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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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蛋糕】
[28]
出租车上播着怀旧金曲，有几首歌很好听。
竟池按下车窗，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司机警惕的从后视镜看过来，说：“不好意思先生，文明行车，全程禁烟。”
竟池点了头，攥着烟盒，食指有规律地敲打着，一下一下。
车子继续行驶，直到周围风景逐渐变得熟悉。
我们提前下了车，打算一起走回家。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竟池抽烟：烟丝接触到火光，丝丝缕缕地燃烧，竟池的嘴唇泛着微微的白，包裹烟蒂吮吸片刻然后放开，缓缓吹出了白色的烟雾。
他在这白色烟雾里松了眉头，红了嘴唇。
我险些看入迷，迫不及待地提出请求：“可以给我一根烟吗？”
闻言，竟池抬起眼睛看我，“你还会抽烟啊？”
他用食指掸掉了前端烧烬的烟丝，灰白的一团砸在地上，发出金红色的哀嚎。
“不会，”我言辞诚恳地回答，“不过你可以教我吗？要是你不愿意，我可以找钊哥教，他也抽烟。”
“行啊，你带着烟去找钊哥教你抽，你看他会抽烟还是抽你。” 竟池竟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这种笑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禁愣了神。
“我只是觉得抽了烟之后你的状态更放松了，我想更了解能让你放松的东西嘛。”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我决定撒娇试试。
竟池听了彻底笑出声。他掸掉最后一团烟灰，把烟头碾在了垃圾桶的顶部，说：“能让我放松的东西有很多，你都要试试啊？再说了，小弟弟，你成年了嘛？”
他翻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住按键开机，“我先给你查查猫几岁成年啊。”
我按住他的手，姿态郑重而真诚，“8个月就算成年。我已经1岁多了。我成年很久了！”
“我想知道什么事会让你放松，什么事又让你难过。我觉得你应该讲给我听，如果你不说，我就去医院里爬墙角偷听，你刚刚才答应过高医生要跟她坦诚。” 既然撒娇也被破防了，我决定启用要挟战术。
竟池的嘴角还是扬着的，但语气里却有藏不住的无可奈何，“好吧，那先不回家了，我带着你去放松一下。”
[29]
我们又去了那家装修高档的咖啡店。
上一次和高宸来，他愁眉不展，我满头问号，服务生上了两杯水，我们握着玻璃杯愣坐了一个下午。
到底是开在高档酒店里的高档咖啡店，服务生素质比较高，没人怀疑我俩是过去蹭座儿的。
这次我的境遇被拉到了天平的另一端，我和竟池的面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甜点，双层经典水果塔，三层英式下午茶，甚至是18寸的生日蛋糕……
我和竟池也被服务生从优雅的下午茶区升级到了经典晚餐区，大概是因为这里的餐桌更大。
说起来，竟池好像很喜欢甜食。
随着桌子上的甜点逐渐增加，他的眼睛也越来越亮，那是他呼之欲出的兴奋。他用苦涩的黑咖啡搭配甜品，并端着杯子诚邀我一起分享。
我浅尝辄止，咖啡的味道一言难尽，让我想遵循本能地将它埋起来……
怪没礼貌的。
摄入适量甜份真的能让人心情愉悦，而摄入过量甜份也许能让人倾诉欲增强：因为竟池开始主动聊起他自己。
“我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吃蛋糕，每次考试成绩出来，我妈会帮我庆祝，给我买各式各样的甜点。”
说起妈妈的时候，竟池的语气出奇温柔，“因为考好了就有蛋糕吃，所以我上学的时候特别用功，成绩也很好。”
“那你小的时候是小胖子吗？” 我问他。
真难想象，现在竟池瘦得可怜，抚着他的后背的时候能感觉到凸起的骨骼。
“那倒没有，平时光顾着学习了，我父母平时工作都很忙，饭点儿也看不到他们回家。所以我有时候去高宸家吃饭，一个人的话就不吃了。”
竟池把吃到一半的黑森林蛋糕推远，用勺子刮掉放在手边的樱桃蛋糕上覆盖的果酱，塞进嘴里。
“你和阿姨长得很像，我们猫都是和爸爸更像一点。”我说。
“我从小就听别人说我和我妈长得像，不过时间过去太久，我都快忘了她的样子了。” 竟池吃光了覆盖在樱桃蛋糕上的奶油，把剩下的光秃秃的蛋糕芯推远了一点。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探出红色的舌尖，舔掉挂在嘴角的奶油渍。
我问他：“那性格呢，你的性格更像爸爸还是妈妈一点？”
“嗯……更像我妈吧。”
“真的吗？那照片里阿姨笑得那么温暖，我却很少看到你笑。” 我下意识地回应，发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已经感觉后悔。
也许我的话让竟池觉得僭越，他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抽出盖在腿上的餐巾，缓慢擦拭嘴角，“她也是抑郁症，在我九岁那一年自杀了。”
竟池像是不太在意我的内疚，面色平静如常，说：“我爸很想念我妈，所以他不想看到我，也不想亲近我。我们很少交流，长得也不大像。”
“后来他成了我就读的中学的校长，我一年只见他两次，都是在学生表彰大会上。他给每个优秀学生发奖状，发到我的时候他就突然不笑了，连装都不屑得装。”
“但这不是你的错。” 我又想拥抱他了，无奈这张餐桌实在太大，我们中间还隔着很多盘甜品。
“也不重要了。”竟池回答我，“我妈走了之后我就知道了，优秀还是差劲、富有还是贫瘠、快乐还是悲伤，这些都不重要了。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人在乎我的好恶和喜怒，是我没发现当时她有多绝望多痛苦，这是我的惩罚。”
我有些着急，前一秒还在提醒自己谨言慎行，这一秒就又把所有想法一股脑的说出来了：“这不是你全部的人生，你的人生还在往下进行，你会遇见更多的人，他们会在乎你的开心不开心，他们不想你被惩罚的。”
“是啊，我遇见了更多的人。他们不在乎我是不是快乐，也不在乎我做了多少努力，他们想要的就是我的成就，他们希望我可以永远优秀，希望我懂事、冷静、独当一面。一旦确定了难以超越，他们就希望我永远坐在神坛上，或者跌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竟池不笑了，他在剖开自己的伤痕给我看，而我不想看到他的伤口。
看不到，我就可以骗自己他们根本不存在；不去看，竟池也可以把抑郁症看成一场命运狂妄的玩笑。
但我们都要看，我们都要面对现实。因为我要治愈他，他要治愈他自己。
竟池接着告白：“所以我从很小就学会抽烟了，刚开始是偷偷地抽，后来发现我爸根本不愿意看我，我就抽得大方了些。”
他喝掉最后一口咖啡，叫来服务生结账，“上了大学就更自由了，酗酒、纹身、搏击什么疼我就玩什么，就被江未明看到了。”
没料到这件事还能扯上前男友，这次我犹豫了，缓了一会儿才问：“那江未明是不是帮你改了这些毛病？”
竟池纠正我：“这些都不能叫毛病，我那时候已经成年了，这些只是我的选择。我有选择如何对待我的身体的自由。”
隔了一会儿，他又说：“不过他没有试图纠正我，只是觉得我和他的设想不太一样。他追求我，像是我的崇拜者。他喝我喝过的酒，在搏击台上举着靶任我发泄。呵，他还在身上纹了我的名字，不知道后来是怎么跟小姑娘怎么解释的。”
竟池讽刺地笑了一声。
“我也能喝吗？” 我问他。
“什么？”
“你喝过的酒。”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能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