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我是你哥》高阳伏羲

23、第二十三章

　　“脑子那么聪明，怎么净做傻事。”陈澜看准了时机等在二楼的阳台，手里还拿着刚从楼下带上来的酒。他看见许辰和许太太一起上了楼，于是就等在了这个无人的阳台。
　　许辰见到陈澜时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异，随后走到陈澜身边，双手交合撑在栏杆上，目光投到楼下的人群中。
　　“什么傻事？”许辰轻声问道，其实答案是什么他也不太在意了，他觉得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很傻了。
　　失去那么多，一步步退缩，却从没换来什么。
　　陈澜也看着楼下的人群，他的焦点一直在寻找焦子瑜，直到他看见秋千旁一群人坐着说笑，他才从中捕捉到焦子瑜的身影。被陌生人裹挟的场合并不舒适，尽管隔得老远陈澜也能感受到焦子瑜的尴尬和疲惫，但还是要原谅他此时没办法过去把他解救出来。
　　“出国有什么不好的，还能逃离你爸妈的视野，不就是你想要的么？”陈澜呷了一口酒，温柔的甜气，绽开的酸涩。
　　许辰自嘲般笑笑，扭头看向了别的地方，“你看我姐逃掉了吗？”
　　许辰说的是许佳薇，两年前她在多伦多拿到了硕士学位，之后便结婚与丈夫定居纽约。几年前陈澜曾偶然见过她一面，只记得许佳薇眼睛很大，一头黑长直格外引人注目。后来便很少听许辰讲起她。
　　“她今年做妈妈了，产后抑郁。”许辰像是十分疲惫的样子，说话的时候耷拉着脑袋。他想把自己藏起来，但又发现怎样都躲不过派对上的热闹与灯光。许辰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你说为什么婚姻在他们眼里能跟筹码一样？以前逼我姐，现在逼我…”
　　陈澜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许辰父母，但他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许辰的肩膀，没再出声。
　　“不过也是…”许辰慢慢抬起头来，侧着头看向陈澜，夜光描摹着他侧脸的轮廓，他像是在张望，又像是在思索。有片刻里许辰觉得陈澜的模样和初中时一点都没变，灯光晃一晃他又觉得对方确实是变了好多好多。
　　熟悉又陌生，遥远又毗邻，就是他此刻和陈澜状态最佳的描述。
　　“在你看来我的反抗又能起多大用处。”许辰很无奈地笑着，不知觉间眼眶里已经湿润了。
　　“我只是怕你受伤。”陈澜回答道，但他没看许辰，目光死死地钉在草地上的某片角落。
　　许辰按捺住心里的片刻动容，佯装冷静。
　　其实现在的我单是要从容地面对你都需要莫大的勇气，更何况是接受你的关心呢？
　　许辰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朝陈澜看着的方向望过去，第一眼看见了金颖舒，之后便是焦子瑜。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这么说吧，如果说把你送走，焦子瑜留在国内，你会去吗？”
　　陈澜的注意力一下被抓了回来，他不清楚许辰这么问的用意，但还是思索了一会才回答他：“不会吧。”见许辰下意识点点头，陈澜问道：“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许辰突然站直身子，好像想起还有什么事情没做，看看焦子瑜的方向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对陈澜说道：“一起下去吧。”

　　“去哪里了？”见陈澜和许辰正走来，焦子瑜从秋千上起身迎到陈澜面前有些着急地问道。
　　陈澜下意识扶住对方的腰，看见焦子瑜的眼神后竟不由得心里生怜，“只是去了趟搂上。有事情找我？”
　　“呃，没有。”焦子瑜别过脸，却注意到了和陈澜一起过来的许辰。
　　金颖舒见许辰回来，从椅子上起身。似乎是有事而等他已久，她一面朝着别墅的方向，卷卷的长发在夜晚的灯光下透出细微的酒红色垂在身后，“许辰，该走了。”
　　“晚点见。”许辰看了看正在等自己的金颖舒，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最后还是凑到陈澜耳边打了声招呼。
　　陈澜则微微点头，余光里看着许辰和金颖舒并肩离开。
　　“你俩聊什么聊了那么久？”张可还坐在秋千上，穿着白色绑带的低跟鞋尖晃晃悠悠地在草地上画着圈，一手举着的酒杯里只剩下一口铺了杯底的酒，她两颊晕着绯红。
　　焦子瑜回头看看有些醉了的张可，又看向陈澜，什么都没说，眼里却好像在向对方索要答案。
　　陈澜的睫毛颤了颤，之后他越过焦子瑜走到张可面前一手拿过她的酒杯，一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是喝了多少？”
　　张可不满地嘟着嘴，刚想伸手抢回酒杯却被陈澜躲过，“我没醉啊，我刚都看见你俩在楼上了。”说完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二楼的阳台，“喏，就那。”
　　焦子瑜朝张可指的方向看过去，又把目光摇到许辰的背影上，最后又回到陈澜身上。
　　“我们进去吧，外面风大。”焦子瑜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看着张可泛红的脸心里多出了一丝自责——刚刚总想着不见人影的陈澜，却没有在意身旁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张可。

　　当时的张可正坐在秋千上轻轻地来回摇晃着，少女的发梢和裙摆也像醉了一样在风里飘拂。她朝坐在单椅上却不吭一声的金颖舒笑笑，眼睛眯起来，眼神像昏暗里流出的一道水光，之后问道：“你在哪上学？我是兰中的…”
　　金颖舒稍稍扭过头看着张可，她很久之前就听说过张家的独生女，那时大人们口里的张可是个性格可爱的女孩子，在长辈面前很讨喜。那时的金颖舒一旦听到这样的话就会佯装流露出喜悦的神色以表现自己也同样喜欢这个女孩。
　　“景高。”金颖舒淡淡地回答了张可的问题，目光却放在张可身旁的焦子瑜身上。
　　“哦…许辰那个学校啊，怪不得…”张可嘟囔着。
　　焦子瑜悄悄打量着四周，却没找到那件拼色西装，至少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但当他某一时间将视线投向某个阳台时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人物。
　　但多不巧，对方身边站在令他紧张的人物。
　　“你呢？”金颖舒突然开口。
　　张可用手背贴了贴脸，酒意在她皮肤上慢慢升温，她见金颖舒正看着焦子瑜，问道：“你说子瑜？”
　　焦子瑜听见有人叫自己时猛地回过神来，抬头发现金颖舒正注视着自己，霎时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兰中的。”
　　“我们是隔壁班的呀，他和陈澜是一起的…”张可迷迷糊糊地迎合着，眼神没聚焦任何人。
　　“嗯。”焦子瑜礼貌地笑笑，算是回应了金颖舒。
　　“陈澜…”金颖舒不自觉地重复这个名字，傍晚陈澜刚见到自己时的眼神宛如是见到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她对这个男生的印象却不浅。初中时有一次她去了许家找许辰却扑了个空。联系许辰要了地址后金颖舒直奔某个咖啡厅，找到许辰时才发现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本来低头看着书，见她出现也没有意外，只是抬头对她笑笑。
　　后来的金颖舒才从许辰口中得知那就是陈澜，也是张可的青梅竹马。印象里陈澜占据了许辰生活的一大部分，直到某一次饭局上再见到两人一起出现她都觉得自己多余。
　　“那你也认识许辰咯？”一次英语课上金颖舒学到了“stitch”这个单词，意味 “一针、针法”，她都联想到了陈澜——对方的存在于她而言尤其像一根无形的针刺，当她赤着脚、试探性地向许辰靠近时，很难不忌惮陈澜。
　　不知为何，听到许辰的名字时焦子瑜的心都会不受控制地咯噔一下。“我..我们见过面。”
　　是的，只是见过面的关系，但我很在意。我本不想争夺什么，可许辰像是假想敌一样空降在我和陈澜之间。
　　金颖舒挑挑嘴角，弧度里的笑意带着方向不明的讽刺。“陈澜呢？以前没太见过你。”
　　焦子瑜想回答，开口时却顿了顿，脑子里努力搜索着合适的描述。“我姑姑…”
　　“陈太太？那我知道了。”金颖舒打断他。
　　焦子瑜点点头，结束了话题。

　　“我们进去吧，外面风大。”焦子瑜朝张可伸出手，张可顺势牵了上去，从秋千上站起身后浅浅地倚着焦子瑜的肩膀，嘴里还嘟嘟囔囔。
　　陈澜怔了怔，之后迅速地把酒杯递到焦子瑜的手中，没等焦子瑜反应就把张可扶到了自己身边，“我来吧。”
　　焦子瑜微张着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去哪…”张可一边揉揉自己的脸一边问道。
　　“带你去休息一下。”说完陈澜回头看了一眼焦子瑜，带着张可一起走向房子。焦子瑜默默地跟上，他看着陈澜的背影，感觉正有什么感情在冲击自己的心。
　　好想拥有坦诚的机会，只是承认爱意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