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直女》白渔

3、我的高冷同桌是姬佬吗？

　　对于旁人而言，放学意味着要走一段路，回到家，然后享受一个夜晚，第二天艰难地爬起来到学校。
　　对于左灵潇而言，就是从学校大门出去，在白茫茫里转一圈，她什么时候走回那扇门，什么时候就是第二天。系统的小黑屋让她模糊了时间刻度，也让她感受不到人类应当产生的困倦。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怀疑自己能否习惯重新拥有肉/体的生活。
　　当然，这些忧虑随着她越来越适应这没有期限的轮回，而变成了往事。
　　系统没有正面回答她关于“剧本”的问题，只是在左灵潇无所事事烦了它三个小时之后，才给了一个“这次攻略成功的话，你能得到提前出去的机会”的回答。
　　左姑娘在教室坐得屁股都痛，听完这句话，立刻起身放学回家。随着她走出学校大门，停滞在放学时点的教学楼，骤然陷入了黑暗。
　　她现在还不想马上回到学校上课，索性躺在光芒外面发呆。
　　寻到了出去的机会固然是好事，可左灵潇却在这件事里隐隐嗅到一些不大好的东西。相比较小说里的那些系统，兴致勃勃，热情高涨地帮助宿主完成任务、穿越时空，她的系统就像是专门来拖后腿的东西。
　　不会给予她除了最基本资料以外的帮助，不会给予她任何有效提示，不会给她任何金手指——除了在轮回里被无限延长的灵魂生命。
　　左同学一度认为，如果她的系统能拟人，一定是个穿着黑衣服戴墨镜的无面男。它只会做两件事，说两句话。一个是把花名册摆在她面前，告诉她，现在该抽卡了；一个是在她刮完涂层之后告诉她：哈哈，是直女，去小黑屋吧。
　　这片空间茫茫无际，没有别的人在，左灵潇打了个滚，趴在地上。
　　“我觉得不太对劲，但我显然没得选择，对吧？”她笑一下，坐起来，“唉，好烦啊。很无聊的，小系统，你就不能在高中给我找点乐子吗？下次给我换个贵族学校吧，就那种艾利斯顿商学院，我能在楼梯口吃校园爱情瓜，男主女主操场上哭得撕心裂肺那种。”
　　“你死的时候还没有考大学。”
　　左灵潇叹气一声。
　　“那我要是死的时候已经工作了，你是不是要我在公司里找深柜？而且每次嗝屁都要从第一天上班开始？”
　　系统没回她，左灵潇闭眼倒下去，睡了一小会儿，爬起来，走向学校。
　　“行了，我们这次搞个大的，我要攻略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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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随意将背包甩在背上，迈进光圈，身周一切顿时变成了拥挤的上学路。
　　行道树绿意盎然，学生们两两三三，或步行，或推着自行车。富贵的从蹦蹦或者出租车上下来，更富贵一点的，坐着私家车在人群里缓慢蠕动。
　　小推车在卖早餐，包子铺里的酸豇豆包子一度是她的最爱，治好了左灵潇不爱吃包子的病。拉面店的老板在扯着嗓子叫学生端面，他老婆站在街边卖不正宗的肠粉。豆浆稀饭小推车上，封装机在兢兢业业地为一个又一个拿着钱挤在那里的学生打包早餐。
　　左灵潇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混杂着各种气息的风，咂巴咂巴，跟系统打商量：“支我十二块钱，打包一碗拉面，细条，加三块钱的肉。”
　　系统没说话，但她兜里多出来一卷钱，左灵潇熟门熟路地点上面，让老板多放一勺辣子，站在门口等早餐。
　　世上有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说法，左灵潇对此深信不疑。
　　她刚在门口找了个地儿靠上，右忆就背着书包从里面走出来。相比较左灵潇挂着一串五金条的夏季校服，她的衣服干净整洁，打个领带就能出去装短袖衬衫，裤子熨得平整，能看到折叠处的裤缝线。黑色的书包两根带子都在肩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挂饰。
　　左灵潇提溜着自己当年那号称最时尚的带轮荧光绿书包，很是感慨：就右忆现在这副样子，谁敢信她书包里装的是两本“杂书”，不写作业还上课看电影呢？
　　右忆显然发现了她——与其说是发现她，不如说她这一身实在是太显眼。一片昏色的学校门口，冒出来这么个亮晶晶的东西，任谁都会去多看两眼。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左灵潇看右忆扫她一眼就要走，忙出声叫住了她：“右忆，这么巧，你早上也在这儿吃面？”
　　右忆不得不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
　　她的目光没什么感情，就像是打量着路边的一根电线杆，看看上面贴了几种小广告。左灵潇给她看得有点发怵，理理衣服，站直身子，想着右忆昨天晚上救她狗命，露出讨好地一笑。
　　“诶，小美女，你的面好了，赶紧拿走去吃，不然坨了。”
　　店老板嚷嚷一声，打断了左灵潇的思路，她跑过去小心翼翼提上面，回头要拉书包，就见右忆站在她书包边守着。看到她出来，右同学终于舍得开口说话。
　　“你叫我……是没带学生牌？”
　　我谢谢你。
　　顺杆不爬是傻子，左灵潇真情实感地干笑两声，点点头：“对啊，你有多的吗？或者你认识查校牌的同学吗？你带我混进去嘛——我们同桌一场……”
　　右忆有没有被同桌情打动，她看不出来，但她觉得自己这个语气有点恶心。正想说要不算了，右忆熟练地拉开她书包拉杆。
　　“走吧。”
　　左灵潇将面放到左手提着，狗腿似地跟在她旁边，就差伸只手去给她托着。
　　右忆不说话，左同学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左右看看，索性又去烦除了方才给钱，就没出现过的系统。
　　“你这次又是哪儿嫖的数据？这学校高一学生怎么见了右忆，就跟瘟鬼见到钟馗，跑得比放了气的气球都快？”
　　“她是bug,”系统突然回她，“你能把她送离这个世界，有额外奖励。”
　　“笑死，”左灵潇瞟了一眼右忆，“你这么积极，不就摆明有鬼？我说你怎么这么废柴呢，原来是中病毒了。等着我送，还不得把我当大爷供起来？先给点甜头尝尝，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帮你干杂活。”
　　“你考进年级前十，可以额外增加一个攻略名额。两个人好感度都达到100%，我可以让你回到现实世界两个小时，同时消去三个还未攻略对象。”
　　“谢谢，大慈善家。画饼也不知道画个好吃的，你怎么不让深柜姬佬直接爱上我？当海王要出事的，滚吧。”
　　左灵潇还在脑海里跟系统唇枪舌剑，右忆忽地伸手把她脑袋一压：“低头。”
　　她一惊，下意识要弹开，却被学委虚虚揽住肩膀，和她几乎贴在一块儿。右忆面无表情，就这么带着她穿过校门。
　　今天查校牌的是隔壁班同学，显然也是看见钟馗那帮人中的一个。右忆书包另一侧挂着的走读牌子异常明显，不必再翻找，于是门两边纪检同学的脑子里只剩下——“右忆今天提了个骚包书包上学”和“右忆今天抱了个女的上学”这两件事，还没问左灵潇要校牌，两个人就已经融进了人海里。
　　过了门，离开纪检同学视线，右忆迅速放开她，把书包立在地上。
　　“快迟到了，你加油。”
　　“啊？”
　　左灵潇看她飞快地消失在前方，而周围的同学却优哉游哉，慢得像路边卡顿的npc，她看一眼表，上面还是七点整。
　　“不是还有四十五分钟？学霸的时间流速难道和普通人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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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忆是没空回答她这个问题的。
　　左灵潇爬到教室后门时，右忆正在座位上聚精会神地看小说。她吊儿郎当地挪进去，丢下书包，掏出来两袋右忆昨天吃的辣条。
　　“请你，昨天晚上谢了。”
　　学委接不接是她的事，左灵潇往她抽屉里一丢，又道：“请个假出去吃早饭，老师问就说我肚子痛在厕所闹肚子，如果厕所没找到就是我蹲到腿抽筋去校医室了。”
　　她一手提起拉面，从桌子里摸出双沉甸甸的铁筷子，凳子还没坐热，一转身又跑出去。右忆看她跟玩往返跑一样来来去去，低头看一眼滑出来的辣条，给塞回了抽屉里。
　　二班的教室出去，挨着就是面向后山的小平台，小楼梯下去就是小卖部。左灵潇把面放在栏杆上，从杂物间拖出来一根歪歪斜斜的椅子，往墙边一坐，拆开塑料袋，先嘬了一口面汤，再开始享受早餐。
　　“吃八百年了还是这个味儿，”她和着牛肉嗦一口面，“你下次能不给我检索一个，特爱吃学校门口小推车的对象？我脑子里就想得起这几家，我都吃腻了。”
　　“如果你……”
　　“不考，滚。”
　　系统还要说什么，左灵潇脑子里已经岔开话题开始点歌：“哎呀，你看这大好河山，我们来唱首歌，唱个‘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呐，西边黄河流——’，单曲，你闭嘴，谢谢。”
　　她一首歌还没唱完，已经吃完了二两面。剩下的肉汤鲜美可口，不可错过，左灵潇刚端起碗，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一声问候，震动云霄。
　　“姐妹——”
　　系统冷冰冰地在脑海里提醒她：“你的美人来了。”
　　余婷就像是父老乡亲见到了红军战士，手上捧着俩老北京肉卷就杀到左灵潇面前，左灵潇还没接话，她就兴冲冲地拍上了她肩膀。
　　“真够意思！我俩昨天才认识，你就这么够意思，太仗义了。唉，你早饭够吗？吃个我的肉卷？巨无霸，鸡柳里脊骨肉相连肉松生菜黄瓜条都有，甜辣酱的，每个都让老板多加了一个蛋。”
　　左灵潇差点给她拍得岔气，挥挥手，露出个营业笑容：“不了，我早上吃这些都算撑了。你吃，你吃，我……”
　　余婷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剩下的用袋子一裹，塞进左灵潇手里：“那你跳完课间操吃正好。小卖部找老板娘，说是我朋友，拿微波炉热一热，再买个旺仔，爽到。”
　　左灵潇打了个激灵，想跑。
　　“唉，其实昨天吧，唐航跟我闹矛盾了。我就想说晚自习放学到你们班门口堵她，没想到她居然早退跑了。我就想说叫你一起回家，我们增进一下感情，多聊天才能互相了解，做个好朋友，你说是不是？”
　　“嗯……然后？”
　　左灵潇挤出一个笑容，在脑子里疯狂呼唤系统。
　　“没想到你人这么好。一回去就帮我转达了我对右忆的尊敬和喜爱之情，右忆说你还有事，要在学校做题。她跟我好像顺路，要不要一起走。”
　　余婷脸上露出一个感慨又欣慰的笑容。
　　“她人真的太好了。你看，你跟她同桌，我跟她同路，殊途同归，四舍五入我们就是一家人。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妹，有话只管说，我就是你小弟，指哪儿打哪儿。”
　　余婷左右看看，凑上来：“诶，如果有什么右忆的八卦，你到时候……”
　　她搓搓手指，给左灵潇一个“你懂的”眼神，又眨巴两下。
　　“我其实一直很想问，”左灵潇拖着椅子往后退了两步，“你们怎么都看起来很怕右忆，又想听她八卦的？”
　　余婷听完，满脸震惊：“你真是考进我们学校的啊？也没听说这一届有空降户……”
　　左灵潇心想：确实是空降，物理意义上的。
　　“就刚开学那会儿，还没分班呢。那时候右忆好像因为中考没考好吧，在混子班里，”余婷讲到这儿，伸出个大拇指，“好家伙，那以一敌百，鏖战群雄。说是有天晚自习，他们在教室后面打羽毛球煮火锅，吵到右忆做题了。右忆一口气干翻三十多个，椅子坐板都打断了，老师也没说什么。后来分班她考上来，又是学霸——谁路过二班不得瞻仰瞻仰右忆的尊容啊！”
　　左灵潇没忍住“哈？”了一声，感觉右忆像是什么挂在墙上的贴画。
　　“那还挺传奇。”
　　“是吧，”余婷又拍拍她，“谢谢了，姐妹，以后就是一家人，有八卦别忘我。中午来找你去食堂啊，跟我吃，阿姨都多打两勺菜的。拜。”
　　她就像来时一样，叮铃桄榔一阵折腾，回去时还捎上了两个刚从厕所出来的同班同学，风风火火地跑了。
　　左灵潇激灵了一下，搓搓被拍过的肩膀，看着手里沉甸甸一大卷肉饼。
　　“我说，”她低低出声，“你做个好人吧。”
　　系统姗姗来迟：“您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
　　“就这，你就差把‘哈哈，傻了吧，这次又是个直女，黑鬼！’贴在我脑门上了，”左灵潇幽幽看向远方，“这个不行，这个真不行。我就像纣王掉进了狐狸堆，躺着不动都能三天之内被吸干精气，当场暴毙。你就是逼我跳坑也做个人吧，不至于，我俩认识多少年了，虽然我骂你，但我们也是朋友。”
　　她心情沉重，神思恍惚。
　　“可以，考进前十，你把攻略对象给我加个人。”
　　系统问她：“要提前确定目标吗？”
　　左灵潇看一眼目不斜视走过她后方，去尽头厕所的右忆。
　　“你说我去攻略唐航怎么样？哪种妹子啊，余婷跟她同路都到了，她估计也到学校了吧。你开个高光我看看。”
　　左灵潇丢掉餐盒，往教室后门一站，黑板上写着的值日生正是唐航，系统标记之后，她在教室里闪闪发光。
　　唐航高马尾，运动衫，脖子上戴着个不锈钢口哨，正在擦黑板，收拾干净之后顺手把黑板擦放在了黑板顶上，转身走下来。大概是感受到左灵潇的目光，她路过左灵潇的时候，低头看着她，露出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
　　左同学仰头看着那个自己跳起来也摸不到的黑板擦，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颈椎不好，算了。你看右忆怎么样？学渣学霸校园虐恋——‘你不写完这套王后雄，我是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她脑海里跟系统嘟囔着，神色自若地走回座位上，打开崭新的辅导书，脸朝下，栽倒在里面。
　　“我们得想个法子先跟她成为朋友，至少得请我吃零食吧？”
　　右忆头上不可攻略因此而无法查看的灰色好感条，随着她在一旁落座，明晃晃地杵在左灵潇面前。她琢磨着右忆展露出来的一些偏好，偷偷打开手机，搜索起“学霸都爱做的高难度综合试题”。
　　天会变，人会变，学霸对学习的热爱亘古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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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裹脚布英语……甚至不如我毫无基础才学了一年多的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