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传说》悲人悯天

24、第24章

　　所以，星燎是月歧的姐姐。

　　琞碧自凌子曦处知道苏世越与月歧的关系时，便心生怀疑了。可当事实真相摆在面前时，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我幼时的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母亲很爱父亲，她时常提起他，她说，父亲不能看着我长大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但父亲很爱我，星燎也时常怀念他，父亲对星燎亦是视如己出，母亲说，我们是一家人，是真诚的感情联系在一起的一家人，所以，我和星燎，也一定要互相帮助。不管是沈觉，还是我父亲，他们任何一人的感情，都没有轻重之分，因为是真挚的情感，真挚是世间至高美德。”

　　虽然有所残缺，但她与星燎，都自认幸运地得到了，这个世界上多少人都渴求不到的东西，她们是因为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不是为了什么完整，也不是什么责任，她们也不需要去完成某种使命。

　　萧闻璎没有给过什么使命，可她们都有了自己的选择。

　　“爱么……”

　　琞碧若有所思。

　　月歧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道：“是爱，尽管，我仍然无法准确地描述，这到底是什么。”

　　痛苦、折磨、占有、悲伤、失去、付出与伤害……

　　爱到底是什么？

　　月歧想，爱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强大，是令人向往的无所畏惧，是一种笃定，不需要去担惊受怕，只要自己认定了，去爱就足够了的能力，只有无比强大的人，才拥有这般能力。

　　“你觉得什么是爱？”她鬼使神差地问琞碧。

　　琞碧有些恍神，她刚才在想，城主府里边那个洗衣房的管事姑姑，发现她离开这么久还没有回来，会不会生起气来，等她回神时，便瞧见月歧的神色有些复杂，正一直盯着她看，仿佛在等待着她的某种回答，想了好半晌，琞碧才想起她刚才的问题。

　　爱么……

　　还真是一个亘古不变的、值得探究的问题。

　　琞碧说：“你问我啊——要我说、爱——是哪怕被伤害，也万千个舍不得。”

　　月歧微微愣了愣。

　　琞碧缓缓道：“我很小的时候，有养过一只海獭，是我非常珍视的朋友，它喜欢玩闹，有时候又不知收敛，所以和它一起玩闹时，会被它误伤，可我从来都没有骂过它，哪里疼了都只会自己受着，我跟母亲说起这些，她问我，假如它不是误伤我，而是故意要弄伤我，那我怎么办，我仔细想想，心中却仍是不忍责怪它，就是那么奇妙的，只要看到它，便明白自己是如何也舍不得责怪的。然后母亲跟我说，这是爱，因为我和我的海獭有了链接，我爱它，所以才会被伤害也万千个舍不得。一只海獭尚且如此，人之间的爱，只会更加。只不过，这个世界，太多的欲念，以爱之名，这是对这个字的一种伤害。”

　　月歧怔怔的，还是一直盯着她看，眸子里仿佛有一汪看不见的水，缓缓散开了。

　　琞碧眨巴着眼睛，几分茫然，几分机敏聪慧。

　　难道她说错什么了吗？是她非得要问她的，她也的确就是这么想的嘛，琞碧时常听人说起，爱是相互的这句话，她总是不能理解，她就是纯粹地爱她的海灵猫，不求它的任何回报啊，换成人，她就会不一样了吗？她依旧如此。倘若有朝一日，她喜欢一个人了，要是有诸多计较的话，究其根本也不过是缘起于她的一己私欲罢了。

　　月歧好像突然清醒了过来一般，轻轻笑了笑，说道：“你母亲，也是个非凡之人。”

　　琞碧听她这么一说，比她笑的更灿烂，双眼像夜里最明亮的星星。

　　“那当然，她可是很厉害的。”

　　月歧问：“你父亲呢？”

　　琞碧不假思索地说道：“父亲、我没有父亲啊，我父亲是谁，只有我阿妈知道，她没告诉我，我也没问过，不过，我们海族，很多人都争着想当我阿爹，有几个家伙，在我小时候，经常追着我让我叫阿爹，一个个的都非说我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哼，想得美呢他们！想有我这么个女儿，他们上辈子得积多少德！”

　　月歧又忍不住盯着她看了，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仿佛眼里全是她的笑容，又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眼里只有一片白茫，既看得清，又看不清，魂灵坠入一场迷乱之中，失去了方向，她头一次遇见这种状况。就在她还没搞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办时，心中忽然一痛，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慌——眼前的、音容笑貌都要化为虚无、再也抓不住的恐慌。

　　瞧她这一身装束，这几日必然是潜入了司徒府。

　　她连苏世越同她的关系都打听到了，耳朵里听到的流言蜚语，必然很多，坊间关于她的消息，其实都没几句好话，可她好像，永远都有自己的判断一样，始终有自己的选择，这份坚定，真是耀眼的明媚。

　　她说，爱是被伤害，也万千舍不得……

　　可是自己，好像无意之中伤害了她好多次了。

　　上回一别，那般生气，如今倒是全忘了。

　　月歧心中恐慌陡然再升，她心头一紧，几乎是带着颤抖的，一把将琞碧拉到了身边。

　　不等她反应，她的唇已靠了过去，稍显蛮横的吻，长驱直入。

　　琞碧猝不及防，被这个肆意掠夺的吻，弄得方寸大乱，险些不能呼吸，她想要推开她，想要拒绝她，身体却好似没了力气。

　　这家伙……

　　她好心赶过来救她的命，她却如此恩将仇报！

　　过……过分……

　　几度呼吸困难之间，琞碧终于用力地推开了她。

　　这一推，便推得她脸色惨白，额角细汗频频。

　　琞碧想生气，又对她如今这重伤之躯于心不忍，她气呼呼地瞪着她，双颊滚烫发红。

　　月歧轻咳几声，满含愧疚地开口：“抱歉。”

　　“你——坏——”

　　琞碧已经难以组织自己的语言了。

　　“我、控制不住。”

　　月歧再度道歉，她必须承认，这一次是她自私了。

　　琞碧摸了摸自己的脸，想把烫人的温度擦掉，可是她的脸，好像也有点不受她的控制，她竟觉得想哭，仿佛自己不得已的情况下，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她慌乱之间，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你这么对我，你对得起星燎吗……”

　　完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

　　月歧心头一紧：“星、星燎……”

　　琞碧一幅受了委屈的样子，但还是从怀里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上的细汗。

　　“星燎喜欢你，我就不能喜欢你了吗？”月歧忽然问道。

　　琞碧脸色古怪，她刚才其实是开玩笑的，随口一说。

　　月歧沉默一会儿后，说道：“星燎是我最亲近的人，从小到大便待我极好，因着我年纪小于她，她更是处处都让着我，我想，假若是喜欢的人，说不定也一样。”

　　琞碧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星燎没说过喜欢她。

　　月歧凑近她几分，几乎是靠在她怀里了。

　　她眼带笑意，满含狐疑地问她：“星燎当真与你是那种关系？她说过喜欢你了？”

　　以她对星燎的了解，她对感情很是认真，倘若她当真认定了某个人，必是一往无前的，一旦开口，便没有回头之路，所以，假如星燎已经跟她开过这个口了，琞碧肯定会与她说起，在她面前也不会这般——能被她撬动的墙角，自是有原因。

　　这也是，她几番恐慌的缘由。

　　果不其然的，琞碧被她这么一问，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也不忍心再继续逗弄她了：“好了，不逗你了，你不必想太多，不需要有任何心理压力，无论如何，都无妨的，我与她，都不是逼迫她人之人。我知道，你来旧都是为了星燎，所以刚才的唐突，权当我自私。琞碧……我喜欢你……这是真的……”

　　琞碧慌不择路，听到她说这个，连忙岔开话题：“星、星燎……那个……我与她约好了在旧都见面的，不过我可能晚到了……你说星燎有可能在司徒丰城的手中，但是我在城主府里搜寻过了，根本没有找到关押她的地方……”

　　月歧也不解起来：“司徒府，你全部都找过了？”

　　琞碧点头：“我确定，全部都暗中找过了。”

　　“我相信你的能力，那么如此说来，她没有被关押在司徒府上。”月歧说道。

　　琞碧这几日多次探查，都没有找到星燎的踪迹，这一点她可以确信，就算将司徒府再整个掘地三尺，也不会比她探查得准确了。她喃喃自语起来：“可、假若她真的在司徒丰城手中，还能被关押在哪里呢？”

　　月歧垂眸，沉思一瞬后，说道：“倘若，星燎在司徒丰城手中，那么我们都会默认，她受制于人，被关押在了司徒丰城的府邸——既然我们能想到，司徒丰城又如何料不到？他深知我的能力他挡不住，肯定会想个更安全的法子，把星燎藏起来，以此拖延时间。”

　　琞碧左思右想：“更安全的法子……”

　　除了自己的府邸，他还能将人关押到哪里？

　　更安全的地方……

　　顺着她的思路一想，琞碧恍然大悟：“我知道在哪里了！”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