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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挟人妻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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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了一会儿,张柠檀擦干眼泪,向赵苏阳道:“你是朝里的大官,那你能帮我查清楚吗?”
陈知言刚刚一直没做声,这会儿突然笑道:“你为何求他却不求我呀?”
张柠檀看了陈知言一眼,道:“我又不认得你,你看着就不像好人。”
赵苏阳听了不禁失笑,觉得是姑娘性格直爽倔强,终究是个未经过什么风浪的小孩子,她见自己救了她,就相信自己是能信任的人了,陈知言与她素未谋面,他道破自己的身份,她也没有半点质疑的相信了。想了想,赵苏阳道:“这样吧,你不愿回到你爹身边,但你身上有伤,我们两个男人带着你去查探事情,诸多不便,城东有我一位旧相识,我送你去她那里养伤,这样好不好?”
见张柠檀还在犹豫,陈知言破有深意的看了赵苏阳一眼,随后眉毛一挑,向张柠檀做出一副凶相道:“你若不同意,我们便将你敲昏了,送回你爹身边去。”
张柠檀怒道:“就知道你不是好人!”说罢,她瞟了一眼赵苏阳的脸色,见他也面无表情的看这自己,似乎是怕真的被他二人敲晕了送回去,她就又恳求似的向赵苏阳道:“大官哥哥你一定帮我找到我娘。”
赵苏阳无奈的笑道:“你别叫我大官哥哥,我叫赵苏阳。”
谁知陈知言又插话道:“绡纱拂面风已苏,桂花微雨浸斜阳,苏阳兄的名字,真是妙啊。”
赵苏阳听他拿自己的名字捻了两句那日在府衙夜宴上比武表演的打油诗,没理他。
此时已经能够隐隐听见山中有寻人之声,赵苏阳向张柠檀道:“该是你爹爹来寻你了,你如果真的不想回去,咱们便走吧。”
赵苏阳帮助张柠檀的动机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纯良,他从来也没自诩过是什么正义侠士。这小姑娘是她爹爹张克己心中挚爱,如今长宁道七派因七位前掌门之事与朝廷闹得剑拔弩张,张克己的邙山派毕竟还能算得上七派之首,留张柠檀在身边,日后万一终有一日闹将起来,也算得上是个平息事件、谈条件的筹码。
三人动身往城东方向去,因为要躲避邙山派众人追寻,他们专挑了一些陡峭的小路下山,饶是张柠檀自幼便生活在邙山上,有些路也没走过,因为那在她看来就不是人走的路,但这两人却如闲庭信步般,遇到自己实在过不去的断崖,便随便由谁送上一把,张柠檀心中暗叹,自己是邙山派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习武比剑,师兄师姐都多少会让着自己,这二人的武功大概比爹爹还要高明,自己即便今日起便没日没夜的练,恐怕也赶不上这二人功夫的十之二三,原来总觉得爹爹的武功就厉害的不得了,今日才知道,自己果然是井底之蛙,只见得邙山顶上的一片天。
三人到达赵苏阳所说之处时,天色已经蒙蒙微亮,这是一处依溪水而建的小院落,院前几亩田地,种了些稻谷蔬菜,打理得井井有条、极为精细,篱笆围起的院墙上攀满了牵牛花藤,院里两棵桂花树暗香浮动,几间木屋,屋檐上挂着几纵竹制的风铃,看得出院子的主人活得恬淡风雅。
赵苏阳站在院门前,有节奏的扣了几下门环,重复了两遍。便听屋里一女子的声音道:“你且稍待片刻功夫。”果然片刻,门便开了,开门的是个身穿鹅黄衫子的女子,看年纪大约二十来岁,她头发只是松松的挽了个髻,不施粉黛却难掩绝色,仿佛书画中走出来的美人一般,见到赵苏阳,并不吃惊,微晕红潮一线,笑道:“阿阳每次来找我都没有好事,说吧,这次又是怎么了?”
张柠檀站在一边瞧着,心里暗想,这位姐姐可真的好看,我若是有她一半美丽就好了,听她说话声音绵软温柔,心中不由得生出亲近之意。
赵苏阳上前作了个揖,道:“芷姨,越发年轻了,怕是要成了神仙吧?”这女子正是赵苏阳师娘程衡芸的亲妹,程衡芷,是药仙参元散人的入室弟子,医术精湛,大概是因为深通药理,所以驻颜有术,如今已过不惑之年,看上去却是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当年亲姐程衡芸病重,她穷尽所学医术却无力回天,姐姐死后,就避居于长宁道一带。当日帮郑延接上断手的,也正是她。那日赵苏阳一时心软,给了郑延药瓶做信物让她帮忙医治,后来细想之下,觉得自己的行事大有不妥,若是那些人发起疯来要追查自己的底细,极有可能就会来扰了程衡芷的清净,便让人传信安排,让她由城南搬到了城东。
程衡芷笑骂道:“没规矩,进来说话吧。”几人进了屋去,赵苏阳将事情的原由说给程衡芷,又分别介绍了陈、张二人。姨娘外甥久没相见,扯了几句家常,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几人简单的吃些饭食,赵苏阳便要告辞离开。
程衡芷却叫住了陈知言,招呼他到一边,小声道:“这位姓陈的小兄弟,你未报师门,我本不该多问,但看你……尊师是哪位?”
陈知言一怔,本来一直挂着笑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滞涩,但仅一瞬间就消失了,正色道:“前辈垂询本当据实相告,但实在是事出有因……待到来日,必将一切因果禀明前辈,也自当都说予苏阳兄知道。”
程衡芷听他这么说,想了想,也就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送二人离开的时候,张柠檀显得比程衡芷更不愿让赵苏阳走,扯了一把他的衣袖,道:“苏阳哥哥,等我把伤养好了,就去寻你好不好?”
赵苏阳道:“这次事情我都没弄清楚脉络,太危险了,芷姨这里很安全,你且安心住下吧。”
陈知言拍拍赵苏阳肩膀,在他耳边轻声笑道:“我看这小丫头,八成相中你了。一见之下,芳心暗许。”
赵苏阳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道:“陈半仙先生,不如我们就此别过,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吧。”说罢也不回头,提起一口真气,便向回城的方向奔去。
陈知言跟在后面,笑道:“你等会儿我,之前不是说好了,反正要查的事情都一样,索性合伙吧。”
二人一路施展轻功赶路,一开始赵苏阳只是闷头赶路,只有陈知言在身侧唠叨个没完,后来实在忍不住听他聒噪,就又斗起嘴来,斗嘴之间,竟不觉得行路无聊了。进到城中,赵苏阳不想惊动府衙,便找了个僻静街巷的客栈落脚。屁股还没坐热,只听门口一人大声喝道:“赵苏阳,把我女儿还来!”为首的正是邙山派的代掌门张克己,身后还跟着二十余名弟子,只见张克己衣衫上还有些许灰尘,满脸焦急,显然从夜里就开始着急女儿的下落。
赵苏阳心念动了动,不慌不忙的起身向张克己施了个礼,道:“张掌门放心,令嫒如今非常安全,她的伤势不重,也已经料理好了,在下向令嫒提议,送她回慈父身边,但她不愿意。昨天情势危急,在下才施以援手,张掌门不感谢在下,反而怒目相向,成何道理?”
张克己冷笑道:“张大人如果将息女送还,我自当铭感五内,但如今张大人将息女藏匿不还,却是为何?”
赵苏阳端起手中的茶杯在桌面上敲了敲,道:“在下刚才说了,是令嫒自己不愿意回家,各中原由,张掌门难道完全不知道吗?”
张克己被问得一时语塞,显然,女儿不愿意回来的原因他大体是知道的,见赵苏阳这样问,也料到了是女儿已经把来龙去脉说了个七七八八。赵苏阳看他被问住了,就又继续道:“不如在下跟张掌门做个交易如何?张掌门回答在下三个问题,在下就将女儿还给你。”
陈知言一直没说话,这时用烟袋锅子戳了戳赵苏阳手臂,小声笑道:“挟人妻女,卑鄙卑鄙。”
赵苏阳横了他一眼,道:“还有更卑鄙的呢。”又朗声向张克己道:“张掌门,成交吗?”
张克己道:“你想问什么?”
赵苏阳问道:“昨夜我头戴斗笠,只那一瞬间,张掌门如何知道是在下劫走张姑娘?”
张克己从怀中摸出一封信,一扬手,那信笺便夹着一阵劲风向赵苏阳面门飞去。在那信笺眼看要触到赵苏阳鼻尖的时候,他左手微一晃动,便将那信笺稳稳的夹住了,展开来,看见那信笺上写着几个字“令嫒在赵苏阳大人手上”。看着这信,赵、陈二人不禁对视一眼,心底升起了一股担忧。
赵苏阳又问道:“张姑娘的亲娘现在何处?”
张克己道:“我将她安置在一处别院中。”
赵苏阳道:“昨夜那白衣人是谁?”
张克己张了张嘴,并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心里在盘算着,女儿的下落和赵苏阳想要的答案哪个更重要。正在这时,只听一声极轻的破风之声,赵苏阳暗道不好,右手一甩,打出三根金伞蒲公,便紧接着听到“铮铮”两声金属相撞之声,那三根极细的金针,冲上了两颗铁弹珠,这针虽然极细,但赵苏阳打出的劲道却劲猛无比,将那两颗铁蛋子冲偏了之前的轨迹,打到墙上去了。赵苏阳在甩出前三根金伞蒲公之后,脚尖即刻在地上一点,一下便跃到了这小客栈的房梁上,右手一挥,向那两颗铁弹珠射来的方向,又甩出三根金伞蒲公,紧接着身形跟着这三根金针一跃而出,看着竟分不出是暗器快一些,还是他的身法快一些。
张克己此刻颜色已变,刚刚若不是赵苏阳出手相救,他已非死即伤,也跟着追了出去。
陈知言却在旁边抽着烟袋锅子,一副看戏的样子,鼓掌道:“苏阳兄好俊的暗器功夫,身法轻如脚踏飞燕,在下佩服。”
赵苏阳此刻当日顾不得理会陈知言,他已经跟那人交上手了,那人戴着一张五官皆无的皮面具,看上去极是可怖,这人偷袭不成毫无战意,几次想虚晃一招,风紧扯呼,都被赵苏阳的金针截住去路,索性做出了困兽之势,从怀中摸出一对弯钩匕首,揉身上前,往赵苏阳心口刺去。赵苏阳微一侧身,避过他这反扑一击,口中轻喝一声:“看招。”左手一挥,同时右手已经取下腰里那支名为“素舒”的玄铁洞箫,挽了个剑花,运起内力,向那人左肩上砸去。那人几次三番被赵苏阳的暗器截住去路,这次又见他左手是发暗器之势,便是十分的戒备,谁料赵苏阳这次确是虚招,在他这一分神之间,素舒已至,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那人左肩已经被赵苏阳敲碎,疼得他“啊呀”一声惨呼,滚倒在地上。
陈知言这时倚在客栈门口,点了点头,道:“确实卑鄙。”
赵苏阳到近前去,挑开那人面罩,道:“你是何人?”
那面罩之下是一张相貌普通的男人的脸,但这脸却过于干净了,没有半点胡茬,再看他脖颈处,也是平滑的,竟似是个无根之人,赵苏阳微一皱眉,道:“你是宫里的……”
那男人却阴恻恻的笑了笑,嘴巴突然微微一动,赵苏阳暗道不好,赶忙去捏开他双颊,却为时已晚。那男人依旧是一个在齿间□□的死士,已经吞下了毒药,登时七窍流血,气绝了。赵苏阳扒开这人肩头衣服,见他的肩头也有一块烙痕。
赵苏阳查看尸体的片刻功夫,陈知言已经不知从何处牵了三匹马来,赵苏阳见了,向他一笑,道:“陈先生妙算,这里你且料理下。”又向张克己道,“想找你女儿,快随我来。”说罢,飞身上马,向城外奔去。
张克己也是应变极快,跳上马背,随赵苏阳去了。陈知言叹道:“这等琐碎的事情,怎么都要归我料理。”便只得在店里善后了一番,又借了个草棚车,将那太监的尸体托人运回府衙,才也上马,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