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小姐养成记》南国的风

5、公主府

　　马车停定以后，自有公主府的下人去传话，不多时，就有下人拿着小踏脚来搀扶客人们下车。
　　杜晴若刚被锦青抱下车，就被眼前的大门震住了!什么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完全不足以弥补她言语的匮乏。
　　只见公主府门前竖立着巨大的八字影壁，一对汉白玉的石狮子守在府门两侧，从石狮子到正门还有十几步的台阶，七阶为一台，过了一台再上七阶才到达公主府大门。大门面阔五间，其中三扇红漆大门，上面整整齐齐排满了金色的门钉。东侧大门已打开，跨入门内正对的是虬结盘龙照壁。偌大的龙头怒目前方，甫照面便让来客不由心中一凛。照壁底下是一盆剪裁别致的迎客松。
　　绕过照壁以后，便见管事领着下人，准备了一排软轿。作为最受先帝宠爱的公主，这公主府是比照亲王府的格局建造，占地面积巨大，若是自己走，怕是脚力未及。何况今日多是娇客，自然是不叫她们亲自走。
　　杜晴若被祖母拥进怀里，坐上了为首的软轿，随后是曾慧云抱着熙哥儿坐上另一架轿子，芸儿，锦青，苹儿和奶娘走在两侧，崔管事今日留守府中；后头张嬷嬷也有一辆轿子，就是没有她们的精致舒服，看来是念她年纪大，免了她跋涉的辛苦。杜晴若看到管事领着她父亲和二叔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她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能看到那个传说中的美男子舅公呢。“不能先睹为快了”，她遗憾地想。
　　轿子起步后，这些念头很快就被她抛掷脑后了。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坐轿子，一开始还有些心惊胆颤的。以前登山时也看过有脚夫用这种小轿抬人上下山，她总觉得他们脚步颤颤巍巍的，也从没生过要去坐的念头。一个手脚健全的成年人让人抬着走，想想都觉得羞耻。
　　不过我现在是个小孩子。她只能这样催眠自己，否则不能心安理得地坐在上头。
　　抬轿的下人们脚下生风，轿子却依然稳稳当当。一行人顺着游廊不知道穿过了几重院子，祖母还不时指着周围的景色让她看，直叫她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想来刘姥姥进大观园也不过如此。她也知道为什么杜祖母会嫌杜家的二进院子太小了。
　　轿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一个院子门前，便有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迎上来。杜晴若当然不会以为这位是长公主殿下，她猜测应该是长公主身边的女官。果然，她自称谢姑姑，在长公主身边伺候。
　　她笑容得体，进退有度，引着一众女眷往院子深处走去。杜晴若发现这院子十分别致，一改北方大宅院的豪迈大气，更有几分江南园林的婉约。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就连水榭的雕花门窗都是江南的样式。谢姑姑看出众人眼中的讶异，善解人意地解释：“这是殿下特意嘱咐下人修筑的，为了让驸马在京中也能一睹江南景色，以慰思乡之情。”
　　看来这位殿下没有她想象中那般难相处，杜晴若暗忖。选了这个院子来接见，应该是有示好之意。长公主应当是爱惨了徐驸马，才会这般爱屋及乌。这下，她对徐舅公愈发好奇了，到底是何方神人能让金枝玉叶如此倾倒。
　　越过院子终于来到了正屋门前。这间屋子仅有一层，却比她在这边见过的所有房子都要高大。不知道是否因为她人小个矮，觉得屋顶离她十分遥远。此时日头正猛，抬头向上望去，却连梁上的漆金图案都看到不真切。那些高耸粗壮的柱子，也不知道是几百年树龄的珍贵木材。除去平常的门窗，房檐下方又多了一排雕花的窗户，日光透过彩色的玻璃在地毯上映出绚丽的光影。
　　在她仔细观察的同时，谢姑姑已经朝门内请示了，“殿下，杜老夫人到了。”里面远远地传来一声回应，没能听真切，谢姑姑便领着她们入内。杜老夫人牵着她走在前头，杜夫人则抱着熙哥儿缀在身后，除了张嬷嬷以外，其他侍女都在门外候着。
　　一入室内，杜晴若没立马抬头去瞧坐在上首的人，而是乖巧地跟在祖母身边，照着记忆行礼。除了杜老夫人，所有小辈都下跪磕头。礼毕，上方女声才响起，“免礼。” 待她们起身，又嗔怪道：“都是自家亲戚，无需多礼。来人，赐坐。”言语间甚是亲切，仿佛之前繁琐的礼节都是她们错觉。
　　杜老夫人再次领着她们谢过，才一一落座。杜晴若这才有机会去光明正大地打量这位长公主。
　　只见她身披綘紫色绣金的织锦外袍，衣料通体流光溢彩，自不是凡品，应是皇家特供；项上一串通体碧绿的翡翠珠链，珠子粒粒圆润透亮，每颗都有葡萄大小，即使放到现代都价值连城；手腕上的是花丝八宝吉祥手镯，镶嵌红玉髓和绿松石，华丽繁复，工艺十分复杂；更别提云鬓上金光闪闪的发簪，伴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生姿。作为尊贵的长公主，她自然是贵气逼人，即便是简单的配饰，也足以窥见这位金枝玉叶的品味。
　　她看上去十分年轻，不似杜老夫人这般保养得当却依然看出岁月；就是在曾慧云面前，两人也不像是差了一辈，反而更像一个大姐姐。一句“舅婆”梗在杜晴若的心头，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位女士跟奶奶辈联系在一起。
　　今日是家宴，长公主无意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选择以常服示人。不若其他宗室女一般嫁给盘根错节的世家，她的夫家人丁稀少，也甚少来往。没了那些大家族中的阴私算计，自然乐意表示亲近。
　　待侍女给众人奉上了点心茶水，长公主先是向杜老夫人问候了一番，惦念她从江南到京城一路车马劳顿，又恭喜她儿子高中入朝为官。杜祖母连连称是，又向她介绍了自己的儿媳妇和两个孙儿。
　　慧云连忙把儿子递给一旁的张嬷嬷，起来行礼。长公主看到她头上的发簪，笑了笑道，“这珊瑚鲜艳，还是更适合你们年轻人。我这里还有一对珊瑚耳环，就当作是给你的见面礼了。”曾慧云谢过长公主赏赐，一时顿在那里。
　　杜晴若看着娘亲有些窘迫，忍不住跳出来为她解围，“殿下也很年轻。”说完她也有点懊恼自己太过冲动，只能装作天真地咬了咬指头，低头看向脚尖。
　　长公主很久没见到这么小的女娃娃，这让她想起徐敏的小时候。她忍不住逗起杜晴若来，“哦？你叫我殿下，你可知道我是谁？”
　　杜晴若眼珠一转，状似纠结地掰着短短的手指头，“祖母说您是舅公的妻子，您是舅婆；张嬷嬷说要称呼殿下。可是殿下很年轻，婆婆很老。”她仗着年纪小就可以胡言乱语。
　　曾慧云生怕女儿乱说话，正要拉住她，长公主却被这番看似逻辑不通的童言童语逗笑了，又问她：“那你告诉舅婆，你叫什么名字？”
　　想来，她高兴不是因为说她年轻，而是把她和徐舅公放在一起吧。杜晴若没有顺着她的话继续喊她舅婆，而是照着张嬷嬷的教导报了自己的名字，年岁，并且把学的吉祥话一股脑说出来。
　　毕竟，她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啊！小孩子又怎么会那么容易揣测到大人的心思呢。
　　长公主知道这是张嬷嬷的教导，倒也不以为意。等曾慧云抱着小儿子也作了揖，她便让侍女给众人奉上见面礼，又让谢姑姑去传话，“去喊敏儿过来，让她来见见父亲家的亲戚。”
　　听听，她没说是江南来的杜家，而是说父亲家的亲戚，让在场众人听了都觉得十分熨帖，觉得长公主不拿她们当外人。身居高位者，若是想表示亲近，那自然是手到擒来。
　　谢姑姑通传下去，很快便有侍女领来了一位小姑娘。
　　那小姑娘不过七八岁光景，身穿水蓝色留仙裙，颈上一串珍珠玛瑙璎珞，腰间是银线绣花的腰封，上面还挂着白玉环和锦绣香囊，手上的金钏挂着几只莲蓬铃铛，行走间叮当作响。
　　她端着一张冰雪小脸，不似母亲般一身皇家气派，反而像是个清贵人家的矜持小姐。若是大上几岁，更像个心高气傲，饱读诗书的才女，如今反倒像装大人的小孩。杜晴若心想，我是真大人装小孩，那她就是真小孩装大人。
　　徐敏向母亲问好，又按着谢姑姑的介绍一一给自己的姑母和表嫂见礼，面上却没有不耐，想来是父母提前叮嘱过，况且公主府出身的她，礼仪向来无可挑剔。等轮到杜晴若这边，应该是由她来向这位小表姑行礼。见她盯着徐敏不动，张嬷嬷便在一旁提点，“晴姐儿，这位是敏小姐，是您的小表姑。” 杜晴若装作恍然大悟，才规规矩矩地朝着这位“小”表姑打了招呼。又等曾慧云抱着熙哥儿朝小表姑作揖，徐敏便坐在母亲的下首。
　　众人便又开始寒暄起来，聊的也不过是些家常的话题，仿佛她们不是身处公主府，而上京探亲的普通人家。
　　不多时又有下人来通传，“筵席已备好，老爷请殿下和夫人小姐少爷移步西阆苑。”一群人便跟在长公主身后浩浩荡荡地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