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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一夜安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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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此时浑身控制不住的战栗,绛玉轻轻抚着她的双手,她才抖着手放开了赵苏阳的衣襟,由绛玉扶着,坐了下来。
陈知言在她身侧坐下,待她情绪稍微平复了,才缓缓道:“是我提议,要你父王向皇上进谏,求你和亲的。只有这样,才能保你一命。”随后,他省去了那些暗害算计,诬陷诟病,简单又缓和的将皇上定煊王谋反之罪,而后赐死的事情讲了。
郡主坐在一旁听着,只是不住的摇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不止,嘴里只是反反复复念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爹爹不可能谋反……他是皇帝伯伯最亲的兄弟。”
突然,她眼神直愣愣的,口中喃喃道:“我要去找皇帝伯伯问清楚!”站起身来,向门外冲去。
此下变故太快,陈知言离郡主咫尺距离,也没反应过来,待到他伸手想拉住她时,她已经飞身出去,在大雨中狂奔而去。陈知言立刻起身,向赵苏阳道了一句:“在这等我。”便去追郡主了。
陈知言的轻功不知高了郡主多少,但这深夜之中雨大风急,荒野公路之上没半点照明的光亮,陈知言追出来时,已经看不到郡主的身影了,他听郡主说要去找皇上,料想她是向着回京的方向去了,但他又不敢只顾着追,生怕郡主跑偏了路线,自己与她错过了。
便就这样,在大雨中边追边找,约摸追了一里路,才看到前方似有人影晃动,确实已经偏了方向,赶忙提一口真气,追上去。
安宁郡主此时心乱如麻,那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的砸在身上,和着脸上的泪水,她已经分不清雨水和泪水的温度,只觉得自己跑在一片虚无之地中,她起初想要找皇帝伯伯去说爹爹不会谋反,但跑着跑着,好像这样一直跑下去,就能见到爹娘一样,她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只是脚下木然的迈着步子。
她听见身后忽而有个声音喊她“丫头。”她依稀辨识得,那声音是她心中倾慕的陈大哥,但不知为何她觉得,若是她停下步子回了头,就真的永远都见不到爹娘了。直到陈知言将她一把拽住,揽着她双臂,道:“你冷静些!”
雨声嘈杂,所以陈知言也提高了声音。
她停了脚步,就兀自站在雨水中,突然道:“这是噩梦是不是,这是一场噩梦?”
陈知言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就只得顺着她的话道:“对,这是噩梦,你被魇住了,你同我回去,休息一会儿,梦就会醒了。”说罢,就拉着郡主往回走。
只走了没有几步,身边的人突然停了脚步,眼睛定定的看着他,陈知言不知她怎么了,朝她脸上端详过去,郡主抬起手来,轻轻的抚上陈知言的面庞,笑了一下,声音轻的像是春日里的一朵飞絮:“原来这是梦啊,是啊,只有在梦里,我才能摸到你,不如你要了我吧……让我结束那个噩梦,做个美梦。”
说罢,她双目微闭,踮起脚来,便要向陈知言唇上吻去,陈知言见她那样的神色,心神便有些恍惚,正在这恍惚之间,天上一声滚雷,陈知言一下就回了神,暗骂自己。
他正要轻唤一声郡主,身边的人却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他怀里。陈知言叹了口气,将她抱起来,运起轻功,向那破庙奔回去。
再说赵苏阳、绛玉、高仁三人在义庄内,赵苏阳自顾自的在篝火前烤火,绛玉一直对高仁怒目而视,高仁怕是被这姑娘眼睛里冒出刀子戳的浑身都是窟窿,低声道:“这事,她早晚是要知道的,如今她心上人在身侧,总还是容易安慰些。”说完这句,他又举起手来,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道:“只是她心上人的心上人,却不是她。只怕是我本将心向明月,明月……,唉……”
他一转眼,余光瞥向赵苏阳正看他,忙道:“不对不对,你不是沟渠,郡主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赵苏阳听他在一旁言行无状,嘟嘟囔囔,叹了口气,道:“前辈,这事儿本来就够乱的了,您要是真的高人,就别再添乱了,行吗?”
高仁在赵苏阳脸上端详了一会儿,道:“年轻人,你现在觉得我是在添乱,说不定以后再回想起来,便觉得我字字璇玑,高明至极。”
赵苏阳翻了个白眼,心道,若论起故作高深,半仙儿和他比起来,当真是小巫见大巫。当下不再理他,闭上眼,暗暗运转内息,修习起花虚咒来。
他依照心法行气,将真气在周身要穴走了一周,仍不见陈知言回来,不禁有些担心,向门外大雨中望去。
高仁见他向外看,便道:“你这小子功夫不错,但身上这内伤确实需要好好调养。”
赵苏阳知道这人确实是有大本事的,他不是一上来便如翟立那样看出自己身受内伤,便应是不通医理的,刚刚自己运了内力,他才看出自己有伤在身,应当是从吐纳气息之中得出的结论,但自己这内伤赶上心绪激动发作起来虽然严重,但若如现在这般凝神平息的状态下,实在是该看不出什么了,他能看出端倪,必然是内功深厚耳力极佳,听出自己刚刚运转内息之时的些许岔气之声。
若是他内力如此深厚,定然是几人一到这义庄近前他便能发现,藏在棺材中偷听几个人是否就是他要等的人。刚才还说什么在棺材里睡觉的话来胡扯,实在是……乱七八糟。
高仁见他不说话,又问他道:“看你的心法路数,你是花虚谷的新派传人,你同刚才那个小子,关系很好吧?他为治你的内伤,将宗派的心法大成花虚咒传给你了?”
赵苏阳道:“正是。”
高仁道:“花虚心咒呢?”
赵苏阳一脸不解。
高仁见他不知道,就放下这个话茬儿,换言道:“若说他是利剑,你便是他的剑鞘,若说你是利剑,他便是你的剑鞘,须得配合无间,才能收发自如,无往而不利,你记住了。”
赵苏阳细细品他说的话,似懂非懂,还问来的及询问一二,就见陈知言抱着安宁郡主回来了。
这二人在大雨中一圈闹腾,自然是从头到脚湿了个透,陈知言将郡主放在篝火近前,几个男人很识相的避开了,由绛玉,帮郡主将湿透的衣衫换了一遍。
陈知言也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赵苏阳递给他一碗温热的酒,道:“快些喝了,免得伤寒。”
陈知言接过,一饮而尽,道:“能歇便歇歇吧,”指了指郡主,“明日醒了,还不知要如何……也是可怜。”
这一夜,高仁回到棺材里蒙头大睡,绛玉一直在郡主身边守护着,陈知言似是疲乏得狠了,在赵苏阳身边躺着,闭目养神没再说话。
赵苏阳也躺了下来,侧头看向陈知言,心中却在琢磨高仁说的那番话,心道:若是他想要报仇,我当如何自处?不对,师父……赵长风他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若要报仇,也该是我报仇吧,但他却是养我成人的师父……思来想去,便觉得内息又不对劲,似是内伤又要发作,这时只觉得躺在自己身边的陈知言翻了个身,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搭到自己身上,安慰似的拍了两下,将自己向怀里一揽,便又似睡熟了。
赵苏阳看他是闭着眼睛的,呼吸深沉平和,确实是睡着了的样子,轻轻的扯着他的衣袖,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拿下去。
谁知,刚将他的手拿下去,他竟然手脚并用的向自己攀过来。
赵苏阳想翻身躲开,却不知何时自己的衣襟被他压在了身子底下,结果只翻了半个身,陈知言就已经八爪鱼一般将他攀在了怀里。
他挣了两挣,被这人锁得死死的,又怕动静闹大了,吵到郡主和绛玉,便想索性起身躲开。
谁知他刚用力要起来,陈知言压在他身上的手臂力道又紧了紧,接着轻声在他耳边道:“别动,放你自己胡思乱想,内伤又要发作了。”说罢,伸手抚上他心口。
赵苏阳只觉得自己心口间有一股温热隔着衣服传过来,受用之极,便想道,罢了,难得他良苦用心,一直留意我,也就闭上了眼睛。
陈知言见怀里的人不再挣扎,极为得意,下颌向赵苏阳头上贴了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休息。
次日天色微明,赵苏阳睁开眼睛,这夜一夜安眠,他睡得格外沉稳,醒来觉得精神不错,陈知言似是早已醒了,他只微微一动,便向他问道:“睡得可好啊?”
赵苏阳翻身坐起来,谁知一翻身才发现,精神是不错的,只是半边身子都酸麻了,不知昨儿夜里,陈知言使了什么千斤坠的功夫挂在自己身上。
他活动了一下身子,往安宁郡主那边看去——郡主还在那里安睡,绛玉也守在边儿上打着瞌睡。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雨后的清晨,湿漉漉的泥土气息缠在风中扑面而来,赵苏阳站在院中,深吸一口便觉得神清气爽。
安宁郡主没过多久也醒了,坐起身子,环视一周,见赵苏阳三人都关切的看向自己,喃喃道:“昨日,终究不是做梦。”
而后,哇的一声,便哭出来了。
绛玉也在默默的落泪,轻轻抚着郡主的后背。赵苏阳二人深知大悲之情如能发泄出来,要比憋闷在心中强上百倍,也就由得郡主二人哭泣发泄。
只有那高仁,此时仍躲在棺材中,如死了一般安安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