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直女》白渔

2、做美甲的1会是直女吗

　　妙啊，左灵潇在心里冷笑。

　　她把裤子提好，迈出蹲坑，露出微笑，看着余婷，主动走向洗手池。

　　余婷果然跟了过来，左灵潇打开水龙头，面容和善，带着一丝丝尴尬和惊讶，回答她：“是，我是左灵潇。啊……你怎么知道我的？”

　　余婷爽快一笑，在水里清洗的双手白嫩细腻，美甲做得很漂亮，带着一溜水钻。

　　“嗨，我们一个英语老师啊！她刚刚过来发试卷，还表扬你，说二班的学生学习就是努力，你都病成那样了，还坚持自己去医务室，不让打扰同学们学习。”

　　热爱学习的左同学立刻跟着假笑起来，甩甩手上的水，比划了一下：“哪有哪有，老师都喜欢夸大，你知道的嘛。我就是……对吧？你懂的。”

　　余婷竖起个大拇指，拍拍她：“我懂的，你太强了，猛女，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粉丝了。我在二班还有几个认识的，唐航你知道吗？我发小。你跟谁坐一桌的？”

　　“右忆……？”

　　“我嗑了，强人，和右大佬坐一桌。别说了，以后我们学校清华北大荣誉榜，肯定有你的名字。你这样一看就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余婷不停地说着“我佩服你”“你同桌是右忆，你四舍五入也是右忆了”，在左灵潇进了教室之后，还在不停地挥手告别，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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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教室前门，脸都笑酸的左灵潇轻车熟路地靠着墙躺下，脑袋里叫出系统，咬牙切齿。

　　“你要是个活的生物，我肯定问候你祖宗十八代了。小老弟，解释一下吧，你这次世界观还塑造得挺完全哈，直女发小都跟我一个班，怎么说？直女发小实则深柜姬佬，因为我这次选了攻略余婷，所以她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相看两相厌，最后我们两个酒后滚上一张床，开始一场虐恋情深？”

　　系统的声音从她脑海中响起：“不是。”

　　“不是个屁，懒得管你。我现在换攻略对象还来得及吗，你上次不是升级更新了？”

　　“不可以。但是可以为你取消一个前提条件，即在余婷对你好感天然增长的情况下，如果你能在她好感满格之前，完成目标任务——和深柜姬佬坠入爱河，可以免除失败惩罚。”

　　左灵潇冷笑一声。

　　所谓失败惩罚，无非就是系统降级，以及在小黑屋循环观看追求直女黑历史，情景百分百重现，跟在脑袋里直接看小电影似的。她头几次还羞愧得钻地，现在已经完全麻木，还能评价一下自己当时这句话说出来时，哪里的表情不太对。

　　“再换一个，我怕直女把我掰直了。”

　　“下次升级可选。”

　　“行，不就是乱炖吗？只要我坚持不理余婷，就能找别的攻略对象，反正她看起来是个直女——美甲一排水钻，骗谁呢？大不了多拉几个预定对象，大家一起完蛋。我最烂也就玩到第八百回才答对题，你随便降级，关我什么事。”

　　系统沉默着，左灵潇懒得理它。

　　这个人工智能就像个残次品，除了逼她抽奖干活，连考试帮忙查一下答案都不能。并且这里对现实世界的复刻仅限于学校，左灵潇想出去吃香喝辣，都得随着攻略对象的脚步，否则走出去也是白茫茫一片，最后只能回来。

　　广播里的音乐换了一种，从《时代在召唤》变成了一首《我真的很不错》。左灵潇依稀记得这是某年她们学校要当学生体育素质教育试点校，让老师编了一段动感舞蹈，配着励志音乐，全校学习全校跳。

　　她当初为逃这个东西，特地去楼梯上摔断一条腿，打着石膏推着轮椅，每天在走廊上看风景。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啊，别人的梦——我是真的很不错！”

　　左灵潇靠在窗户边伤春悲秋，刚吟完一首诗，就听见旁边座椅拉开的声音。她吓得猛回过头去，右忆不知何时回到了教室，和她一样翘掉了课间操，从校服袖子里掏出两袋辣条，一瓶AD钙，视她若无物，翻开了一本左灵潇看不懂的书。

　　她到底还是要点儿脸的，立刻坐直起来，在抽屉里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课程表，努力回忆着星期，找到了即将到来的数学课。左同学把必修课本从最底下翻出来，比英语还干净的教材上，只在重要公式旁边随手画了个五角星。

　　对比旁边课桌整洁，连笔记都分门别类写在本子上的右忆，她俩就是cp粉最爱嗑的学霸和学渣类型——如果左灵潇没有被迫轮回一百多次，靠着交叉打瞌睡，硬是听完了六十遍完整高中课程的话。

　　右忆看起来并不准备提刚才的诗朗诵，也不准备在珍贵的课间辅导同桌，做一个热情尽责的学习委员。左灵潇在旁边折腾得丁零当啷响，她连眼神也没给过，书翻到一半，拆开包辣条，边吃边看，一点友好分享的意思都没有。

　　“她是有点自闭。”

　　左灵潇翻出个颈枕，脚一伸，手一甩，断气一样趴在课桌上，开始养神。

　　“学生时代的基本礼仪和友情的开始，不就是请同桌吃零食吗？唉，算了，不和小朋友一般见识。你这次准备给我定个什么攻略方向？”

　　“本次任务没有固定主线，请自由发挥。”

　　“哟呵，问你干活你就装死，问你屁话你答得飞快。用你的说明书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人工智能还是鞠躬内阁啊？”

　　系统顿时又沉默下来，任凭左灵潇怎么胡说八道都不再接话。

　　可惜左同学是个一天不说话能憋进ICU的主，现在脑子里成了单口相声，便觉得烦闷异常，脑袋在桌子上转来转去。半晌，她猛地坐起来，看向旁边面不改色的右忆。

　　“右同学，你的辣条好吃吗？我能尝尝吗？”

　　右忆大概是被她的直白哽住，咀嚼的动作停了一瞬，然后又重新嚼起来。左灵潇眼巴巴盯着，直到右忆把嘴里那块长辣条吞下去。

　　“小卖部在楼下，现在还没收操。”

　　她说得简单轻松，好像只是在回答厕所有没有人，左灵潇准备伸出去的手卡在衣兜里，因为过于震惊而微微颤抖。

　　“也是哈，算了，我今天大姨妈还是悠着点。”

　　左某尬笑一声，转头回去，用校服帽子兜住脸，趴上颈枕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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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也许左灵潇只会在夜晚来临前满怀深情地思考一件事：做美甲的直女到底可不可能是系统说的，那个藏在人群里默默无闻的深柜一？

　　但这一次轮回似乎有某种预兆，她和无趣无聊、无限重复的高中生活，要暂时挥手告别了。

　　晚自习，周围的学生都在写着今天的作业。左灵潇是不写的，这两套教辅资料她做过八百遍，会的已经腻味，不会的答案也会背。右忆看起来也是一样，手边摞了一叠书，她却明目张胆地拿着手机看小说。

　　左灵潇凑过去，小声地提醒她：“诶，班主任在后门。”

　　右忆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收起来，转过去瞧了一眼，空荡荡的后面连个鬼都没有。她跟着低下头，靠近左灵潇：“没事，班主任是我爸。”

　　教师子女，何等尊贵，这种学生在学校里一般都是住在老师办公室给同学们批改试卷的存在，抱紧大腿，作业不愁。左灵潇故作惊讶，点点头。
　　“是哦。班主任是你爸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玩手机吗？”

　　她问完这句话，就看到右忆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又转回去看了一眼课表。良久，右忆把手机再次摸出来，塞给她一个耳机，目光复杂。

　　左同学对别人的眼神向来敏感，她把耳机戴上，拿出书，随便翻开一页，挪着板凳凑到右忆那里去，嘀咕着问她：“好视频要一起分享……你怎么这个表情的？”

　　右忆随便划开一个缓存电影，回她：“我们班主任是女的，二十多岁……我随口哄你的……你真的是我们班的吗？”

　　——车翻大了。

　　就算你现在告诉左灵潇，她拿零花钱投资的门口冷串串小推车被城管收缴，不仅血本无归而且要支付五百元违章罚款，同时因为她未成年，还需要家长出面到城管局接受教育，她也许都不会感到如此尴尬。

　　左灵潇深切反思，觉得自己是被之前的攻略任务蒙蔽，看了太多班主任都是五十多岁的秃头男性，而忽略掉每次回来班级配置都会改变这个问题——主要还是系统的责任。

　　“所以我能申请一笔资金去加盟校门口的小推车吗？”

　　系统仍旧是不理她的。

　　只要左灵潇没有在这个世界里遇到什么无差别杀人事件砸到头上的危险，它往往沉默而矜持，不发一言，只会在左灵潇又一次告白被拒时，告诉她：找错了，这个也是直女，准备好了吗？要到小黑屋去下一次副本了。

　　她沉思着不说话，右忆也不多嘴，自己看电影。等到左灵潇反应过来，片中曲都快播完一半了。

　　她对电影热情不大，右忆看的这部带着浓浓的世纪末风情，黑人和白人在一个宴会厅里斗琴。左灵潇也不懂音乐，但她觉得里面的旋律好听，跟着轻轻抖起来。

　　右忆终于给了她一点目光：“你喜欢？”

　　“还行啊，挺好听的，哇这手指，我数钱都数不了这么快。”

　　学习委员友善而真诚，不放过任何一个安利机会，一把将进度条拉回最开始的地方，颇为同意地点点头。

　　“那行，我们从头再看一遍。”

　　左灵潇看着片头浮出的英文，陷入了沉默。

　　“所以这个英文是什么意思？呃，我是说中译名。”

　　“《The Legend of 1900》，中文名《海上钢琴师》。你这个英语……走后门进来的？”

　　“姑且是吧，”左灵潇回忆了一下当年考高中的故事，“算是偏科偏进来的，英语只有十五分。我在最后一道作文题那里，求老师看在我写字漂亮的份上，作文给一点卷面分。”

　　右忆半晌没接话，最后只在正片开始时，安慰性地说了一句：“行吧。高中还有三年，你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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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俩的电影一直看到晚自习结束。

　　学委伪装的高冷形象过于深入人心，那些“活着”的女同学们瞧见左灵潇拿着书靠在她旁边，都离得远远地，不敢过来打扰这里浓厚的学习氛围。

　　左灵潇兴致勃勃看完一部电影，正逢放学铃响起，周围哗啦啦一阵翻箱倒柜拖书包的声音，不多时人就跑了大半。她刚想和右忆交流一下观后感，增进感情，就听见门口有人大声呼唤她的名字。

　　“左灵潇——”

　　余婷出现在教室后门。

　　“这么巧！你果然还没走，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放学？我觉得你这个人跟我特别合得来，我们路上聊聊呗？唐航先走了，我这也没个伴，我看你上厕所都自己一个人，肯定也没什么朋友，我俩今天搭个伙！”

　　左灵潇手指都开始打颤，磨磨蹭蹭收拾着空荡荡的书包，挤出一个有些为难的笑容。

　　她还没开口找理由，就瞧见右忆将手机一收，拿走她耳朵上的那只耳机，随便抓了两本书在包里，腾地站起来，走向门口。

　　左同学的目光跟着她跑过去，就见右忆站在那儿和余婷说了两句什么。她隔壁班的攻略对象依依不舍向她挥手告别，欢欢喜喜跟着右忆跑了。

　　她向椅背上一靠，想了半天，还是选择把系统叫出来。

　　“大哥，你这次是什么剧本，几角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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