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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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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气渐消时,仲秋眼看将至。
端王府内务处开始张罗节庆酒食,结灯挂彩。
在这佳日之前,沈易钧却意外接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大理寺关少卿。
亦是劫狱之时,发现卫九的人。
关少卿在事发多月后,竟忽然身现西平府,是为了什么?
据他自称,是在调查二月大理寺诏狱的那场大火。
端王以为这事淡下去了,没料到却事隔多月后,冒出这么一个人,直言调查事发前后他的行踪。
“二月十二日夜,本王由陈寺卿亲自安排,进入诏狱见了何谦,后便赶往王宫觐见父王,跟前日一般,不得见,守到后半夜后,李公公带来父王口谕,让本王即日离京,本王于是便在次日卯时之后,离开了皇都。”
端王的神情从从容容,光明磊落。
他坐在书房里,先想了一会儿,才摩挲着玉扳指,一句句慢条斯理地说清楚。
关少卿亦听得很清楚。
但他看端王的视线,是明显不信的。
他知道,端王说得简短,事情却未必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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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走水事件时,关少卿刚好当值,发现异样后便带侍卫去追缉歹人,追到一半,那人便追丢了。
同时发现不知何故,当夜轮值的护卫竟被人调走了不少,防卫松散,才让歹人有机可趁。
随后调查当夜谁人私自调遣护卫,却是死胡同。
放火之人,该是有备而来。
按理说端王并没有嫌疑。
一来,端王的势力一直在西北藩地,布置周密在大理寺干这等事,需要内应,比如说,私自调走守卫的人,若无人相助,京中大概很难找到替他筹划此等事的共谋。
二来,端王才返京两日,短时间要促成此事,太匆忙。
三是,当日走水被害的均是何府中人,其中包括了何谦的同胞妹妹何倾怜,而走水时端王就在诏狱里与何谦见面,并没有作案动机。
听说端王在京时与何谦交情颇好,才回来两日,总不会忽然翻脸到诏狱放火为了烧死何府的人吧?
所以在寻找纵火之人无果后,关少卿产生了怀疑。
因为,他想起了那位何倾怜。
他见过这位何倾怜。
与羽林卫一起闯进何府抄家捉拿罪臣的,也包括他关少卿。
他见识过何倾怜是何等绝色。
若是,那歹人放火,为的不是烧死何府中人,而是,为了救人呢?
譬如说,为了救这位何倾怜。
当时烧死的四个人中身份地位最重要者,也是何倾怜。
如果是为了救何倾怜,那莫名其妙的走水事件就说得通了。
原本关押在诏狱的就是等着次日执刑的罪臣死囚,终归是要死的,为何多此一举纵火烧人?
自是为了瞒天过海,制造何倾怜已死的假象,而后把何倾怜救出去。
若是这样,指使纵火的幕后之人的嫌疑候选,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何家的人,与何家有关的人。
关少卿第一个怀疑的,是何倾怜的未婚夫婿,林祐承。
可林相一府自太子逼宫事变发生后闭门不出,并没找到可疑之处,至于林祐承,还在从扬州回来的路上,也没有作案时间。
即便不排除他指使他人的嫌疑,但并未查到实证。
何家的人基本上都在翌日斩首示众了,包括何谦。
与京中何府有牵连的京外何姓人士,也处决的处决,流放的流放,并没找到有能力犯这等大罪的人。
执着地查了两个月后,关少卿放弃原来的思路,改从当日能从京都带走何倾怜的人开始查。
在意识到纵火是救人后,关少卿已在京城中搜寻过何倾怜,无果。
若犯人救下何倾怜,大概率会尽快将其带离京都。
而纵火事件之后,执行处决当日,离开京城,而又有能力救走何倾怜的,有四位朝中重臣。
其中与何府过往甚密的,只有一人,端王沈易钧。
纵火事件是救人,那端王便有动机了。
何倾怜是何谦的妹妹,端王是何谦的密友,端王或受何谦所托救何倾怜。
端王与何谦见面前甚至就策划了走水事件。
至于他当夜现身诏狱,与何谦会谈,或许便是隐瞒自己是幕后之人,却又大胆出现在案发现场不避嫌以做幌子。
并且,次日,即便是奉圣谕离京,那行程亦过于匆忙。
既然临刑前他亦放不下何谦,与其会面,何故第二日何谦受刑而死,身为好友,他竟不送何谦最后一程,替其收敛尸骨?
端王行迹,可疑。
如果这事是他谋划的,他敢将触手伸向大理寺,这么短的时间,行事如此周密,是不是说,京中暗中被他埋下的势力不容小觑?
关少卿于是开始追查端王。
沿着端王回西平府的路程,事无巨细地收集蛛丝马迹。
自然,他也在途径长宁镇时,投宿端王停留过的客栈,从客栈跑堂口中知晓端王买了奴婢。
这事,很有点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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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路程中需要婢子伺候,为何不在京中王爷府带人?
府上当值多年的奴婢,伺候功夫不比外头新买的好么?
听跑堂说,他们一行人临走,还临时购置多了一辆马车,特意给奴婢用。
就算走得匆忙,临时补充下人,但路途遥远,需要买五位如此多么?
莫非是长宁镇的婢子比别处的都好,令端王千里迢迢都要护送她们回西平府?
但若是其中一名奴婢,是何倾怜所伪,那就说得通了。
他找人市的几位牙婆子,求证这一情报。
因为已经过去了几个月,那牙婆不记得每个跟自己交易的人是谁名甚,也不清楚到底卖出过多少个奴婢,在关少卿追问牙婆,二月时,婢子买卖有什么异常或值得一说的事,那牙婆才想起来一个事。
说大概在二月中旬,卖出过一个身带重疾的丫头,因为这事稀奇,自然就记住了。
问牙婆买下病丫头的人是谁,她则摇头不知。
说是贵人,人市经常有形形色色的贵人出没,若不是买病婢子这事少见,她亦不会记着。
“那丫头是我们镇一个私塾夫子的女儿,姓余。她好像是瞒着家里人卖身为奴的,后来她爹跟她哥都来找过人,没找着,我也不知道买下她的贵人带她去哪儿了!”
会是端王吗?
若是端王就耐人寻味了。
据说,那婢子生来就带心肺重病的不治之症。
谁家府上买婢子,是买病婢子的?
关少卿心中隐隐猜到了三分,却不敢确定,继续一路追下来,在驿站又惊悉,端王一行人在停留期间,有奴婢因奔波疲累,没了。
不会就是那个余绡吧?
关少卿找过余家,确认过重病的奴婢叫余绡。
是端王已经移花接木了?
带着这个疑问,关少卿快马加鞭,一路来到了西平府,进入端王府拜见,于是,此时,就坐在端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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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端王殿下二月返京述职,离京时,曾在长宁镇买过五名婢女?”
关少卿不跟端王磨叽,开门见山。
端王看着关少卿,脸色淡漠:“什么时候,大理寺的人连本王买婢子的事也管上了?公务如此闲么?”
“职责所在,还望殿下帮在下稍微澄清疑点。”关少卿道。
端王淡然看着关少卿:“本王要是不帮呢?”
“那在下便将这几个月调查殿下行踪的全部疑点全部报与大理寺,称殿下与太子逼宫一事有所牵连,让圣上裁定。”
关少卿知道,若说端王与大理寺走水一事关联,人证物证没有,自是奈他不何,但如果说端王与造反逆谋一事有关,不管有无证据,都是触动圣上逆鳞的事,圣上定不会轻饶。
端王摩挲着玉扳指的手停下了,许久,才道:“本王倒是没想到关少卿长了张指鹿为马的嘴。”
“那端王殿下帮还是不帮?”
端王换了个姿势,将身子靠后,稍微仰头,审视着关少卿:“你想让本王怎么帮?”
“我想见殿下在长宁镇买的那四位婢子。”关少卿顿了顿,而后道:“至于另一位,敢问在回西平府途中,意外死去的可是叫余绡?”
“关少卿好本事,连本王都不知道死去的奴才姓甚名谁,你倒是清清楚楚。”端王托起下巴,眯缝起了凤眼,“本王看若关少卿哪天不在大理寺呆了,改行做牙人不错。”
“能得殿下如此谬赞,在下荣幸。”关少卿拱了拱手,“还请殿下请那几位婢女出来一见。”
“这等奴才的杂事本王不清楚,刘安。”端王唤了一句。
“殿下稍等,老奴这就去唤内务处的人过来给关少卿问话。”
刘安急急步进了后院,到内务处找秀云姑姑,却只见到卫九。
“你已经跟她说过了?”
卫九点头。
早在关少卿面见端王时,潜伏在端王附近的卫九就认出这位大人来了,马上预料来者不善,听说在追查那几位婢女的事后,得端王默许后,马上禀告了秀云姑姑,让她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