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睡》两三回

3、03

　　橘黄的灯光洒满了校门前的路，晚上八点学生们还在上晚自习，路上静悄悄的只有外面的主干道偶尔会传来车喇叭的声音。

　　刚回国的顾鲸宇现在住的小区离高中不远，他趁着周末股市休市就出门跑了几圈，只是没想到竟然跑到了友谦中学。

　　那么多年过去，学校的大门依旧金光锃亮土中带豪。还记得当年他们就私底下吐槽过，也不知道是哪个股东想出来的馊主意建了这么一个校门，早上太阳光一照远处就跟活佛没两样。

　　刚跑完五公里顾鲸宇有些累，扫了一眼附近没有座椅，他干脆支起一条腿靠在路边的电灯柱下微微喘着气，男人额前挂着汗，黑色的卫衣裤包裹着高挑瘦削的身材，低垂着的眼睑略微放空。

　　正当他靠着墙放松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神的他下意识抬头看向来人。

　　那个女孩看着他，乌黑的瞳孔放大，微张着粉嫩的小嘴，呼吸略微急促，停在原地不敢往前一步，像收到惊吓的兔子一样看这样。

　　顾鲸宇眯了眯眼，眼前这个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是那个女孩并没有眼前的她漂亮，记忆中的女孩更像一只小脏猫。他想眼前的这个女孩大概率不是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感到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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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灵不过是想回母校看看，没想到竟然会遇上了心里期待的人。

　　可是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好陌生，他比记忆中的少年更高挑，整个人透着淡淡的梳理，和记忆中那个阳光少年差别不是一星半点。

　　男人扫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玩他的手机，好像没有认出她来。

　　见状，凌灵没有半点犹豫转身就走。

　　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试探的话。“凌灵？”

　　冷不丁地听到自己的名字，凌灵被定在了原地。

　　男人手里的手机停在了朋友圈页面，照片中的女孩和他的眼前看到的少女打扮一样。他的下意识去试探，没想到还能钓到大鱼来。

　　空气中的氛围如同被抽干般让人窒息，凌灵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她闭了闭眼鼓起勇气转身，朝走向她的男人大大方方地笑。

　　“好久不见呀，顾鲸宇。”这一声穿越时空，将时间拉回了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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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的九月很热，十六岁的凌灵拖着半人高的行李袋坐上公交，一路晃荡来到了友谦中学的公交站。

　　刚下车，闷热的水汽被热风卷着直直灌进衣服里让人感到窒息。

　　她孤身一人来学校报到和周边有父母陪着的同龄人相比显得有些孤单，加上她个头不高，骨架又小，丢进人群中直接就被淹没了。

　　因为是报到日的缘故，路上人多车多。走在路上的凌灵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直直撞上。

　　“噢！”凌灵肩上的行李袋传来断裂声，脚步虚浮的她应声倒地。

　　撞到人的那个女孩满眼惊慌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倒在地上的女孩附近并没有大人在，手里还拽着那个快破了的袋子，一看就是穷人。

　　堂皇的她瞬间冷静了下来，这种穷酸人家才不配她道歉。

　　她穿着粉色蕾丝裙长了一双丹凤眼，看起来多少有点尖酸刻薄。她仰着下颚朝下看，扫了一眼凌灵身上背着的袋子露出了嘲讽般的笑容，“刚才没看见。”

　　扔下这么一句话她也看地上的凌灵怎么样，直接挽着同伴的手一起离开。

　　“喂，前面那两个。”

　　凌灵正想从地上爬起来就被人从后面直接捞起，惊魂未定地她被狠狠地吓了一跳，转身定眼一看发现是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她表情严肃，美艳的眉眼气势汹汹。

　　周边全是去学校报到的同学，这个女孩一声怒吼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感受到别人投来瞩目的目光，凌灵低了低脑袋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而撞倒她的那两个女孩则是回过头来露出无辜的表情。

　　凌灵被拽着一路往前冲，瘦弱的胳膊在空中晃荡了两圈还是没捡起地上的行李。

　　“你们撞到人不用道歉？”女孩抓着她走到两人面前对峙，凌灵只感觉自己心跳快得要爆炸，手心全是汗。

　　今天还没开学就在校门口闹这么一出，可以想象开学后她会惹来多大的非议和关注。凌灵不想节外生枝，她抬头小心翼翼地对身边的女孩说，“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给我闭嘴。”谢知意快被这个猪队友气炸了，难得做一次大善人结果遇到的是个怂货，难怪被撞了以后还不敢追上去讨说法。

　　被这么一吼，凌灵也知道她说错话了，她的脑袋当即耷拉了下去跟被主人训斥的小狗似的，不敢乱说话。

　　“刚才我都看到你撞到她，不把人扶起来就算了还不道歉？”谢知意的气势过于强大，一看就是学校里不好惹的人。

　　撞到人的女孩即便不乐意眼下也不敢放肆离开，生怕她会说出过分的话。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可不想刚入学就闹出大事。只好退而求其次认输，“大家都是同学，你有必要这么说话吗？”

　　“那你道歉不就完事儿了？”谢知意不是什么活菩萨，就是看不过有些人仗着自己家里有点钱就随意欺负人。

　　“宋玫算了吧，我们就给她道个歉，大家都在看！”旁边的女孩胆子比较小，发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便压低了声音劝说着。

　　那个叫宋枚的女孩狠狠瞪了凌灵一眼，不甘不愿地开口。“不好意思哦，刚才没见到你。”

　　看似道歉，实则在嘲讽凌灵的的存在感低。

　　“这样可以了吧？”宋玫看向谢知意。

　　谢知意双手环胸耸了耸肩，“你的道歉又不是跟我说的，你问的人应该是她不是我。”

　　当鹌鹑缩着的凌灵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她四处张望着抓着衣角不敢说话，生怕会惹来两波人的怒火。

　　正当僵持不下时，凌灵的身侧伸出来一只节骨分明的大手，手里提着她被丢下的袋子。背后莫名冒出一个人来，冷不丁地把她吓了一跳。

　　慌张之中凌灵一下没注意踩到了身后的人，洁白的鞋面上就这样多出一截黑黑的脚印。她看着那个脚印当场裂开，湿漉漉的眼底全是内疚。“对不起对不起，谢谢！”

　　鞠躬道歉道谢一气呵成。

　　耳边传来轻笑声，像夏末风吹过树叶的声响，悦耳又让人感到轻松愉悦。她听到他说，“倒也不用这么客气，你的包扔在路上会妨碍到别人走路，拿着吧。”

　　凌灵耳尖通红连忙将袋子拿了过去，上学第一天就在学校门口闹了个笑话，她现在只希望别和她们是同班同学。

　　在她道谢后，四周的人群渐渐散去。她悄悄抬头去看身后的少年，他留着清爽干净的短发，耷拉的眼尾微微扬起，眼底有浅浅的乌青，线条流畅的鼻梁上有一颗不起眼的小痣。

　　那时候的她并不懂这世上有一个叫少年气的东西，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孩是她这辈子以来最好看的人，没有之一。

　　站在左侧的谢知意转了头过去，朝他挑了挑眉一副老熟人的模样。“现在才下午两点，你居然出门了？”

　　“不出门你帮我报道？”那个少年脸上的笑意没散，双手插兜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凌灵看两人那熟络的模样不敢贸然打断，可站在原地不过是浪费时间，思前想后她鼓起勇气。“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谢谢你们帮我出头，就先走了。”

　　“噢”谢知意差点忘了还有她在场，“你不计较就好，下次被别人欺负了也别不吭声，有些人就是喜欢欺软怕硬。”

　　她体贴的叮嘱让凌灵露出了真心实意的微笑，凌灵点了点头说，“再一次谢谢你，那我走啦。”

　　宋玫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心中的怒火烧得更加旺盛，从来就没有人敢不把她放在眼中。现在眼前这三个人居然敢把她晾在一边，真是过分！

　　凌灵刚想离开，却被宋玫再一次挡住了去路。“你妈妈是没教你别人说了抱歉，你要说没关系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宋玫觉得她眼前这个女孩身上的气质忽然变了。

　　凌灵死死地捏着拳，眼底泛起恨意。她抬头的一瞬间，那像狼崽子一般的眼神让宋玫后退了两步，“你……”

　　“我什么？撞倒我的人是你，不道歉的人也是你，不过是说一句理所应当的话，你有什么委屈？别装出一副谁都是你妈的姿态，你不配。”

　　原本唯唯诺诺的女孩忽然浑身是刺，她们的对话落入顾宇和谢知意两人耳里，彼此都有一丝震惊。

　　谢知意没想到这鹌鹑一样的人竟然会反击，她牙尖嘴利的样子看着可不像那么容易被欺负，难道是扮猪吃老虎？

　　顾鲸宇则是看了那个瘦削的背影一眼，就蹲下去拿着湿巾专心处理鞋子上的脚印。他没兴趣加入女孩子的战争当中，谁都能看出来她们之间无疑是一场无硝烟的战争。

　　把想说的话都说完，凌灵拿着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在原地的宋玫还没来得及反击凌灵已经消失了，气得她直跺脚，根本顾不上自己的形象。

　　这个人最好不要跟我同班，不然我弄死她！宋玫咬着牙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