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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对讲机里传来乔望岩有些失真的声音,转达了阮曦的建议。

      陈利民蹙眉听完,回道:“二楼已经被攻破,我们没法去找什么蓝蚊子,正准备撤退,完毕。”

      很快,对讲机再次亮起,这次里面传出来的是个陌生的女声。声音清脆动听,让人一听就联想到不知人间疾苦、在山林中鸣唱的百灵鸟。

      “别急着撤啊,你们没发现人家蚊子根本没打算下楼找你们吗?我说的那只蓝蚊子应该就在二楼,被关在某个房间里了,你们去把它放出来,蚊群自然就会散了。这群蚊子吃素的,对你们的血没兴趣,放心,最多扇你们几翅膀,前提是你们别手贱去打人家……哦,得说完毕是吧,完毕,去吧皮卡丘。”

      絮絮叨叨的,几乎把对讲机当成了电话留言,不过她虽然话多,但语速极快,吐字清晰,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把解决当前困境的方法交代得一清二楚。

      陈利民沉思两秒,咬牙道:“张成,你去楼上,找找她说的蓝色蚊子。”

      抱头躺在地上的人群中,爬起来一个和陈利民年纪看起来差不多的男人,他虽然也瘦得几近脱相,相对其他“难民”来说还算高壮。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住嗓音的颤抖,“陈老板,我的抚恤金别忘了给我儿子,我信你的人品。”

      说完摁亮了头顶矿灯,攥紧手里的烧焦的木板,一脸视死如归地冲上二楼。

      看着头灯的光消失在楼梯口,徐昆嗓音尖锐,“陈队长,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的话你也敢信?蚊群不下楼是因为你的异能倾向隐藏了我们的气息。但你维持屏障已经十多分钟,精神力消耗过大,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趁着它们集中在二楼赶紧撤。猛哥,你说是不是?”

      光头王猛被他喊了一声猛地回神,砸了咂嘴,说出来的话却和徐昆的问题毫无关系。

      “姓乔的从哪儿弄来个小娘们……别是刚才挂红绿灯上那个吧,居然还活着?啧,这把嗓子听着真带劲,艳福不浅啊。”

      “猛哥!我、我说我们该撤了。”徐昆憋红了脸。

      “撤,啊对,撤。姓乔的和那小娘们是不是在外面?走走走,接上人一起撤,我现在就撒饵。”

      听到这话,蹲在地上的人再次惊慌起来。

      就在这时,陈利民抬手往下压,“闭嘴,你们听。”

      众人屏息凝神,发现二楼的振翅声竟然变小了,蚊群的嗡鸣声正在远去。

      楼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张成欣喜若狂地跑下来,“陈老板,她说的是真的,蚊子没有咬我,我在猛爷房间找到那只蓝蚊子,把它放了,剩下的蚊子全跟着它飞走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差点被丢出去送死的“难民”们,他们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声,有人甚至低声啜泣起来。

      那个女人居然说对了!

      作为队伍唯一的调查员,徐昆感觉自己的脸皮被人扒下来正踩在脚底来回摩擦。他脸色铁青,表情僵硬,偷偷观察陈利民的脸色,生怕他对自己露出定点不满的神色。

      陈利民始终没看他一眼,散去精神力屏障,转向王猛,“那只蓝色蚊子为什么在你房间?”

      王猛表情一僵,随即梗着脖子提高嗓门,“我怎么知道?哪个房间没几只蚊子!”

      这语气一听就知道他没干好事。

      陈利民黑了脸,“张成,你找到那只蚊子的时候它在哪?”

      张成低垂着头,无视王猛警告的眼神,“在喝完水的空瓶子里。”

      闻言,陈利民深呼吸几次,才勉强维持住平静的语气,“下次别再看到稀罕的东西就往回捡,至少问一问小徐那是什么东西!”

      王猛瞪眼,“问了!小徐说不认识。”

      徐昆呼吸一滞,偷眼看了眼陈利民的表情,努力挺起胸膛,“外观类似的变异昆虫很多,不能轻易下结论,这是我老师说的。”

      听到他提起自己的老师,陈利民闭了闭眼,揭过了这件事,“饵继续出去守夜,剩下的人先别走,在这等老乔回来。”

      他指向躺在地板上生死不知的少年,“张成,去看看那个孩子,要是死了,就带出去烧了吧。”

      ……

      “你是说……变异蚊群围攻营地是因为虫后被困住了?”

      二层小楼外不远处的矮墙边,三人肩并肩坐在墙垛上,仰头看着那黑压压的乌云远去。

      “没错,那些是2型变异摇蚊,挑食得很,只吸1、2、3型变异榕树的汁液,对血没兴趣。最近正好是它们婚飞的季节,人家谈恋爱谈得好好的,如果不是虫后被你们关起来了,人家才懒得理你们。”

      阮曦撑着下巴,小巧的望远镜在她手指间转出了花,“诶,你这望远镜连夜视功能都没有,看着像工艺品,收藏价值远大于实用价值,别人送的吧?”

      乔望岩一把抽回望远镜,“蚊子散了,我们回去。”

      阮曦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空了,她眨巴两下眼睛,看到乔望岩爱惜地擦了擦雕花镜筒,小心地揣进裤兜,感觉自己说中了。

      她抬头看向营地的方向,柔纱一样的月色下,一点蓝色荧光翩翩飞舞,身后跟着乌泱泱一大片黑云,迎着月光向远处飘去。

      “行,走吧。”

      乔望岩伸手扶着阮曦跳下矮墙,“回去之前,有几句话我要跟你交代清楚。”

      阮曦掏掏耳朵,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这趟是跟着寿山据点的探索队一起出来的。寿山据点原本是监狱,这次出来的人里有几个以前是监狱里的犯人。其中有个叫王猛的,是探索队副队长,曾经因为□□杀人被判处死刑。”

      阮曦自觉领悟了乔望岩的弦外之音,“需要我乔装改扮吗?女扮男装……算了,这个难度有点高,往脸上抹泥巴?”

      “他脑壳里装的是□□,见着母猪也能发情,你往脸上抹什么都没用。从现在开始,我会让穆澜时刻跟着你,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落单,知道了吗?”

      “看你这副如临大敌的表情,那王猛是个二级觉醒者?”阮曦打量着乔望岩的神色,猜测道。

      一级觉醒者只比普通人强上一线,巅峰时期的乔望岩曾经是联邦军队最强单兵,收拾个把一级觉醒者不在话下,甚至能和二级觉醒者打个平手。

      可是相比于一级觉醒者,二级觉醒者多了一项重要技能,可以外放精神力作为攻击手段。

      沉眠者的大脑没有精神力的保护,就像一块裸露在空气中的豆腐,哪怕只有一根针那么丁点大的精神力,都能对它造成巨大的伤害。

      沉眠者对精神力攻击没有丝毫抵抗力,因此能让乔望岩忌惮的,至少是二级觉醒者。

      可看乔望岩的表情,阮曦觉得自己还是猜得太保守了。

      “唔……三级,不能再高了吧?穆澜也是三级。”

      乔望岩点点头,“三级巅峰,和四级就差临门一脚。”

      阮曦呲牙缓缓抽了一口气,“我一定紧紧粘着穆澜,还有吗?”

      “第二件事,队长叫陈利民,明面上是三级觉醒者,跟王猛不相上下,不过我猜他应该已经突破四级了。这人唯利是图,好处是只要能给出足够打动他的利益,他会是你最大的助力,坏处是不能太相信他,因为他随时会因为利益反水。”

      “了解,还有吗?”

      “最后一件事,”乔望岩神色郑重,“按照规矩,沉眠者入队只能做饵,做了饵,你的生死我无法保障,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做饵,你要取代徐昆,成为队里唯一的调查员。”

      一般来说探索队只会聘请一位调查员,一是出于成本考虑,二来是防止队伍在关键时刻出现两种声音导致分裂。如果有两名调查员,那必然一个为主,另一个为辅,一般都是师徒等等主次分明且长期绑定的关系。

      不过阮曦的注意力完全挂在另外一个词上。

      “耳?什么耳?哪个耳?”

      乔望岩诧异地看了阮曦一眼,“首都基地没有饵吗?算了,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以后你就知道了,总之你记住,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做饵。”

      不等阮曦发问,他继续道:“王猛看我不顺眼,如果你跟我走得太近,他会像疯狗一样咬着你不放,所以待会我尽量避免替你说话,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其实他后半段话阮曦完全没听进去,考过听力的都知道,人总是容易被生僻词绊住脚,一旦出现了那么一个听起来耳熟却死活想不起来的词,之后的内容就全成了背景音,只有那个词像钉子一样牢牢钉住你的思维。

      见她蹙眉不说话,乔望岩还以为吓到了她,想着到底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有心宽慰两句,于是豪迈地拍拍胸膛。

      “怕个鸟啊,总归有我替你兜底。”

      他不擅长煽情,也不擅长安慰人,思索了半天,也只总结出一句话,“反正只要我乔望岩活着,就不会让你死。”

      阮曦的思绪瞬间回笼,惊悚地看向他。

      我谢谢你啊!你可没几天好活了!

      ……

      阮曦没想到,关于“饵”的释义,会以这样一个生动又残酷的方式呈现在眼前。

      进入探索队驻扎的小院,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原本觉得乔望岩和阮曦就已经够像“难民”了,可见到他们之后,阮曦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哦,原来“难民”是长这样的。

      他们的头发都被剃光了,露出来的头上只有短短一层青涩的发茬,脸脏得几乎看不出颜色,双眼浑浊,表情麻木,嘴唇干裂,瘦得像骷髅上披了层人皮,腰背佝偻着,要不是还有一双眼睛偶尔转动,阮曦还以为从里面走出来一群感染者。

      为首的是个相对还算壮实的男人,怀里抱着个少年。少年看身量比穆澜还小,双眼紧闭,口鼻处有干涸的鲜血,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抱着他的男人和进门的阮曦走了个对脸,麻木的眼神在看到乔望岩的时候注入一丝活力,视线转到阮曦身上,居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院子里铺地的青砖被变异野草顶得七零八落,探索队放火清理野草的时候又将地面烧的一片焦黑。

      男人的膝盖就这样重重杵在凹凸不平的碎石上,阮曦看着觉得自己的膝盖也隐隐作痛起来。

      他二话不说,放下怀里的少年,朝阮曦磕了个非常扎实的响头。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行此等大礼,阮曦怀疑他想折自己的寿,吓得当场一个横跳躲开,差点崴了脚。

      “谢谢!谢谢小姐救了我们所有人。”

      男人的声音比乔望岩还要沙哑,好似几天几夜没喝过水。他话音刚落,身后一群人都跟着跪了下来。

      阮曦避无可避,无措地看向乔望岩,他却没接收到她求助的视线,正蹲在地上检查少年的情况。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

      “刚才小满害怕,没忍住哭出了声,被猛爷教训了。”男人嗓音有些哽咽,“乔爷,我知道,是小满的错,猛爷教训得对。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他弟弟还在据点里等他回去,乔爷能不能行行好,救救他?”

      乔望岩脸色说不上凝重,但也绝对不轻松,“今晚让小满在我车上休息,我去找老陈拿点药。”

      听到这话,男人和身后的人转了个方向,一个接一个朝乔望岩磕头。

      乔望岩给了穆澜一个眼神,穆澜上前一手提一个,将几人提木偶一样提起来放好,又引着男人去了角落停放的越野车上。

      阮曦听明白了他们的对话,却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看向乔望岩,后者沉冷的神色在接触到她眼神的瞬间回温,“刚才如果不是你教陈利民怎么解决蚊群,他们都会被赶出去喂蚊子,所以他们才会感谢你。”

      阮曦头顶的问号从一个增加到三个,“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用人喂蚊子?而且那个小孩看起来情况很差,王猛打的吗?他这不是杀人吗?”

      乔望岩愣怔地盯着她,那眼神像是看见荒漠里开出的一朵奇葩。

      好半天,他才收回视线,苦笑着摇头,声音低沉,含着令人舌根发麻的苦涩。

      “他们是饵,饵不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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