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传说》悲人悯天

12、第12章

　　因为水没离源城，谋杀离源城城主与其子的罪名，琞碧已然在悬赏通缉的榜单上。榜上有名的她，被称作海族异人，画像粗糙简陋，人头鱼尾，半点看不出她本人的样子，至于赏金，直接定了个八十万金，与星燎共列第二。琞碧从未想过，这罪名定得如此草率，他们说她杀了杨善，根本就是张口就来——她那日为脱身，强行运使海巫灵力，险些力竭身亡，哪有多余的力气去杀他杨善和杨立峰！如今这两个家伙死了，罪名倒是顺水推舟地安到她身上来了！看来这大越皇朝，当真是烂透了，身为皇帝，苏玄则显然昏庸至极！

　　毫无治国之道，若非有神力相助，他怎可能稳坐江山两百年？

　　要找到定海灵汐，必要从玄则皇帝入手。

　　原本与星燎计划，在离源城内，乘坐飞空艇去往旧都，再往东南浮雨港的，如今计划已不可行，琞碧逃离离源城后，一路打听，才得知前往旧都的路线。这一路上，她装扮成乡下女子，准备去往旧都，投奔在那边做生意的亲戚，独自前行中，也了解到了不少消息。这旧都之名，得于玄则皇帝一统天下之前，旧都曾是当时最繁荣的国家，紫朝的都城，名唤紫都。紫都，也是两百多年前，整个陆族面积最大，最为繁华的一座城。在紫朝覆灭，皇室成员被玄则皇帝杀尽之后，此城更名为旧都。

　　民间关于皇城月都的传闻颇多，路上，琞碧顺带也了解了一下。皇城月都，玄则皇帝之下，属国相苏廉贞地位最高，而这苏廉贞，与在离源海大败源岛叛军的海军统帅苏镜胧，同为玄则皇帝亲信之人，玄则皇帝对他们恩同再造，除了赐给他们姓名之外，还赐予了天神之力。苏廉贞之下，位份较高的有六位大臣。文权大臣王肃林、礼权大臣李灵昧、吏权大臣雷炼、律权大臣慕容聿、执权大臣常非、监权大臣连归玉。六位大臣皆为男子。而军权在手的，除了海军统帅苏镜胧之外，还有镇国将军贺飞云，以及禁卫军统帅凌决。这些都是大越皇朝响当当的人物，其中海军统帅苏镜胧是唯一的女子。

　　这苏镜胧，是得到玄则皇帝传承之人，地位非同小可，因为常年征伐在外，平定大越皇朝海盗之乱，坊间关于她的传闻，比苏廉贞多得多。

　　“说起这苏镜胧，那可真是了不得，接任海军统帅以来，剿灭海上流寇盗贼无数，从无败绩，屡战屡胜，与当年除掉贼首沈觉，平定叛乱的神风将军，联合起可谓是——一剑平千里，一掌定万海，自从神风将军苏世越被毒妇萧闻璎谋害后，能配得上她的，恐怕只有国相大人了！”

　　关于星燎父母的往事，琞碧了解不多，从她听到的那些来看，星燎的父亲沈觉，多年前死在了一个被称作神风将军的人手中，此人名唤苏世越，料想和苏镜胧一样，都得到了玄则皇帝的传承，在沈觉死后，萧闻璎积蓄力量，最终使了计谋，杀了苏世越，为夫报了仇。如此想来，玄则皇帝的传承，也并不代表战无不胜？大多数平民百姓，其实根本不关心什么正邪，于他们而言，所谓传说或者故事，只要能让他们乐呵一下就好了。

　　真是好笑。

　　万人景仰的海军统帅苏镜胧，只会在海上杀些不愿臣服玄则皇帝的海上游民，然后将数不清的垃圾，扔给海族罢了。

　　近百年来，大越皇朝的手越伸越长，致使海族部分地方环境不如以前，面对这种情况，海皇姬一脉，竟忍气吞声至今。

　　海皇姬能忍，她琞碧不能忍。

　　既已踏足陆地，她必不能白来。

　　比起离源城，这旧都可大得多。

　　旧都周围有九大镇，九大镇皆隶属于旧都管辖。

　　而旧都城主司徒丰城，据坊间流传，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城主，就任以来改善了许多律令法条，旧都经济一年一年地，蒸蒸日上。

　　初入旧都外、青望镇时，琞碧就遭到了盘查，入镇时，身上为数不多的钱财，就被镇子外的几个守卫给没收了去，以作孝敬他们的酒钱。好在她一路过来，都是到该用钱时，变卖些珠子，并没有太多钱财傍身，也没损失很多。

　　进了青望镇后，已是一路奔波劳碌的琞碧准备稍作休整，养足精气明日再入旧都。

　　住店时，才从镇子里的人口中得知，旧都城门口的盘查更为严格。

　　自离源城大乱之后，旧都城主司徒丰城为了邀功，势必抓住那个大闹离源城的海族异人，他将四大城门关闭其三，只留其一，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了个深海鱼珠，此珠只对海族有反应，一旦海族接触，便会散发幽蓝光泽，司徒丰城已下令，每个进出旧都的人，都必须通过深海鱼珠验明正身，若是真逮住了海族异人，对他而言，可不只是八十万金的赏金这么简单，说不定他司徒丰城的仕途，就此更上一层楼。一个城主，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仍然受制于皇城月都，每月都要缴纳大量供奉，见了月都的大人，也只能低声下气，若是让他们来选，他们自然不愿成为会受气的这一方。

　　深海鱼珠……

　　海族好像，真有这么个东西……

　　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了。

　　但她的烦恼并未持续多久。

　　次日，琞碧去到旧都城外观望，原只是想先看看，还未有什么明确打算，然很快便遇到了主动上来搭话的中年男子。此人自称生意人，只要她能够付给他钱，便能带她从地道入城，根本无需通过城门口的盘查。

　　琞碧担心这家伙是旧都城内安排在这里的鱼钩，专钓那些不便通过盘查，又想要进城的人，遂当即拒绝。

　　“谁需要通过此等手段入城啦？我堂堂正正的大越子民，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入大越城池？”

　　“哎呀小姑娘，咱就不必装啦，我看你在这城外犹犹豫豫，不用想也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吧？不管你是偷了哪家大爷的东西，被记上了，我们都不在意，只要给了钱，我们就能保证，带你入城！就在三日前，我就领了一批人进去了！你说你没犯事，可是你瞧瞧那城门口现在的架势，别管你犯事没犯事，但凡是看不顺眼了，都可以给抓起来先，我瞧你是外地人，好生相劝，让我们带你进城，保准你不吃亏！”

　　“我才没有犯事……”

　　“行行行，你没犯事！”

　　“你再啰嗦，小心我去告发你，你在这里做着不法的生意。”

　　“嘿嘿，告发我？你去哪里告发我？我们头儿的家中小叔，便是这旧都的护城校尉，你就是现在去城门口告发我，也是没用的！”

　　“……”

　　“去嘛，不信你就告发我试试看！看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

　　“……”

　　琞碧懵了。

　　“这一出事，便加严盘查，历来有之，而这带人入城的生意，也是历来有之的。盘查嘛，该做还是要做的，而咱们老百姓，生活也是要过的！”

　　他说的有模有样，不像是刻意钓鱼之人。

　　与此同时，有几个也要入城的人特意找了过来，像是老主顾了，对这男子口中的那群人颇为信任的样子，他们言语中，说是今夜便能安排。

　　琞碧想到城门口的那个深海鱼珠，犹豫不决起来。

　　一边有人在这里加严盘查，寻找失去踪迹的海族异人，一边又是偷偷摸摸带人进城的护城校尉之亲信，这大越皇朝，当真有这么浮夸吗？

　　她一个悬赏八十万金的通缉要犯，入城只需要如此？

　　是事情从来都如此简单，还是事情，从来都如此复杂？

　　她想了想，还是问了价钱。

　　男子仿佛就知道她心动，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道：“进城，只要五金即可。”

　　“这么贵？”琞碧惊讶。

　　“不贵不贵，以我们头儿的那位小叔的护城校尉之职保证，入城安全无忧。可先付一半，入城之后，再付另一半。”

　　无奈付了一半定金之后的琞碧，也决定今晚入城。

　　于她，这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若真能成，事情倒是简单许多，成不了，她要脱身也不难。

　　夜里，依照约定时间赶到了男子指定的汇合地点。

　　琞碧终于见到了同她一样，有入城的难言之隐的几个人。

　　其中有一对年轻的夫妇，其妻子，样貌水灵清秀，听他们说，她早前被城里的大商贾万有才看中了，要娶作第十六房妾室，但她心有所属，抵死不从，逃离了旧都，而今回城，是为了看望家中年迈的父母。她要是光明正大地入城，那万有才定会收到消息，心怀不满的他，也必然会伺机报复。还有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一看便知是杀了人的榜上要犯。另有俩名曾被城门守卫欺压凌丨辱的，在他们眼里，光明正大地入城，身上的钱财也会被搜刮，倒不如把钱给别人赚了。最后一个是个披着一身黑袍，戴着兜帽，半张脸都被遮了起来，连男女都分不清的人，貌似是感染了某种传染病，入城的话会被赶出来，不得已才以此入城。

　　总之，男子也确如他所言，并不关心他们有何种难言之隐，只要钱到位，他就会负责送他们入城。

　　在他的带领下，琞碧众人来到了一条可以入城的暗道前。

　　男子告诉他们，这是多年前，紫朝被围困，濒临覆灭时，为助紫朝皇室逃离紫都所修建的暗道。

　　当初为了迷惑敌人，苟延残喘的紫朝将暗道修得像个迷宫。

　　暗道年代久远，里中狭窄无光，只可通过一人，他在前面引路时，后面的人要拉着他身后的绳子，方便跟随。

　　很快，一行人各自排序起来，很快便尴尬住了。

　　似乎谁也不愿意跟那个有传染病的人相邻。

　　没人知道这家伙得的什么病。

　　琞碧只好挺身而出，跟在了那个杀人要犯后面，随即叫上那个被众人嫌弃的人。

　　这世间也没什么病，如此轻易就会传染他人吧。

　　“你跟我后面吧。”

　　那人也不说话，默默握住了她递过来的绳子。

　　琞碧想，这家伙，兴许还是个哑巴，不过看她的手，应该是个女人。

　　众人不再磨叽，很快就进入了暗道。

　　穿行暗道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行人摸着黑，安然无恙地进入了旧都。

　　入城之后，众人相继付钱离开，各走各的路。

　　那个神神秘秘的女人，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自然，琞碧也不关心这个。

　　她们一人往东边去，一人往西边去。

　　入城已是半夜，琞碧先去寻间客栈住下。

　　这时间，没敢在城内闲逛，琞碧绕了几条街，找了最近的尚未打烊的客栈。

　　然她刚进门，便瞧见了那个身披黑袍的女子，正站在柜台前。

　　琞碧有所停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黑衣女子似乎很是警觉，转头看了过来，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琞碧没敢去接这个眼神，匆匆避开，随即假装从未见过此人，自顾自地踏过门槛，让小二给她安排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