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尸体的记忆》赋河图

21、第三案：蝉鸣

　　这起连环杀人案终于结案了，陈粒粒也第一次体会到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刺激。

　　虽然那些记忆会随着时间自然消散，但是那些感官还是会遗留在她的神经里，需要她自己慢慢分辨消化。

　　“粒粒，你的手好些了吗？”

　　四月端着一盘卤鸡脚，放在了桌子上，挑了一只最大的递给了陈粒粒。

　　“快吃，补补。”

　　“怎么补？这鸡脚明显和我的手完全不同好吗。”

　　陈粒粒把手伸到四月眼前，企图让四月赞同自己的说法。

　　但是四月却毫不理会，把脸转到一边，还不忘嫌弃地白了她一眼。

　　“和鸡脚一样，根根分明，青筋凸起，血管也很流畅。”

　　“切，你分明就是羡慕我这纤纤玉手。”

　　陈粒粒一边说，一边还在四月眼前做着兰花指，晃来晃去。

　　“再晃，今晚你就只能吃苦瓜煎蛋了。”

　　听着四月的威胁，陈粒粒瞬间露出一副苦瓜脸的模样，乖乖地收了手，老实地拿着鸡脚啃了起来。

　　“这才乖嘛，下次再让自己受伤，我就不知道会给你做什么吃了。”

　　四月叹了口气，回想起那天傍晚，陈粒粒是在陆于桃的搀扶下回家的，和壮实的陆于桃比起来，陈粒粒就像被吸干了血的小鸡仔，病怏怏地，仿佛随时都要昏迷的状态。

　　“我也不是故意，但是为了那些受害人，我这点伤，不算什么。”

　　虽然陈粒粒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满不在乎，但是四月已经在心里默默定制了一份份营养餐，势必把陈粒粒的身体滋养起来。

　　四月也很庆幸陈粒粒虽然身体有些瘦弱，但是能健康地活着，与她说话，她已经很满意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那些被害的女生，之后的故事，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那些受害人的家属都找到了吗？”

　　陈粒粒回想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地点了点头。

　　“基本都找到了，但是有些......。”

　　她看了眼四月，又看了眼手里的鸡脚，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关心的幸福。

　　“有些女生本来早已与家人决裂，也没什么朋友，最后只有警局那边帮忙整理了后事。”

　　“这样啊，如果有轮回，希望那些女生都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无论是树还是花，甚至是鱼是虫，不再受到迫害，自己的生命能自己决定。”

　　陈粒粒拿起一根新的鸡脚，喂进了四月嘴里。

　　“所以我们一定要活好当下。”

　　虽然陈粒粒也了解什么生活哲学，但是她恨庆幸自己活到现在，遇到了四月，还有李耀华一家人的培养，至少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成年。

　　“就是不知道，李伯伯那边有没有查到尹凉川的消息。”

　　“没事的，一定会找到的，尹凉川一定会被捉拿归案的。”

　　就在两人讨论着尹凉川的时候，尹凉川本人却躺倒在真皮沙发上，望着头顶的水晶灯发呆。

　　“老头子那边，派过去的人都怎么样了？”

　　“没有人活下来。”

　　虽然早已知道的结果，但是尹凉川还是有些恼怒地坐起身，一只手抓在白皙的脖颈上，渐渐地拉扯出几丝血红的印记。

　　“那个老不死的家伙，还要喘息到什么时候。”

　　他身后的尹十看着他的状况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就连呼吸就停滞了。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尹凉川的手指骨节收紧的声音，而那张俊俏的脸渐渐地染上了些许绯红后，他才不舍地松开。

　　“该死的保护机制。”

　　虽然他无数次地想要了解了自己，但是基因里刻下的本能使得他无法决定自己的生命。

　　“你去让他们今天来吃饭，看看那些烦人的苍蝇都解决了没。”

　　“是。”

　　听到尹凉川的吩咐，尹十才终于吐出一口气，缓缓地点了头，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而尹凉川口中的苍蝇，正是李耀华派遣的跟踪人员，他也没想到尹凉川背后的组织，比他想象的更隐秘，更强大。

　　“李局，这是景明与苏倩的资料，他们......。”

　　陆于桃把手里的资料放在了李耀华的办公桌上，整个人都有些阴郁。

　　“他们都已经殉职了。”

　　因为失联已久，李耀华也有猜测到他们或许都已经遇到危险，但是拿到报告后，还是不由地大发雷霆。

　　“该死的尹凉川，你到底是谁！”

　　这么多年来，他甚至连尹凉川的身份都不是特别了解，投入了好几波的人力与精力，才逐渐获得一些他的消息。

　　“看来需要向上级的报备，派出专业人员，才能查探到尹凉川的底细。”

　　十几年前，李耀华还觉得是因为当时技术不够发达，所以尹凉川才能从排查漏洞里躲藏这么多年。

　　“李局，既然尹凉川手段这么残忍，那我们为什么不确认目标后火力镇压？”

　　“不行，你想得太简单了，他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一个人了，而是一个组织，他的背后，更有深不见底的强大势力，如果现在发生冲突，很可能是我们这边更吃亏。”

　　李耀华的眉头越来越深，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你好，请帮我接通纪督察。”

　　陈粒粒或许也没有想到，一个尹凉川会牵动那么多的人，甚至有人遇害死亡。

　　然而受到尹凉川间接影响的人却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多。

　　就在此时，無欢喜面前就有一个白皙的少年，正意犹未尽地擦拭着匕首上的血渍。

　　“欢喜哥，你看我这样做对不对？”

　　他挥舞着短小的匕首，献宝一样跑到無欢喜的跟前，笑得就像早春午后的阳光，和煦又温暖。

　　“成长得很快嘛，或许你挺适合我们的。”

　　“嗯？你们？你们是指谁啊？除了欢喜哥，还有别的人吗？”

　　無欢喜也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了话，并没有接他的话，反而换了个话题。

　　“晨鸣，你就按照我都说法，把看不顺眼的人都干掉就行，以后就没人会欺负你了。”

　　被唤作晨鸣的少年并不在意無欢喜岔开的话题，反而满脸兴奋地围着温热的尸体转圈。

　　“欺负我的人都该死，欺负我的人都该死。”

　　晨鸣跑了两圈后，突然停了下来，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他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無欢喜靠在墙角，饶有兴趣地看着晨鸣忽喜忽悲的情绪，不由地感叹出声。

　　“和那家伙一样的变态。”

　　听到無欢喜的自言自语，原本还在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晨鸣，瞬间抬起头，硕大的眼泪在他的脸上闪闪发光。

　　“欢喜哥，你说的那个变态是谁呀？”

　　他吸了吸鼻子，语气里带着向往。

　　“就是和你差不多的家伙，说了你也不认识，既然你解决完了，我先走了，之后你就凭着自己的意思来就行，别让他们死得太轻松，不然就白费力气了。”

　　“好的，欢喜哥，你去忙吧，我收拾好就去上课了。”

　　晨鸣恭敬的语气就像是对待尊敬的老师一样，还不忘对着無欢喜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就在晨鸣肢解尸体的时候，背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奶奶，我马上就去上课了，今天天气好，不小心绕了点远路，等下课的时候，给你带点花枝儿回来。”

　　晨鸣用肩膀夹着手机，双手麻利地处理着地上的尸体，还不忘抬头看看阳台边掉落的月季，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但是他并没有杀人的恐惧，反而又一种解脱和欢愉。

　　“乔洋，你自己也没想到会被我杀掉吧，如果要后悔的话，嗯，就问问阎罗王同不同意吧，反正我是不同意的。”

　　死掉的乔洋不会开口，或许他真的会非常后悔当初在学校对晨鸣的霸凌，但是现在早已没有意义，他的死亡，只是晨鸣杀戮的开始。

　　晨鸣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自从进入高中之后，想象中的欢乐与青春并没有发生在他身上。

　　原本白净姣好的模样在人群里格外突出，刚开学，就被一群叛逆的少年盯上，即使有同学在最初的时候帮忙，也被这群少年给打压了下去，甚至还当着全班的面威胁所有人。

　　“如果有人敢帮他一丝丝，就是和我们对着干，接下来的三年，你们就别想太平。”

　　从此之后，没人敢帮他，所有人都默契地对他视而不见。

　　一个人被欺凌，就能避免全班人被欺凌，何乐而不为。

　　渐渐地，斑驳的桌椅都是小问题，每天都课后才是他的噩梦。

　　晨鸣除了要忍受每天定时的拳打脚踢外，还要帮他们偷盗各种食物用具。

　　就在他绝望地知道这些人甚至要跟着他进入同样的大学时，無欢喜发现了他。

　　“小子，你裤子掉了。”

　　就像随手捡的小猫一样，無欢喜把晨鸣捡回了家，并给他准备了干爽的衣服和热气腾腾的食物。

　　和奶奶相依为命的晨鸣第一次感受到亲人以外的善意，嘴里温暖的食物也让他瞬间破防。

　　自从被欺负之后，在学校只有冰冷的食物，甚至还有各种残渣幼虫，即使晚自习回家后，他也不敢吵醒奶奶，只能自己随便吃点残羹冷饭。

　　“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是他对無欢喜说的第一句话，原本已经麻木的双眼，也再次变得湿润起来。

　　“没为什么，我只是看你有潜力罢了。”

　　这时候的晨鸣还不清楚無欢喜说的潜力是什么，他只是庆幸自己还有用，那样就能得到無欢喜的善意。

　　或许是他被无视得太久，無欢喜只是做了正常不过的事情，在他眼里，却是上天的赏赐一般。

　　后来他每天上完课，就期待那群少年早些欺负他，这样的话，就能早点去無欢喜那边，吃上一口温暖的饭菜，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再也不用躲着奶奶担忧的眼神。

　　然而，发现他变化的人不是别人，却是整天欺负他的乔洋。

　　“喂，小鸣子，你最近是不是有点飘了？都敢和我正视了，啧，眼睛不想要了？”

　　乔洋吐掉嘴里的口香糖，抬起拳头就要往晨鸣的眼眶挥去。

　　这次晨鸣没有木讷地站在原地，反而灵巧地侧过身，乔洋全力一击就这样打空，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往地面扑倒。

　　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后，乔洋顿时羞红了脸，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周围没人，这才骂骂咧咧地站起身，从裤子口袋摸出一把匕首。

　　“你小子能耐了，居然敢躲开，你今天不破两件衣裳，是去不了学校了！”

　　他看不得晨鸣那张格外突出的样貌，每次都刻意把他的衣服割得细碎，让别人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他不规整的衣服上。

　　“你现在如果道歉，我勉强还能让你多活两天。”

　　晨鸣歪着头，眯着眼，笑得异常灿烂。

　　看着与往日不同的晨鸣，乔洋没来由地更加羞红了脸，举起手里的匕首，结结巴巴地威胁着。

　　“看来是太久没教训你，你都忘了是什么感觉了。”

　　乔洋高高举起匕首，还没等刀尖落下，就被晨鸣用书包甩到了脸上，他也痛呼着倒在了地上。

　　晨鸣上前两步，捡起了地上的匕首，有些跃跃欲试。

　　“你一会儿不要叫得太大声，免得太吓人了。”

　　说完，他压坐在乔洋的大腿上，划破了他抗拒的双手，然后举着匕首狠狠地扎进了乔洋的腹部。

　　一刀，两刀，三刀。

　　只是短短的几分钟，乔洋只感受到第一刀的疼痛，第二刀的麻木，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呼救，就没了呼吸。

　　晨鸣看着身下的乔洋，记忆里那个嚣张跋扈，从来都是用鼻孔看人的乔洋，就这样轻易地死掉了。

　　阳光下，晨鸣深刻地感受到了另类的自我救赎，他盯着滴血的刀刃，会心一笑。

　　“原来，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