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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不告而别 ...

  •   郡主由大哭慢慢变为了抽抽噎噎,两只眼睛肿得如同核桃一般,眼泪仍是止不住的在往下落,赵苏阳看着,心中觉得她极是可怜,上前安慰道:“宁儿姑娘,王爷……定然不愿意看到你如此悲伤,他若泉下有知,是要心疼的。”

      陈知言在一旁看着,心中想,若是当日事情初现端倪,自己没有向王爷谏言和亲可以救郡主一命,她可能也就已经死了。听那高仁讲,自己此举强改了她的命数,却不知于她而言到底是福是祸,活着,真的就是最重要的吗?

      转念再想,人与自己的父母总是要分别的,可能最痛的,是没有来得及好好告别。

      安宁郡主哭得累了,偏头倚在绛玉肩头,绛玉伸手摸上她额头,觉得着手滚烫,惊道:“小姐,你病温了呀。”

      陈知言听了,搭过郡主的脉,道:“发热想是昨夜淋雨所致,倒无大碍,只是郡主七情内伤,大悲过度,伤了肺经。”转而向郡主柔声道,“丫头,苏阳刚刚说得在理,你父王于大危之下忍痛将你送走,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你便活出个自在样子来,莫要辜负了他。”

      郡主眼波朦胧,看向陈知言,道:只是如今我家也没了,不知道该去哪里。皇帝伯伯说我父王谋反,我若是再回去,该如何自处?

      陈知言深知这事的内情,当下无论如何也不能向郡主言明,只是道:“这事若是你父王蒙冤,早晚会用真相大白的一天,但你父王送你离开,就是不愿你趟这趟浑水,如今且不想你今后去哪里,现在咱们先离开这,找个安静干净的地方,将你的身子养好才是。”

      赵苏阳走到高仁睡觉的那具棺材近前,敲了敲,道:“老高,我们要启程了。”

      敲了几下,却无人应。赵苏阳刚要去掀棺材盖子,就听陈知言道:“他天还没亮就走啦,我俩见你睡得熟,就没吵你。”

      赵苏阳倒也不觉得吃惊,他昨夜本就睡得沉,以高仁的武功,若非自己极有心防备,想要发现他的动向,怕是不易。陈知言伸手入怀,掏出一块碎布,看那碎布的颜色,似是高仁从衣服上扯下来的。他递给赵苏阳,道:“你看。”

      赵苏阳展开那块碎布,上用碳灰写着:先走一步,后会有期,遇事勿执着,心如常青松,世上本无事,万物皆为空。

      字体虽不甚美观,但看那运笔的劲道自带着一股凌厉。赵苏阳不禁苦笑,果然繁花若虚,万物皆空吗?劝人时事不关己,但事情到了自己身上,能如此洒脱的又有几人。

      几人收拾了一番,驾车上路。

      安宁郡主身体虚亏,一直在车中躺着,绛玉则在一旁照顾,赵苏阳自然是不便留在车内,就与陈知言并排坐在车架上,看他赶车前行。

      昨夜大雨之后,空气虽好,但道路坑洼泥泞,车本就不好赶,加之又顾及郡主身体,在路上耗了整整一日,行至掌灯,才进了潭州主城。四人寻得一间客栈,开了三间上房,安排郡主早些歇息。

      安宁郡主一路上昏昏沉沉,陈知言对症开药,给了银钱打发小二去抓药煎药,一帖药让郡主喝下去,发过汗,瘟热便渐渐退了。

      陈知言看向绛玉,见这小姑娘这两日没日没夜的劳顿照顾自家小姐,面容憔悴,已不若初见之时那样神采奕奕,两只杏核大眼中布满了血丝,便道:“我守她一会儿,你去我房间休息,若是你家小姐醒了,我去叫你。”

      绛玉心知自己小姐对陈知言的心意,也见陈知言这几日行事极为稳妥,点头应了,悄声退出去了。

      陈知言守着郡主,一直到了三更时分,他本远远的坐在太师椅上闭目打坐养神,忽听郡主那边一阵翻腾,睁眼看去,见她睡得极不安稳,似是在做什么梦。

      他走到近前,伸指轻轻探她的额头,触手微温,没再发烧了。只是她此时口中低声喃喃,听不清说些什么,说着说着,眼角便流下两行清泪来。陈知言担心她又再过于悲伤,轻声叫她:“丫头醒醒,你做梦了。”

      叫了两声,郡主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在他要喊第三声时,郡主突然睁开眼睛,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床幔,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见陈知言正坐在床边的木凳上看着自己,幽幽叹了一口气,道:“陈大哥,我又做梦了,我这两天只要睡着,就会做梦,总是梦见小时候的一些事情,那时他们都还在,我却总和爹爹闹脾气……”

      陈知言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到郡主手上,才道:“你爹爹妈妈疼爱你,你与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们如今即便不在了,你会伤心,但这份回忆却是珍贵甜美;我爹却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和我娘,在他眼里我就是多余来到这世上的。相较之下,你幸福的多了。”

      郡主从未听陈知言提过自己的身世,惊道:“怎么可能,这天下怎么可能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亲?”

      陈知言道:“天下之大,就是会有这样的事情,还发生在你眼前的人身上。”

      郡主听了他这话,突然回想起在义庄中他讲的那个小孩子的故事,问他道:“你之前讲的那个小孩子,就是你自己吗?你眼眶上的伤痕,原来是这样来的……”

      她说着,看向陈知言的眼睛,他的眸中仿佛浸透了冬夏交叠,喜愁相融,既见繁华,也有烈酒,一时如原野苍茫广阔,也如湖泊深邃宁谧——他的目光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通透之感,那是一种历经万事后淡淡的漠然,那双眼睛看过的事物,仿佛一下子就看到了事物的骨子里,看过了便不在乎了。

      也就正是这种淡漠,不知为何就像是种子一样,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怎么都忘不掉。她看着他眼睛如寒夜点星,看着他长眉如远山入鬓,又见他眼眶上淡淡的伤痕忍不住伸手,向他眼眶上的伤痕摩挲过去,陈知言下意识的一躲,郡主的手便落了个空。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将水喝了,又重新躺下,道:“夜深了,陈大哥快去休息吧,叫绛玉过来就好。”然后,翻了个身,脸朝向墙壁,不再看他了。

      陈知言自然是知道郡主对他的心意,但他对郡主却半点心思都没有,只觉得她貌美可爱,精灵伶俐,突遭大变,心下叹惋。

      这些年来,他自然也不是过那和尚般的生活,只是不知怎的,他心中似是害怕男女之间的海誓山盟,更不敢去想什么一辈子,反倒是面对个男人更能轻松自在,如鱼得水,开始也纠结气恼过,但时间久了,就不在意了。

      他见郡主不再说话,便就依着她的意思,静静的退出门去,换了绛玉过来伺候。

      安宁郡主此时脸对着墙壁,心中所想的是这小半年发生的种种,有父母的骤然离世,有他皇帝伯伯说爹爹谋逆,有那禾双王对她的一见倾心和眷顾,还有陈知言……

      她心中喜欢他,似是真的像禾双王爷说得一般,那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的,还记得那夜他飘然入场,长身玉立,一袭黑衣,挡在自己与对手之间,只看背影她的心就沦陷了。

      事实上,她只知道他武功极高,是父王的座上宾,至于其他的,她对他竟几近一概不知,喜欢是一种感觉,盲目又糊涂,无关其它,即便他是个江洋大盗,可能她都愿意跟定了他。但刚刚那一下,郡主便知道,陈知言对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这是小女子的敏感,细腻却精准。

      她就这样躺着,她本来想,如果能就这样跟着陈知言,他去哪里,自己就去哪里,他做什么,自己就帮他做什么,只是如今,这样下意识的拒绝,她郡主的高傲容不得她对那人虚耗下去,一时之间,天地之大,她竟不知该身往何方。

      第二日一早,陈知言起得晚了些,确切的说他是被赵苏阳闯进屋里叫醒的。

      那人如今也全然不避讳了,推门就进,站在自己床头,拿着一封书信,道:“不告而别学得倒是快,郡主带着绛玉留书走了。”

      陈知言接过书信,见上面写道:“陈大哥,苏南:如今我不知向谁依靠,交阯之事自劳烦你们去料理,我更不知该如何进京,如何面对皇上,也不知该去哪里,索性如陈大哥所说,活出个自在样子,有缘再相见,祝安,勿念。”署名是宁儿。

      陈知言看罢,叹了口气,心知昨夜自己那一下躲闪,可能戳破了她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

      赵苏阳却不知是怎么回事,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走了?”他看陈知言的神色,一挑眉毛,又道:“昨夜她向你诉说心意了?”

      陈知言无奈笑笑,道:“有时真的觉得你太精于人情,如此精明聪明,倒是有些过头了。”

      赵苏阳心下了然,道:“便是当你在夸我了。以郡主和绛玉的功夫,一般的江湖草莽倒是不用过于担忧,只是……”他抿了抿嘴唇,才又道,“她那样伶俐可爱,你怎会半点都不动心呢?”

      陈知言叹了一口气,没说话,想把这话茬儿避过去。

      赵苏阳此时那精于人情的劲儿却消散的半点不见,非要继续这个话题似的,问陈知言道:“你该不会,没碰过姑娘吧……”

      这话一问,陈知言先是一愣,突然像是踩了机关一样,一下子蹦起来,欺身到赵苏阳身前,俯下身来,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声音低迷,问道:“苏阳啊,你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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