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你管这叫有点多?这都快形成尸潮了!”
“慌什么,它们又爬不上来。”乔望岩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个挎包,挑挑拣拣地把摩托车储物箱里的东西往包里塞。
“可我们怎么下去啊?”
“谁说我们要下去?”
阮曦一愣,不然呢?飞回去吗?
正疑惑间,就见乔望岩手搭凉棚往东北方向眺望,手指在空中虚虚点了几下,“嗯……还行,有路,能走。摩托车放这儿明早活尸散了再来拿,穆澜,背上她跟我走。”
阮曦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归类为“行李”,小机器人就跟被摁了启动键似的一骨碌爬起来,背朝她蹲下。
看着她瘦削单薄的背,阮曦有些不落忍。
“不好吧,我有手有脚的,自己能走……别看我矮,好歹一百来斤,人小姑娘正长个呢……”
嗯……虽然这个小姑娘站起来已经快要一米八。
“不,这条路你自己走不了。穆澜是三级觉醒者,你那点重量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所谓觉醒者,是觉醒精神力者的简称。精神力是一种诞生自大脑的无形无质的强大力量,可以改造身体,大幅度提升身体素质。
三级觉醒者,基本是钢筋铁骨、力能扛鼎的程度。
阮曦顿时没了顾虑,麻溜地往穆澜背上一趴,“麻烦你了!”
穆澜不语,起身接住乔望岩丢过来的绳子,把自己跟阮曦牢牢捆在一起,动作比食堂外卖窗口的阿姨打包餐盒还要麻利。
阮曦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这架势,不会真要飞吧。
还没问出口,就见乔望岩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助跑,踩着红砖花坛奋力一蹬,如同猎豹越过山涧一般,身姿矫健地跃过两栋楼之间的空隙,在对面房顶翻滚两圈泄力之后稳稳停住,站起身四下观察一番,冲她们打了个手势。
阮曦的嘴张成个O字:好家伙,这就是他口中的“有路,能走”?
怪不得要穆澜背她呢!
这条路靠她自己确实走不了!
她默默地搂紧了穆澜的脖子,忽然感觉自己原地腾空而起,晚风轻盈地拍打着她的脸颊,楼下窄巷中黑压压的感染者在视野中一闪而过,背着她的穆澜便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乔望岩身边,微微弯了一下膝盖就站稳了。
她曾听过一个说法,舞者的肌肉力量越强,舞蹈动作就越轻盈。
穆澜轻轻松松一个立定跳远,跳过了大概五米的距离,她的肌肉力量得有多强?
阮曦没怎么见过觉醒者。
觉醒者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联邦精英,没有精神力的沉眠者可能一辈子也接触不到他们,见得最多的是常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国会议员。
国会里有三分之二议员都是觉醒者,这还是因为宪法规定沉眠者议员数量不得少于三分之一。
隔壁军事学院倒是觉醒者扎堆,可惜阮曦这些年忙着学习,忙着打游戏赚钱,一次也没去看过。
穆澜是她现实生活中接触的第一位觉醒者。
恐怖如斯!
这一带的建筑风貌看着像是城乡结合部,大片的自建楼,为了多占一点面积,楼跟楼快要贴在一起,间距最大不超过两米。
横向发展到极限,也没放弃纵向发展,一家家的铆足了劲儿往上盖,搭建出一堆奇形怪状的违章建筑,这让他们的“翻山越岭”之旅变得十分艰难。
当然,艰难是形容乔望岩的,他到底是个沉眠者,且因为长期营养不足,体能跟全盛时期没法比,有些地方也需要穆澜帮忙。
好在有穆澜,这条路总算成功走下来了。
除了途中被变异爬山虎缠住一次、遭遇变异仙人掌的暴雨梨花针一次、差点被屋顶上的初级感染者抱脸杀三次……
穆澜背上的阮曦毫发无伤,只有乔望岩裸露在外的背肌被暴雨梨花针划了几道血淋淋口子。
这一路上蹿下跳,不断拉扯伤口,等到落地的时候,他背上已经鲜血淋漓。
阮曦从穆澜背上跳下来,看着皮肉翻卷的伤口,嘶了一声,“你要不要处理一下?”
“刚才那些仙人掌你认识吗?有没有毒?”他问。
阮曦摇了摇头。
“那就行,死不了。”他把那块被撕下来的T恤递给穆澜,让她帮自己擦干净血,又掏出打火机将沾血的布烧成灰,埋进土里,“行了,处理好了。”
阮曦:“我意思是处理你的伤口,消毒、上药、包扎。”
乔望岩一脸看败家子的表情,“你这孩子咋这么财大气粗呢,下回可别说这种傻话了,哪有那条件消毒上药,一盒药比人命都贵。”
阮曦抿住嘴没有再说话。
他以为自己话说重了,急忙找补,“我这就看着严重,实际上都是小伤口,一会会就结痂了,不用那么麻烦。”
阮曦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
她并没有觉得乔望岩说话重,只是因为大灾变的狰狞面目,被他不经意的一句话掀开了帷幕,在眼前展露出冰山一角。
大灾变不再是历史书上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也不再是《曙光》的游戏背景。
它变成了阮曦此时此刻要面对的现实。
三人沉默着穿过一片荒芜的田地,远远就能看到一栋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
此时最后一抹残阳已经消失在天边,只留下一片暗红色的云霞,墨蓝色在天地间晕染开,远处高高低低的嘶吼声此起彼伏,耳边是变异青蛙在荒田里激情合唱。
带路的乔望岩突然停下脚步,拉着两人躲到矮墙后面。
“怎么了?”阮曦暗搓搓从乔望岩咯吱窝下面探出头去。
乔望岩神色凝重,“营地被围了。”
……
二层小楼大门紧闭,窗户也被木板封死,所有人都在客厅,聚拢在陈利民身边。
最外围是一群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男人,老少都有,他们头上戴着破旧的矿工帽,手上瑟瑟发抖地攥着自制的火把,跳跃的火光映照出一张张布满惊惧的脸,被门窗上传来的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吓得颤抖。
此时,若从外看这栋独门独院的小楼,就会发现它黑云罩顶。
黑压压的乌云由数不清的蚊子组成,麻雀大小的蚊子自杀式地冲撞小楼的外墙,尖锐的口器敲击木门和封窗的木板,发出凌乱的笃笃声。
厚重的大门上裂缝越来越多,窗户上的木板断了两根,玻璃被啄出好几颗白点,要不了多久,蚊群就能破门而入。
“妈的,都十分钟了,陈老大,你的精神力不是能隐藏我们的气息吗,怎么这些虫子还死咬着不放?”满脸横肉的光头暴躁地啐了一口,阴恻恻地扫过外围衣衫褴褛的人墙,“实在不行把饵撒出去,我们撤?”
“不行,饵留着有用。”陈利民一口回绝,“而且老乔和穆澜还没回来,不能走。”
光头低低爆了句粗口,忽然灵机一动,“用火!用火烧死这些虫子。□□在姓乔的车上,他没留钥匙,我去把他车砸了……”
“不……不行,”这次开口的另有其人,此人戴着缺了一片的金属框眼镜,油腻腻的齐肩发糊在脸侧,身上穿一件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冲锋衣,唯有胸前“朱雀基地调查团”的徽章闪亮如新,“变异蚊群数量太多,火焰会在蚊群中迅速传播,整栋楼都可能被点燃,还会招来别的东西。”
光头往地上啐了口痰,暴躁地踹翻沙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说怎么办?再磨蹭一会它们都要进来了,奶奶的,这么大一群蚊子,老子皮糙肉厚无所谓,你们全都要被吸成干尸。”
这话一出,恐慌的情绪愈发水涨船高,有个面容稚嫩的少年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光头正烦躁呢,一听这声音,上去就是一脚。少年猝不及防地被他踹飞出去,撞翻了单人沙发,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光头阴恻恻盯着他,“再敢发出声音,老子丢你出去喂蚊子。”
少年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外围“难民”似的几个人面露不忍,却终究没人敢去扶他,只死死捂住嘴巴,怕惹怒了内圈的“觉醒者老爷”。
……
“有什么办法吗?”乔望岩侧头问一旁站在矮墙上的阮曦。这一路上阮曦的表现,已经让他不自觉产生一种“无论遇到什么,她都有办法解决”的认知。
阮曦手里拿着从乔望岩外套兜里掏出来的望远镜,正在观察驻扎地的情况,观察了足有三分钟。
听到乔望岩问话,她收起望远镜,语气深沉,“情况特别严重。”
乔望岩顿时紧张起来,“有多严重?”
阮曦蹲了下来,表情沉痛,“你们队的调查员水平不大行。”
“啊?”乔望岩没跟上她话题跳跃的速度。
“调查员可是探索队的军师,你们军师水平不行,这问题还不够严重吗?”
乔望岩:……
这小姑娘有时候真是欠儿欠儿的。
“他不行,你行,你有办法?”
“当然有,”阮曦漫不经心地把玩手里的望远镜,“能跟里面联系上吗?”
“能,有对讲机,附近没有异形者,短途无线电通讯不受影响。”乔望岩立刻摘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个手掌大小的黑盒子。
“嗯,让他们在屋子里找找,找一只大概五厘米长、翅展不超过十厘米、荧光蓝色的蚊子,找到了把它恭恭敬敬、全须全尾地请出去就行了。”
“就这样?”乔望岩不可置信。
“不然还要哪样?”阮曦双手一摊,随即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哦,千万别伤害它,要是它有个三长两短,今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乔望岩手一顿,“如果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呢?”
阮曦双手合十,“那就让屋子里的人自求多福吧。”
……
一楼客厅里,陈利民神色凝重,额头渗出细汗。
长时间支撑大范围精神力屏蔽罩,以他目前的精神力水平来说负担还是有点重。
撞击声如同疾风骤雨,一秒都没停过,自杀式撞击下,死去的变异蚊子尸体密密麻麻铺在地上,像条粗制滥造的地毯。
大门已经裂开好几道裂缝,窗户上木条几乎全断,钢化玻璃上白点密布,这栋房子支撑不了多久了。
“徐昆,你不是说没有光源和热源,这群蚊子就会走吗?现在呢?气息屏蔽了,光源全灭了,它们怎么还在发疯!”
陈利民厉声喝问。
徐昆一个激灵,抖着手推了推鼻梁上只剩半片的眼镜,“我……我……陈队长,我们撒饵,撤吧!”
话音一出,外围瘦得像骷髅似的“难民”们顿时惊慌万分,却又碍于光头的威慑不敢求饶。
就在这时,哗啦——二楼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聚集在一楼的众人勃然色变。
变异蚊群要进来了!
“难民”们顿时慌乱起来,发出几声低低的呜咽,光头眼神一厉,看不见的波纹以他布满刺青的脑袋为中心荡开,“难民”们顿时哭嚎着瘫在了地上。
“谁敢乱跑,老子直接杀了丢去喂蚊子。”光头恶狠狠威胁了一句,收回了精神力。
“难民”们顿时如同被攥住脖子的鹅,把所有的恐惧都吞了回去。
“你,你,你,”光头随便点了几个“难民”,“去堵住楼梯口。剩下的人出去引开蚊子,我们准备撤。”
“难民”们磨蹭着不愿意送死,纷纷把祈求的目光投向沉默的队长。
陈利民神色变换几次,闭眼长叹一口气,正要开口,腰间的对讲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愣了一秒,迅速抽出对讲机,摁下对话键,语速极快,“我是陈利民,请讲,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