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传说》悲人悯天

11、第11章

　　眼看源岛叛逆又脱逃，杨善险些气倒，迅速分散人马去追。

　　余下的，倾尽全力围剿琞碧。

　　此时的她，身上的汗水与血水混杂在了一起，大半张脸都看不清了，唯有那双隐隐发光的眼睛，透露着前所未有的清晰。

　　琞碧停下了动作，略显无力地扔掉了手中的武器。

　　城主府卫兵却无人敢上前来。

　　难道，她已经精疲力竭？

　　但他们谁也不敢去试探。

　　琞碧默默抬头，望向了天上，仿若近在咫尺的月亮。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母亲给她讲过的故事。

　　“很久很久之前，在大海的最深处，生活着海巫一族，他们信仰月与潮汐之神，因与信仰海神的正统海族相悖，多年来被海族同胞排斥歧视，直到海巫族内，出现了一位天赋异禀的巫师，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生命漫长且孤寂，在她的努力周旋之下，以及多次与人鱼族族长的公平对决之后，她守护了海巫一族的传承。忽然有一天，一位有着绝世的容貌和熠熠生辉的鱼尾的人鱼公主找到了她，这位人鱼族族长最美丽的女儿，向她求一种，可以把鱼尾变成双腿的魔药，巫师从未炼制过这种魔药，无法答应人鱼公主的要求。于是，公主给她讲述了自己寻求魔药的原因，巫师被公主振兴七海的心愿所感动，最终决定鼎力相助。为帮助人鱼公主炼制魔药，巫师一次又一次地前往危机四伏的深渊海沟，寻找炼制魔药的原材料，多次以身试药后，海巫一族最伟大的巫师，失去了她的声音，且拥有了一双只会给她带来疼痛的腿。未能帮助人鱼公主，炼制她所需的魔药，巫师心怀愧疚，尽管如此，人鱼公主却还是决定，踏足陆地。巫师告诉她，她将失去她美妙动听的声音，从此声音沙哑，她在陆地上踏出的每一步，都会给她带来钻心的疼痛。明知如此，人鱼公主仍选择将自己的鱼尾分化为双腿，勇往直前……从陆地归来的人鱼公主带来了陆地的文明、历史、科技，海族在陆族的兴衰之中，吸取教训，谨守海神之道，绵延至今。夙愿达成之后，勇敢的人鱼公主，力竭而死，化为了海上最美的泡沫，她也因此成为了七海至尊，初代海皇姬……”

　　“那巫师呢……我们的巫师呢……”

　　“在初代海皇姬归来之后，湮灭在了远海消逝的时光之中。”

　　“为什么我们的传说，从来都不提起巫师呢？”

　　“传说，本就只是传说而已。”

　　“这不公平，伟大的巫师，伟大的海巫一族，在传说中，竟只是只言片语。”

　　“小琞碧又开始较真啦……”

　　“所以我才不要做什么巫师呢，我要做海皇姬！”

　　“月神奶奶听了这话，可是要打你屁股的，晚上也不会到你梦里去给你唱歌了。”

　　“可是，真的会到梦里去唱歌给我听吗？”

　　“当然是真的，琞碧要认真去听、去感受，月与潮汐的力量，海巫一族的神会庇护你的，就像，海神庇护着海皇姬一样……”

　　凭什么，那些传说，只知道神话初代海皇姬？凭什么，对海巫一族的贡献只字不提？琞碧从来都不知道，海族同胞们信仰的海神是否还在，她只知道，海族失去鱼尾已两百年有余，海族圣物定海灵汐失窃，海皇姬一脉竟无动于衷，这一切，都是海族的没落！海神哀叹之日，她的月神终将归来，那些欠她的传说，会由她讨回来。

　　离源城内，天象异变。

　　银亮的月光染上了黑蓝色。

　　久攻不下一人的离源城城主杨善看呆了，再无知，也该明白，这回在他离源城闹事的，不是寻常海族。

　　诡谲的天幕下，从未见过的黑尾人鱼高悬，顷刻间敛气成水，滔滔巨浪如同正在闭合的花蕾，盖住了整座离源城。

　　“是……黑色的……黑色的人鱼……”

　　杨善倒下的瞬间，刺眼的月色乍现。

　　“不——”

　　不是黑色，是深沉夜幕掩住的深蓝。

　　——

　　大越皇城，月都，已是朝堂震荡。

　　源岛叛逆大乱离源城，死伤上百人，同时，海族异人身现离源城，水淹城池，离源城城主杨善以及其子杨立峰在大乱之中身亡。

　　这件事，传到月都之后，便惊动了不少人，唯独没能惊动那个高坐在紫金龙椅上的那个男人。

　　“陛下，此等阵仗，必然是海族皇室一脉动手了，依臣看，干脆趁此机会，踏平七海，将所有海族掠为奴隶，永世侍奉我们。”

　　“进攻七海？王大人说的如此轻巧，看来胜券在握，不如就让王大人亲自领兵出战，拿下我们陆族与海族先锋战的胜利。”

　　“胡说八道，我乃文权大臣，哪有文权大臣领兵作战的道理。”

　　“哦，我胡说八道？既然王大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该明白，这不是你文权大臣可以进言的事情。”

　　“那这也不是你李灵昧有权进言之事。”

　　世人只道玄则皇帝生性暴戾，行事作风全凭心情，如今文权与礼权朝堂之上争执，高高在上的玄则皇帝，却是漠不关心。

　　吏权大人道：“海族皇室一脉，同我大越早已有约在先，互不侵犯多年，怎会在这种时候，出手杀我大越臣民？”

　　律权开口：“谁知道呢？雷大人，我们对海族，本就知之甚少。”

　　说了许多，执权问道：“这离源城之事，不可不管不顾吧？”

　　监权看向身旁一人：“国相大人，有何看法？”

　　国相沉默不语。

　　此时朝堂众人，视线不约而同地转到玄则皇帝的身上。

　　虽是坐着，却仍显身形不凡，一身衣着华丽，贵气逼人，面容漠然，也难掩压人威势，在常人眼中，玄则皇帝怎么也不不过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实则，已然统治了大越两百年有余。这两百多年来，身边的臣民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批了，唯有他，苏玄则，始终大权在握。皇帝？在朝堂众人眼中，他根本就不只是皇帝这么简单，而是神，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神、不死不老的神。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给出点反应来，似乎所有人都希望，离源城之事，能够让这位天神，多多少少有点什么反应。

　　可静默许久，他只吐出了三个字：“散了吧。”

　　惊骇之中，众人相继散去。

　　唯有监权司连归玉与国相苏廉贞留了下来。

　　连归玉说道：“源岛一战后，沈星燎等人虽然大败在了镜胧将军手中，逆党离散，但她还是没有死，如今看来，她说不定已经勾结了海族势力，想必又要在大越继续兴风作浪。”

　　国相苏廉贞问：“离源城情况如何？”

　　连归玉道：“根据幽冥使传来的消息，离源城原城主杨善，上任后，仗着地处偏远，大权在握，恣意妄为多年，此次大乱后，他与其独子杨立峰，被人乱刀刺死，他们的死，非沈星燎手笔，更非海族动手，料想是离源城内部的权力斗争，或者他实在是深得民怨。如今的离源城，已有人自行请命，暂代城主之位了，吏权那边，估计也不会去管，顺势直接任命新的城主。国相大人没有下令，臣也未让幽冥使插手。”

　　苏廉贞微微点头，一个小小的离源城，根本不值得皇帝陛下去关注。

　　给予一个城主那般权力，本就是看点好戏，只是那些掌权者，还真是从来都没有让这位皇帝陛下失望过。

　　从来——如此。

　　他看向大殿之上，那位万人景仰的皇帝陛下：“陛下，那海族异人呢？”

　　玄则皇帝的语气很平淡：“廉贞你觉得呢？”

　　苏廉贞说：“或许，她和海皇姬一脉有关系，或许，没有。”

　　玄则皇帝道：“既然如此，那就交由执权司，自行处理。”

　　苏廉贞恭敬俯首：“是。”

　　连归玉说：“臣会派人暗中跟进的。”

　　玄则皇帝忽然问道：“萧月歧呢，还没有踪迹吗？”

　　连归玉说：“她人已离开东南浮雨港，不知去向。”

　　玄则皇帝好似是在思索，片刻后，笑了起来，笑声只令人胆寒。

　　“呵呵……朕的好儿子，还真是给了朕好大一个惊喜。”

　　连归玉赶忙跪拜在殿前，叩头说道：“臣……必会尽快将她拿下，献给陛下……”

　　玄则皇帝不以为意：“最好如此，归玉，朕已经给了你足够多的时间了。”

　　连归玉的额头，已紧贴地面。

　　“臣明白。”

　　“朕要活的。”

　　“臣，明白。”

　　“你先退下吧。”

　　“是。”

　　随之，监权司连归玉也退出大殿。

　　坐在龙椅上的玄则皇帝喃喃自语起来。

　　“但愿她现在，已经成长得足够强大了……”

　　苏廉贞望着他，犹豫一会儿后，说道：“父神……若是真想要，廉贞可以亲自出手……”

　　玄则皇帝笑了起来：“那就——不好玩了——”

　　“……”

　　苏廉贞默默低下了头，兀自沉思。

　　他的玄则皇帝，他的父神，只要能让他感到高兴，苏廉贞为此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