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睡》两三回

4、04

　　进入校门，凌灵一直挺着的肩膀瞬间坍塌。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左手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在外面和别人起冲突，想在想想她确实不应该和那人吵起来。从福利院长大的她确实没有父母，这不过是事实罢了，她却为此恼羞成怒，多少有点可笑。

　　正当她费力地拿着行李朝住宿楼走时，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少年跑到她身边停下脚步，柔软的黑发在空中晃悠着。是刚才那个叫顾鲸宇的男生，“同学，这个给你。”

　　他的手里握着一张印着黄色小熊的止血贴，顾鲸宇往她眼前递了递，用眼神示意。“我看你掌心好像有点擦伤了，到宿舍以后用清水洗赶紧伤口再贴止血贴可以防止感染。”

　　凌灵顺着他的目光抬起右手，这才发现掌心有个擦伤，她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指向自己。“这个，是给我的？”

　　“难道我眼前还有别人吗？”顾鲸宇把止血贴往她掌心一塞，“拿着吧大家都是同学，我去登记了，拜。”

　　凌灵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出神，手心里的那张止血贴如温热的开水，连带着她的心也滚烫了起来。

　　没想到一如既往倒霉的今天会有陌生人对她释放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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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谦中学是走读住宿相结合，如果不是住得比较远的同学大家都会选择回家住，因此学校的住宿区来往的人并不多。当然学校除了住宿生和走读生，还有资助生和赞助生的区别。一种是到学校拿钱上学，一种是交高额学费上学。

　　资助生存在的目的说白了就是为稳定学校平均成绩而设立的。只要在入学考试中名列前茅，就能够享受三年学费生活费全免，如果三年后能够顺利考上全国前二的大学还会有大学奖学金。而今年的入学考试，她正好是第二名。

　　虽然大部分的学生都不住学校宿舍，但公寓楼倒是建得不错，两人一间还带独立阳台和浴室。她拿着行李进入宿舍，而她的舍友早已收拾好东西坐在书桌前埋头苦学。

　　她的进门只引来对方的一个回头，紧接着又继续她的学习，丝毫没有想和她主动打招呼的意思。

　　凌灵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她张了张嘴试探。“你好，我是凌灵，一班的。”

　　“哦。”王燕如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双无表情的三白眼让人生畏。

　　至于凌灵为什么知道她叫王燕如，全靠粘贴在楼下的分配表。

　　她在原地站了几秒有些庆幸，舍友冷冷淡淡的彼此只要不做过多的交集就能和平相处。

　　凌灵不再纠结宿友的态度，开始动手收拾她的行李。拿来装东西的袋子早就老化了，被她扛了一路还摔了一跤，抵达宿舍的时候就伴随着撕拉声彻底报废。她惋惜地叹着气，认命地将东西收拾出来后把袋子扔掉。

　　等她回来，王燕如抬头冷漠地看着她。“寝室的值日我不会做，从小就没在家里干过家务活，所以你来做。我睡觉的时候要保证绝对安静，可能要麻烦你干什么都安静一点。我每天晚上十一点就要睡觉，如果你要学习最好可以在被窝里面学，这样光线不会打扰到我。约法三章，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的事情。”

　　女孩咄咄逼人的模样配着她的三白眼让凌灵感觉倍感压迫，但秉承要安全度过高中三年的原则，她只好点头答应。

　　窗外的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红，凌灵迎着光线结束她的整理。

　　因为明天才正式开学，学校里的饭堂并没有营业，她只好揣着珍贵的三十块钱走出校门去觅食。校门外是长长的绿荫道，一路下去几百米才看到有各式各样的店铺。

　　时间还早，她打算沿路溜达到坡下随便买点吃的垫垫肚子。来这里上高中并不需要她交学费，连平时的生活费都由学校来承担，因此这次来上学她也没多带钱，口袋里的三十块就是她的全款。

　　然而到了坡下的饭店她还是她低估了城里的物价，看到餐厅前竖着的牌子上写着一份炒饭28块时她当场怀疑人生。

　　“怎么都这么贵啊。”凌灵小声地嘀咕着，然后认命地往外继续走，妄图能在沿路找到价格合理的晚餐。

　　也不知道是不是附近没有居民区，四周竟然一个小摊贩都没有，走了半天的凌灵脸上被郁闷笼罩。眼看天要全黑，她最后走进了一家小小的便利店。

　　还没到冬天，但店里煮着的关东煮已经开始咕咚咕咚地冒着泡，混杂着萝卜和海鲜的香气塞满整个小店。

　　推门进去的凌灵偷偷吸了一口气，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她悄悄扫了一眼餐牌上写着的价格，还算合理。凌灵低着头嘴角微微翘起，脚步愉快地走到了柜台前。“你好，我要一份萝卜，鸡肉串……”

　　心满意足地点了五串零食后，凌灵走到了货架上拿了一个最便宜的泡面。“你好，这里有热水可以泡泡面吗？”

　　“有的，在角落里。”店员帮她结好账以后，伸手指了指角落的位置。

　　“谢谢。”

　　凌灵先把冒着热气的关东煮放置在横条桌上，然后再折身走到角落开始泡她的泡面。在等待的时候，她在心里默默计算今天的花销，发现居然还剩十五块的时候，她开心地弯了弯眼。

　　太好了，省下来的钱能存起来，到时候可以给小孩买糖果吃。

　　沉浸在开心的她并没有听见门口的那声欢迎光临，等她回到桌子附近时这才发现原来空无一人的桌前多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他宽大的肩膀微微塌着，左手支在桌上撑着脑袋。右手拿着串关东书呼呼地吹。宽大的白色短袖贴在他的背上，勾勒出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整个人透露着一丝漫不经心。

　　凌灵眼眉一跳，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接触的她悄悄把手中的泡面在旁边的桌子上放下，蹑手蹑脚地打算去把关东煮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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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小时前顾鲸宇刚到学校报到，刚准备离开就被班主任留了下来整理学生档案，一整理天就黑了，他一整天没吃饭，路过便利店就打算随便吃点再回家。

　　正当他吃了个半饱，发现放在旁边桌的那杯关东煮忽然出现了一只小手，那只手有些黄，肉眼上看并不光滑。只是这手鬼鬼祟祟的，几秒挪一下，看起来不像是食物的主人，更像是小偷。

　　顾鲸宇低下头去看向来人，没想到映入眼帘的会是一张熟悉的脸。

　　他忽然扭头把凌灵吓了一大跳，捏着纸杯的手抖了抖，里面的汤汁有些晃荡，滚烫的液体落到了她的手背，烫出一片通红。

　　“你没事吧？”顾鲸宇看着那冒热气的汤，伸手替她把纸杯放回桌子上。

　　凌灵尴尬地笑了笑，低头甩了甩有些发红的右手。“没事。”

　　女孩站在他面前低着头，露出一截脖颈，利落的齐耳短发挡去了她的表情。

　　她很瘦，这是顾鲸宇第一直觉。然后是内敛，还有些怕人，下午在校门口遇见她的时候就是这样，他忽然想起小时候领养的那只纯白色小奶猫，刚回家的时候它也是这样对四周警戒着，眼里流露出对世界的不信任。

　　两人谁也没开口，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顾鲸宇抬头发现不远处的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冒热气的泡面，香菇炖鸡味的，是最便宜口味，也是最难吃的口味。

　　他走过去将那碗冒着热气的面端到旁边的座位上，“你坐在这里吃吧，本来就是你的位置，我吃完就走。”

　　顾鲸宇很是体贴，帮她做完这一切以后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吃剩下的食物，完全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他的冷漠让凌灵感到自在，过分的热情只会让她感到恐惧。只是东西吃到一半，凌灵忽然想起下午的时候她还不小心踩了他一脚，那双鞋面看起来雪白雪白的，要是被踩一脚应该会很生气吧。

　　“那个。”凌灵斜眼瞟了他一眼，声音有些犹豫。“下午的时候我不小心踩了你，你的鞋能擦干净吗？”

　　顾鲸宇没想到她会主动搭话，更没想到搭话的第一句竟然是问他鞋子的事情。他扭过头大大方方地盯着她看，那双近乎完美的桃花眼里带着玩味儿的探究，“如果我说没擦干净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她一个没钱的穷学生根本不可能赔钱，如果说要给他洗鞋子，又怕别人会误会。“我……很对不起。”

　　“不用跟我道歉。”顾鲸宇轻笑了一声，伸出被踩的右脚在她眼前晃了晃，“鞋子已经擦干净了，刚刚只是在开玩笑，不过你为什么没有用止血贴？”

　　刚才他就发现她并没有用他给的止血贴，手掌外侧的伤口就这么裸露在空气中没有做任何的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