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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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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两人各怀心事时,旁人退避三四,但不乏有人大着胆子前来拜会西平府地位最尊贵的亲王,其中亦有许多盛装打扮的闺秀们。
端王府后院尚未有主,本在西平府便是最佳的议亲对象,可惜平日端王不喜名家大户的筵席酒会,接触无门,听说今日罗府尹三十大寿之日,请得端王赴宴,那西平府叫得上名号的夫人们均将自家闺女千金打扮得雍容华贵,极力争取得到端王青睐,有朝一日入府为主成为端王妃。
于是即便端王这边气压极低,让男眷自觉退避三舍,一尺外还是依然姹紫嫣红,花钿如雨,美人们莺莺娇笑,都希望端王无意瞥向这边来时,注意到自己的花容月貌。
可好一会儿了,那端王还是视她们为无物,一些按捺不住大着胆子上前给端王请安,发现端王置若罔闻,遭到忽视后便含羞退走了,剩下的亦在犹豫观望。
而其中最自信的两位千金,姗姗来迟,惊呼着“殿下”便施施向前,一左一右坐到了端王两边。
端王抬眸瞥了一眼,便又垂下眼帘。
这两位千金,其中一位,便是寿星罗臣元的嫡长女罗云筝,另一位,是休致的光禄大夫杨公的孙女,杨三郎家的独女杨薇薇。
两位都是重臣之后,得给几分薄面。
罗臣元原本便属意端王,这次能请到端王赏脸祝寿,自是也为了制造女儿与端王相遇的机会,无奈席间来了个杨薇薇,看杨薇薇跟自己一般在端王跟前大献殷勤,颇为不悦。
明明是看自己父亲的面子,她才得以能见端王一面的,没曾想这给杨薇薇那么不识时务。
看她打扮得像孔雀开屏,还跟自己一般姗姗来迟,是把自己当主子了?
“殿下,今日真是多谢您来替臣女的爹爹祝寿,云筝可否与殿下您共饮一杯,以缅感激之情?”
罗云筝说着,刚伸手去拿放在端王手旁的酒斛,那酒斛就被端王快一步取走了。
“殿下?”罗云筝娇嗔一声,给端王抛了个媚眼。
“不必。”顾及今日主人面子,端王道了两个字。
“殿下,不知……”
杨薇薇还未说完,看端王脸冷了,甚是不耐,一旁刘安便凑上来:“罗家娘子,杨家娘子,您二位有心了,今日殿下因公务辛累疲乏,就盼着有顷刻安宁,您等不如自便?”
杨薇薇在保得脸面之余,讪讪告退了,那罗云筝却似有不甘,起身时恋恋不舍,迈出步子时一双好看的猫儿眼还看着端王目不转睛,冷不防脚下一滑,一下惊呼,便朝端王身上倒了下去。
却没想到一旁的刘安眼疾手快,用拂尘一下把罗云筝的身子推了回去,罗云筝站不稳的脚步跄踉了两下,幸亏被才走没多远的杨薇薇伸手挽住了。
“殿下?”罗云筝一把推开了杨薇薇,惊恐万状,才要扑到端王身边告罪,那刘安早挡在了她前面,笑眯眯地先开口:“罗家娘子刚怕是崴着足了,您不如先找医工先看看是否有恙?”
“对呢,若跛了,那可不是小事。”杨薇薇亦道,看端王此时朝自己瞥过来一眼,心中一喜,一盈腰便款款退了。
罗云筝无奈,在众闺秀的睽睽目送下,保持着僵笑离开了宴客的藤花厅,进了上房后院,回到自己住的迎芳园,冲一个婢女便是啪地一掌:“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
那被她扇了一掌的,竟是不久前被端王府放出宫的玉琼。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多丢脸!”罗云筝气极。
最近西平府署雇佣了新的一批婢子,听这玉琼说在端王府当过差,自称对端王的喜好了如指掌,于是用重金聘了她做自己院子里的奴婢,早早地就筹划后今日在端王跟前如何盛装打扮,如何姗姗到场,如何伺候端王吃酒,如何装作跌倒以引起端王惜香怜玉,到头来却是空一场。
罗云筝登时觉得这个玉琼就是个没用的。
玉琼也愣了。
她记得当初入了端王府后,就是在给端王侍膳时,装作无意跌到端王怀中,当夜端王便要了她侍寝,怎么到罗云筝这就行不通了呢?
按理在众目睽睽下若罗云筝真跌到端王怀里,那端王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即便不愿立其为正妻,看在罗府尹的面子上,也能当个侧妃或昭仪吧?
等罗云筝听说是刘安出手把她拨开扶起的,苦笑:“娘子,法子是可行的,您也得随机应变啊!”
“放肆,你敢说我不是?”
罗云筝举掌又要扇过去,玉琼不得不避开了:“娘子别急,端王既然能被请动来罗大人的寿宴,证明他还是很重视你爹的,自是不敢怠慢你这位罗家娘子,这第一次失败了,都因为有个刘安在端王身侧伺候着,多此一举了,下次我们谋事,避过刘安不便成了?”
罗云筝想想,确实是这个理,于是没再发脾气。
玉琼捂着自己红肿起来的脸,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要不是看西平府里,最有几率跟端王府联姻的便是杨家与罗家,只是她没法子进入杨家;
要不是为了罗云筝进入端王府后,自己身为她的奴婢能顺带入府,她也不会在罗家雇人的时候,上赶着做这等女郎的奴婢。
忍一忍,忍到她嫁入端王府。
玉琼狠狠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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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怜把自己关在厢房后,第一个扣开门的是玉青。
看怜怜一脸泪痕,玉青叹了口气。
“怜怜,你可是王府上第一个跟主子发脾气的奴婢,胆子可真大!”
玉青心知,这怜怜以前恐怕真是什么名门世家的女儿,即便家境没落、卖身为奴了,心底子那股傲气也没能磨灭。
可那又如何?
已经被买入王爷府了,身为奴婢,就合该好好伺候主子。
主子愿意对你好,那便是天大的福分了,怎地还能倒过头来,反怨主子对自己太好了?
看看最近主子给她的赏赐。
服侍过主子的奴婢那么多,没一个得到像今日那么多的偏爱。
她还不领情。
若换了别个奴婢,若换了她……
玉青一向理智的心忽然如平静湖面,被人投下了石子,泛起了一丝丝的涟漪。
她轻轻叹了一息。
旁人看不出来,她还不明白吗?
换了别个奴婢,主子早吃干抹净了,怎么会想着法子讨人欢心?
主子,该是存了对这位余娘子势在必得的心了,她能躲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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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端王最近是明着一次次将他的心思挑开了。
以前怜怜还能装装糊涂,当作不知道。
如今,她已经不可能不明白。
怜怜想想这差不多半年来的遭遇,悲从心起。
父亲,母亲,兄长们,姊姊们,还有嫂嫂们,都没了!
眼下没人能护她了!
在这世上,她孑然一身,是个无依无靠的弱娘子,只能任他予取予给吗?
怜怜心似水凉,夜间无眠,在抱厦外的游廊中坐着,静静悲恸,却听得一声“怜怜”,身子一僵。
回头,月色下,咫尺处,站着的便是那人。
她看他着靛青色缎袍,身姿挺拔地立着,亦是静静地,如傲霜下一根竹子那般凌然。
浓发用银冠拢在头顶,露着那张威仪不凡的脸,白日里看着如霜冰冷的狠戾与阴沉,都溶在了夜色里,凤眸于是没再藏在浓雾里,让人看清了里面的情绪。
她于是看到了那双眸子里的伤感。
搂在袍前的双手交叉垂落着,苍白无力,带着不知所措,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就是在这一刻,她想起了这人的身份。
六皇子。
端王。
天家贵胄。
他地位尊贵,本便是她等不可轻视忽略,亦不容违逆犯上的。
那么尊贵的一个人,无论是不是二哥的恳请,能不顾安危以身犯险触怒圣上,她原本就欠他天大的恩情。
而现在,他却在自己跟前,寂寥地站着,脸上带着茫然以及不安。
是她,过分了么?
怜怜矛盾地看着他。
那道身影,却在这时跟她脑海里的某个人重合了。
是小小的一个人儿,纤瘦的某个少郎君,亦跟他一样如此尊贵,却也跟他今日这般,带着伤感,带着不知所措,看着她。
她只留他在往昔的长河里,忘记了!
那是,谁?
是他吗?
他们以前见过?
怜怜不确定。
“怜怜!”
沈易钧又叫了一声,低沉的嗓音瞬间消融在风里。
他很少唤她的名字。
这个名字藏在心底太多年,他怕唤多了,便把自己压抑的情愫全都暴露出来,让他情难自禁,让他无法自拔。
所以他都克制着,极少叫。
“夜深了,怎么还不睡?”
“殿下!”怜怜猛然想起自己还坐着,主子却是立着的,赶紧站了起来,才跟他行礼,便被他扶住了。
“你是,还生气?”
沈易钧靠近了她,嗅着她身上的体香,盯着她那张脸,问。
他一下想到了白日时,装扮后她的美。
他想对她好!
他想比那个林祐承,对她更好。
想要她对那人笑那般对自己笑!
想要她心甘情愿为了他盛装打扮!
“送你的东西,不喜,便不要!”
眼下他想要揽她入怀,却怕她还在生气,会不依从。
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总算让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缓缓松开了扶着她的手。
“我不怪你!”
听他这么说,怜怜心里冒出了一丝愧疚。
这人。
他以身犯险,隐瞒行踪,掩埋身份,都是为了她。
他送的银饰珠宝,绫罗绸缎,其实就像以往祐承哥送礼给她一样,都是想哄她开心而已。
身份高贵如他,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做的。
若他硬要她,她其实,拒不了。
从离开京城,到今时,已经快半年了,她是不是该忘掉以往的一切了?
没有何府,没有何倾怜,只有被他带回端王府的余绡!
她无依无靠,如浮萍在水。
而面前的他,便是她能避免溺死的稻草,她该抓住的?
毕竟能让她一介带罪之身还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有他在!
眼前的他,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了,她应该停止去想千里之外的林祐承吧?
那该是个与余绡什么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了!
“殿下!”怜怜整理着脑中的思绪,低低道:“夜深露重,请保重龙体,早日歇息!”
沈易钧的凤眸眯了眯,而后更亮了。
她这是,在关心他么?
今日的所有郁结慌乱,竟然只因她一句话,便释然开朗。
他心里甚悦,面上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看着她,说了一句:“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