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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乌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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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 乌鸦 . 无论哪一种「或许」,都与他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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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隐村在知晓山吹带来的情报后,增强了整个村子外围的防线,并设置了巡逻部队进行全天候的警戒。
但和八尾同样被称作「完美人柱力」的二尾由木人,却在这之前就已经失去了行踪。
在这样的时间点「失踪」,结果大概率只会是凶多吉少——雷影单手拎起刚换的桌子,冲着会议室的落地玻璃窗就扔了过去。
一周后,云隐的搜查部队,在雷之国边境线的一个孤岛上,发现了由木人被高高钉在石板上的尸体,而尸体下方的岩石上,画着一个巨大的黑色三角图案,似乎是凶手曾经在此处进行了某种宗教仪式。
此后云隐村的结界班,便在云雷峡周遭设下了严密的监视结界,进一步限制了奇拉比的自由。
不过因为有了打架的「对手」和烤鱼唠嗑的「友人」,八尾大人最近安分得让警务部队的人几乎喜极而泣。
而同时兼顾了八尾字典里「对手」和「友人」两重身份的山吹,则是每天都会莫名其妙地收到若干份,从云隐村各部门送来的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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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推崇剑术和体术的武斗派国家,雷之国所属的忍者们,行事作风都十分豪放。
只要不是将整个山头给拆干净,山吹和奇拉比这种会在木叶引起巨大骚动的「切磋」,他们都是见怪不怪的,若是碰上了,还会找个不受波及的地方,津津有味地观战一番。
甚至比的两个徒弟,卡鲁伊和奥摩伊,还会日常掏出银票,赌一赌这让人眼花缭乱的「切磋」的最终胜负。
“啊,又输了。”脾气火爆的卡鲁伊啧了一声,很不耐烦地将银票塞进了奥摩伊的手里,抱怨道:“这都第几次了!”
叼着棒棒糖的奥摩伊一边收着银票,一边唉声叹气,“所以说下注要慎重,很容易倾家荡产的。”
“慎重过头就叫悲观好吗?”卡鲁伊双手抱胸,挑起眉毛,“再说你每次都赌那个木叶忍者胜,这算是怎么回事?”
“啊……”奥摩伊歪了歪头,远远望向又一次在输掉后跳进河里,欢腾地捞着鱼的自家师父,开口道:“因为,怎么看都赢不了……”
“闭嘴!”卡鲁伊一拳头砸在了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头上,直接打断了他这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
她怒吼道:“态度,态度很重要啊,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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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手绝佳的烤鱼技术,山吹对待奇拉比的态度,与之前比起来,可以称得上是云泥之别。
她甚至偶尔还会福至心灵地,在后者抓鱼的时候,拢柴生上一堆火。
佐助离开木叶后,因为繁忙的任务,山吹和卡卡西其实很少再去南贺川。
三年里去那里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完,并且即便是去了,心情也不会太美妙——
湍急的水流,河岸边大片盛放的花,甚至是岩石上的刻痕,都会勾起太多回忆,至于送到嘴里的鱼,最后也是被囫囵嚼两口便吞了,事后甚至都记不起味道。
「去南贺川烤鱼」这件事本身,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别离,已经完全丧失了曾经「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初衷,只剩下了缅怀和纪念的意义。
奇拉比这人,外表看起来和他那孔武有力的亲哥一样糙,烤鱼的手艺却像极了心思细腻的止水。
第一口咬下去的时候,熟悉的味道骤然在味蕾上炸开,携卷着阔别了快十年的记忆与当年眼角流下的咸涩,轰然一声蜂拥而至,砸得山吹措手不及——
时常敲响她家大门的人,有一头宇智波一族里罕见的卷发,并几次被她的火遁给燎成了短茬。
并排坐在路边啃烧饼的时候,他会笑得露出一口晃人眼睛的白牙。
「哟,山吹桑」
「下次一起去第三练习场吧,让我看看山吹桑的实力」
「你这哪是嫁人,是娶了个妻子才对吧?」
「原来同桌的头发,已经长得这么长了啊……」
将心绪藏得不露痕迹,对山吹来说本该是刻在潜意识里的本能,但那一刻,就连坐得离她并不算近的奇拉比,都察觉了她的异样。
“喂,你看起来像是要哭了,混蛋,可恶!”八尾挥舞着手里被啃了一半的烤鱼,“比大人的手艺,天上天下——”
“「唯我独尊」是吧。”山吹咬了一下舌尖,让痛感带回理智,她收敛情绪,恢复到一如既往的面瘫状态,然后接过了奇拉比的话,“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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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忍村昏暗潮湿的地下研究基地里,时不时会从深处传来压抑的咳嗽和粗重的呼吸声。
促狭的通道两侧忽明忽灭的烛光,就像是在隐晦地映照着基地主人的身体状态,一息尚存地苟延残喘着。
出门完成例行物资补给的兜,解开了基地外的封印术式,然后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推开了雕着蛇头的厚重石门。
外界阳光在他身上残留的温度,很快被密室甬道里刺骨的阴冷给吞噬得不留痕迹。
清冷的黑发少年双手环胸倚着转角处的石壁,和服上衣被昏暗的光染上了黯淡的黄色,衬得原本就是冷色的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
烛光竭力地摇曳着洒下来,隐约落在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身后拉出的细长影子,逐渐与深处的黑暗相接。
兜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放慢了脚步。
“难得买了木鱼花回来,今天捏饭团怎么样?”
少年依旧半阖着眼睛,身姿倨傲,并没有要回答问题的意思,又或许只是单纯的不屑。
对于这样的态度,兜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他并不恼,只是自顾自地接着说:“不想吃的话,还是接着炖蛇肉好了。”
他朝前走了几步,继而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再次回过头来。
“这段时间,佐助君还是不要四处走动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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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将抑制不尸转生排斥反应的药熬上后,兜第无数次觉得,大蛇丸大概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或者「亲手把这小少爷养成了个祖宗」的说法会更贴切几分。
兜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大蛇丸为何对佐助如此容忍——作为一个「容器」,他的确是完美得如同一件无瑕的艺术品。
在到达基地之前,佐助各方面的潜能,就已经基本在维持着平衡状态的同时,全部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开发。
无论是他的身体素质亦或是查克拉的质量,都是同龄人根本无法望其项背的出色。
这具身体就如同一块无懈可击的绝佳素材,基础无比牢固,哪怕大蛇丸的训练方案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非常手段」,它也能像一块未吸足水的海绵一样,通通照单全收。
“在某些方面,那个孩子和我的思维模式,其实很是相似……还真是应该感谢她,将佐助君培养得这样好。”
兜曾不止一次,听见大蛇丸在翻阅了佐助的例行体检数据报告后,用一种很怀念的语气发出感慨。
话里的「她」,指的自然是那位木叶的暗部长。
「摧毁木叶」的目的,原本是在杀死三代火影的同时,夺取宇智波山吹的身体,但大蛇丸却在中途突然改变了计划,不惜让等待的时间再延长数年,转而将目标换成了彼时尚且稚嫩的宇智波佐助。
现在看来原因无非两个:一是大蛇丸始终对宇智波山吹保持着一种难以斩断的师友之情,二是在后者手下受到了最理想化培养的宇智波佐助,的确太过诱人。
但无论如何,兜还是觉得大蛇丸对佐助的纵容程度,有些太过线了。
当初刚把人接到基地,大蛇丸就忙不迭地掏出了那把,花了他数年时间才寻到手的,与雷属性查克拉契合度绝佳的长刀,作为给佐助的一份「小小的见面礼」。
能附着查克拉的忍刀本就少见,更不用说是被称作神器的草薙剑。
然而,在接过那把神器的时候,佐助的脸色却十分难看,甚至算得上是嫌弃。
这些年来,草薙剑时常被自己的主人随手扔在训练场,丢在检查室,偶尔还会被用来劈劈柴——若不是神器本身质量过硬,估计刀刃早就被霍霍得满是缺口了。
大蛇丸看佐助这么糟蹋草薙剑,倒是没说什么,反而是在注意到他日日擦拭自己带来的那把旧刀时,桀桀的笑了起来。
“念旧的孩子,我并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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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空气里苦涩的药味越来越浓郁,并隐隐掺杂着血腥味和肉/体腐烂的味道——
大蛇丸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而不尸转生之术冷却完成的日子,也近在眼前。
“是时候了,佐助大人。”
在青蛇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怀中抱剑席地而坐的少年,便瞬间睁开了漆黑的双眼。
他站起身来,一手提剑,一手伸出,让青蛇顺着他的手腕蜿蜒而上,隐入袖口。
蛇鳞特有的冰冷滑腻,让他突然想起了当年那个令人发笑的问题——
「鸣人通灵出了蝌蚪,你不会通灵出蛇蛋吧?」
除了她,大概没有谁会对自傲的宇智波佐助,问出这样恶劣的话。
离开木叶的这三年,佐助从未探知过外界的情报,所以此刻即便很不适宜地回想起了这些无意义的往事,他也无法对山吹目前的情况做出任何合理的猜测。
或许她和卡卡西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孩童咿咿呀呀的声音,会让那座在他离开时显得无比漆黑空荡的宅子,不要再那样冷清。
或许她离开了暗部,像卡卡西那样去做了担当上忍,并收了几个让人省心的安分弟子。
又或许,她不太走运地在某次任务中踢到了铁板,已经成了刻在木叶慰灵碑上的几个不起眼的小字,碑前有风干的花束,地面有祭奠的清酒。
——无论哪一种「或许」,都与他再无关系。
故乡,老师,亲人,朋友,他舍弃了与温情相关的一切,将未来画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直线之上,不会再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而线的终点,只有复仇和死亡。
脚步停下,佐助与目标仅是一墙之隔。
蓝色的电光附着在草薙剑的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压抑响声,就如同此刻按捺于眼底的杀意。
冰冷而尖锐的查克拉,终于驱散了脑中的最后一丝杂念——
少年抬起头来,妖冶的赤红色里,安静地旋转着的三枚勾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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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蛇丸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山吹的心情复杂极了。
她抱着刀,就这么在云雷峡最顶峰的山尖上,一直坐到了暮色四合。
被她护在羽翼之下的鹰已经展开了翅膀,这本是令人欣慰的事,但亦师亦友的人死得这样仓促而理所当然,又不免让人生出感到几分悲戚。
一只乌鸦沙哑地叫了一声,扑腾着落在了山吹的身边。
山吹没有低头看它,只是稍微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了一小块地方,让这可怜兮兮的乌鸦,至少不要在边缘上站得摇摇欲坠。
“不藏在暗处,可真是难得。”
乌鸦愣了一下。
这种漆黑的鸟,除了不太悦耳的叫声以外,并没有别的表达方式,但山吹眼前这只,明显是僵硬了一下,连乌溜溜的眼睛都顿时卡在了眼眶里,不再转动。
它甚至一个趔趄,翻着跟头从落脚处滚了下去,但很快又扑腾着重新飞上来,扇了山吹一脸的灰。
山吹把嘴里的灰呸的一声吐出来,对着乌鸦伸出手,木着脸扫了它一眼。
“至于么。”
乌鸦左右局促地转动了一下头,原地踱了几步,才犹犹豫豫地跳在了她的手臂上。
山吹收回手,略微抬起,停在她小臂上的鸟,便只能被迫与她对上了视线。
“作为「共犯」,我们该见一面了。”
乌鸦的眼睛和山吹的一样,是不见底的漆黑,即便是相互对视着,也映不出对方的影子。
“三天后,雷之国边境线的客栈,记得带上一壶酒。”
说罢,山吹便将手向外一挥,拎着怀里的刀站起身来。
通体漆黑的鸟,朝着落日的方向安静地飞出一小段距离,继而砰的一声,消失在了几乎与云海融为一体的烟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