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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螳螂捕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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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苏阳随着当值太监来到御书房时,皇上正在与几位大臣议事,得知是他前来复命,便暂时结束了议事,宣他觐见。
赵苏阳行了礼,见皇上似是又憔悴了许多,不知又是为何事忧心,从怀中拿出逸王的扳指,呈上去,道:“臣赵苏阳前来复命,逸王已伏诛,这是他随身之物。”
皇上接过扳指,在手中摩挲了一阵,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道:“赵爱卿此次劳苦了。朕收到你的密报时,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后来你说需要查探些事情,又是何事?”
赵苏阳道:“依微臣判断,吕刚虽已伏诛,但他并不是罪魁祸首,他幕后之人近期似是有异动,想要借谣言除去曾与他们合谋的邙山派掌门张克己,若此时祸首依旧暗自行动,不知何时便又会挑唆起武林人士对朝廷的不满,是以微臣去查探一二。”
皇上听了,点点头道:“这江湖中人真的是轻不得,重不得。近则不逊远则怨,那么苏阳你探查的结果如何?”
赵苏阳道:“回陛下,张克己的独女现在微臣府上,微臣已派嘲风卫探子追查张克己下落,料想不日便会有结果了。”
皇上听罢,双掌一击,很满意这结果,道:“妙极,苏阳如今入朝为官已经八年了吧?”
赵苏阳行礼道:“正是。”
皇上点头道:“这些年来经由你手替朕办的事情,从来不曾失手,这次的事情也办的干脆利落,待到事情平息了,朕寻个由头,升你做前锋营统领。”
当朝前锋营统领乃是正二品武官,赵苏阳听了,赶忙跪下道:“微臣谢皇上隆恩垂青,但苏阳如今尚且年轻,未建奇功,不敢领受如此高官,微臣惶恐。”
皇上听了,哈哈一笑,道:“二十七岁?也不算小了,你平乱有功,自然领受得。”说罢,和赵苏阳闲话了几句,便道,“你舟车劳顿,回府休息去吧。”
赵苏阳在回府的路上细想,皇上日理万机,竟然连自己的年纪和做官的年份都记得如此清楚,也是难得之极。
如今这时节,已经入了腊月,再没几日便要过年了。
每到这时,赵苏阳便头大的很,他性子本极为清净,不爱应酬交际,可每逢年前,群臣都要私下走动一番,送送年货贺礼,以示同袍之谊。赵苏阳碍着师父的面子,只得将应酬事宜进行到底,每天挂着一脸假笑,待到休息时,脸便僵得如同一块木板一样,恨不能拿金伞蒲公给自己脸上来几针,疏通一下脉络。只有熬过了这奔走送礼的大半个月,才会到群臣贺岁的宫中夜宴,夜宴已毕,这个年就总算差不多忙活完了。
这些日子,赵苏阳不是忙着在府上迎宾,就是忙着陪师父四处贺拜,倒是许久没见陈知言,偶尔想起,想他也是性子随意的人,不乐于受拘束,如今也不知是否在王府中继续指点郡主拳脚。
后来,安宁郡主时不时邀请张柠檀入府小聚,每次张柠檀回来,都带给赵苏阳一封信,说是陈知言托她带的,拆开来,却是白纸一张,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第一次,赵苏阳以为是陈知言误装了白纸在信笺中。
但第二次依旧如此,转念一想,便会意了他的意思,这人定是还身在王府,这白纸的意思便是“无事即安”。想来这人不知又在谋划算计什么,不便相见,若是从前,他早找上门约酒来了。此时,估计他不知如何写起或是觉得可能写了些什么万一被不相干的人看到,反招麻烦。
于是待到第三次,张柠檀再去郡主府上之时,赵苏阳便托她回了一封信,信上只写了个“安”字。
赵苏阳度日如年的过完了贺岁夜宴前的日子,终于到了大年三十。
这一日,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午后便要入宫,陪着皇上太后看戏听曲儿,待到掌灯,众人便移步到“大雅堂”中,夜宴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每年皇上、太后,皇后嫔妃,加上在京没有外差的文武官员,夜宴便是少则六七十人,多则近百人,是以赵苏阳觉得这天其实倒是好过,乱乱哄哄一同糊弄,看看嫔妃们的歌舞,再看看文官斗诗,武官偶有下场切磋助兴,总不过是喝酒闲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说着吉祥话,真酒假喝,大不了被点了名也无外乎是舞个剑吹个曲儿,就过去了。实在不行,还有装醉的把戏可以溜之大吉,至多是落个酒品不好的名声,没人真的计较。
谁知今年,皇上在席间多次嘉奖赵苏阳平乱有功,还给了诸多赏赐。
这可就不得了了。
皇上的赏赐便是马屁的风向标,这一来,赵苏阳宴桌前简直要比走城门还热闹,一会儿张大人敬酒,一会儿李大人道贺,弄得他最后只得出了绝招——装醉溜桌。
这才被两个侍人,扶到大雅堂旁边和明阁的西配殿休息。这和明阁平时没人居住,只是在有这种大型集会之时,供文武大臣休息的一处地方,如今百官在大雅堂中热闹,这和明阁便显得清净了,赵苏阳打发了那两个侍人,只想着自己休息一会儿,趁着众人不注意,出宫大吉了。
赵苏阳在和明阁中休息了好一会儿,侧耳去听大雅堂中的动静,依旧鼓乐齐鸣,热闹不减。他便不再回去凑热闹,正待往宫外走去,突然看见和明阁大门前一个侍人的身影闪过。
这侍人穿着低阶侍人的衣服,但看身形,却不年轻了,只是步履却极为轻盈,看着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按理来说,像年关这种盛大的宴会,是不允许低阶的侍人到近前伺候的,赵苏阳觉得事出有异,悄悄的跟在那人身后。
那侍人小心谨慎得很,一路上时不时地回头,又绕来绕去的怕人跟踪,可他万没想到,以身后这人的轻功修为,便是他再兜上九九八十一圈,也依旧甩他不掉。赵苏阳一路尾随,跟着那侍人来到了御案库。
这御案库是宫内存储皇上亲批及机要文件的地方。今日是年关,把守的两个侍人也松懈了下来,坐在御案库的偏殿里喝酒,此时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正在打盹,根本没发现有人潜入。
看那侍人轻手轻脚的绕过偏殿门窗,转到御案库的文书阁门前,掏出一把钥匙,一下便打开了门锁。赵苏阳看得一惊,心道,没想到这厮竟有钥匙,不知是御案库家贼难防还是另有内应。
赵苏阳潜到文书阁门边,见这侍人,划亮火折子,轻车熟路将目录卷宗翻出来,迅速的查找着,似是查定了,走到一列书架前,抽出一叠信,在火光之下确认了一番,揣进怀里,灭了火光,便要离开。
赵苏阳见他已经得手了,有离开之意,揉身上前,使个小擒拿,向那人喉头扣去。
那侍人显然是没发觉被人跟了,吓得一个激灵,但他却也算应变神速,见赵苏阳手离自己只有三尺的距离了,忽然扬手,三根金针甩向赵苏阳面门。这书阁之中满是书架,那人心知自己不好躲避,所以出暗器逼赵苏阳收招避过。
赵苏阳闪身避让,那三根金针三声轻响,钉在他身后的书架之上。借着月光,他瞥眼扫见,那是三根金伞蒲公。
果然,这是师父及自己之外会用金伞蒲公之人!赵苏阳暗下决心,一定要将此人拿下,手头上就加紧了攻势。
王室饮宴,武将的兵刃都是统一保管的,离场时再归还给各人,赵苏阳的佩剑十三日自是也不例外,只是那洞箫素舒算不得兵刃,又是皇上御赐,皇上得闲时,还不时让他吹上两曲,便一直带在身边。
这素舒此时可当真是派了大用,他手往腰间一摸,素舒在手,因这书阁区域狭小,赵苏阳便手持素舒腰际,以双头短刀的功法招式,一阵急攻。短刃招式的优势便是出招迅速,变幻莫测,那人的武器是一柄长剑,在这窄小的空间中,他施展不开,反倒掣肘。
赵苏阳的素舒虽无锋无刃,但赵苏阳运了内劲,这乌金玄铁打在身上,可要比破皮流血的皮肉伤严重数倍。赵苏阳见那人剑法,多数竟是本门剑招,只是极危急的时候出一两招刀法,心道,这人到底是谁,他本善用刀,后来转而使剑,与那吕刚一样,似乎也是带艺投师,难道真如师父所言,自己的师叔尚在人间,如今不忿当年的过往,来找麻烦了?便道:“你到底是何人,师父是谁,为何会用本门武功?”
那人忙着抵挡,无暇回话,额角已经见了汗水。
赵苏阳右手素舒旋了个花,向那人面门削去,那人见状,知道这一下要是正中脸颊,怕是要把骨头都敲裂了,便往后一仰,想避过去,但他却忘记了,赵苏阳手中的是一支溜光的长箫,并不是双头短剑。
只见赵苏阳手一抖,瞬间变成了手持箫尾,箫头一长,正好够到那人鼻尖,此时那人已经避无可避,眼看只要赵苏阳再往前用力一送,他的鼻子便交代了,只好心一横,准备忍痛受了这一下。谁知,赵苏阳的箫却在他鼻尖前一寸的地方停住了。这侍人见赵苏阳手下留情,知道自己的鼻子算是保住了,微微松一口气。但他只是一晃神的功夫,便觉得胸前两处穴道一麻,身子酥软,瘫坐在地上,俨然是被赵苏阳封了穴道。
赵苏阳在这人面前蹲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划亮了借光观瞧这人面容。但见这人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气韵颇为儒雅,只是此刻他身上多处被素舒所伤,饶是赵苏阳未出全力,也疼得他面容有些扭曲。赵苏阳印象之中没见过此人,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看着赵苏阳,似乎是在想如何回答,赵苏阳见他不说话,便伸手到他怀里,将他刚刚揣好的那叠书信掏了出来。那人见他此举,突然就开口了:“多谢你手下留情,但我劝你还是别看,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