得连喘口气都难,咋能走?”

      “我也是啊古大夫,你先给我们开点药止止疼也是好的。”

      “我感觉我骨头都碎了,头也晕乎乎看东西都不清楚,古大夫你就想想办法,给我再看看吧。”

      “……”

      “不好意思,我没办法。”古天冬眼皮都没有往上撩一下,“你们连最基本是病情都不肯交代,我这边只能诊出来你们,身体一切正常。”

      “我今天还要上山采药去,先走了。”

      “哎哎哎别走,我说……”

      一个疼得已经熬不住的村民开了口,但他还没有说下文,就被另一个村民的呵斥声直接打断了。

      “不能说,这事不能说。”

      古天冬将一众病人的反应尽数看在眼里,叫上儿子去拿背篓就要上山采药去。

      又一个疼得撑不住的村民,咬牙闭起一只眼睛开口:“我、我说……是是,是我太婆婆打的我。”

      古天冬:“……”他没有听错的?

      都是一个村里人,古天冬一眼就认出来说话的那个人是崔红秀,村里后生一般都喊她崔大娘,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崔红秀的太婆婆应该死了很多年了吧?

      一个已经死了很多年的人,早就入土为安,说不定现在尸骨都化了,怎么可能……打人呢?

      “我没有说谎,真的……古大夫你信我,真的是我太婆婆打得我,”都已经开了口,崔红秀也就没在隐瞒下去,如实说来,“昨天晚上我睡下后,然后我就梦见了我的太婆婆,她在梦里用一根老粗的木棍给我打了一顿。”

      古天冬觉得自己在听天方夜谭,揉了揉耳朵,又搓了搓手,还是觉得这个话怎么听怎么荒谬。

      “太婆婆给我狠狠揍了一顿,我当时在梦里就感觉快要痛死了,一睁开眼醒来后……身上就疼得要命。”

      古天冬呃……:“我想知道,你太婆婆她为什么要打你?”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恢复更新啦,这周更新定在九点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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