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氿水之潘

36、混战

　　正如逍遥谷比不过太平谷但逍遥谷四大护法远远甩开太平谷八大堂主一大截一样，赢招拼财力拼不过濯凌，但在法力上却有过之无不及。
　　赢招要想从濯凌手里把南棠救走，只能是打。
　　但这里是却月城，它对入城的客人一视同仁，有它自己的规矩。所以赢招才蒙了面，准备暗地里打濯凌一顿，把他打残了，直接让他不能行人道，然后在他赶回谷中医治的路上，顺道把南棠截了。
　　可谁知要对濯凌下手的不止他一个。
　　趁濯凌从坑厕出来神清气爽之际，赢招准备给他一记重拳，却发现另一个方向上白光一闪，一蒙面人举剑就往他背后刺。
　　赢招罕见地懵了。
　　这人到底谁啊，竟敢在却月城的地盘对太平谷的大焦热堂主下杀手？
　　他一瞬扑过去，抱着蒙面人滚进了草丛里。
　　原因无他，如果被这人得手，那么作为在濯凌被暗杀时出现在现场的第三个人，他就怎么也说不清了。
　　赢招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但两个人撞在一起的声音、滚进草丛的连番动静，还是惊到了濯凌。他猛地回头，身后不见一人，只有风呼呼地吹，把草压得很低。
　　赢招也把蒙面人压得更低。天地良心，他别无他想，只是不想让濯凌发现。然后他就察觉了，身下这个蒙面人，是个女人。
　　他对上她的眼睛，星星倒映进去，让她整个人都有了不一样的神彩。
　　让他有一瞬的失身。
　　但也仅仅只有一瞬。他火速掐住了她的脖子，她也把左手搭上了他的后心。
　　两人呼吸都放轻，相视间刀光剑影。
　　濯凌喝了点酒，但警觉还够，方才的动静绝对引起了他的怀疑，他将目光一一扫过黑魆魆的地方，就是眼神不大好，什么都没看出来。他还是不安，赶紧着走了。
　　他这一走，另两人直接在草丛里打上了。
　　濯凌对女色真地不热衷，他对女人下手从来没个轻重，甚至因为此行只为揍人，未免误杀就把武器留在了房里，这会儿赤手对长剑落了下风，他挥拳时只有更狠。
　　蒙面的女人就是漆禾。她就是要杀了濯凌，拿到钥匙，趁乱带南棠逃出这个腌臜地。谁曾想，临了被这人横插一脚。起初她以为这人是濯凌的护卫，下一刻却发现他好似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对他的秘密没兴趣，但他拦着她杀人这事叫她着实介意。
　　二人打得毫不含糊，剑风拳风交织，在寂静的夜里胡乱地吹，若非深夜无人，定然已被人察觉。
　　赢招的心思不在漆禾身上，他算着距离，估摸这会儿濯凌还没进馆。他一拳逼退漆禾，着紧去追。但漆禾被没有被他甩开，不管是追赢招还是濯凌，她都同路。
　　二人一前一后，往人声鼎沸处疾行。
　　赢招追上濯凌时，濯凌就快要进院子了，再拐一道院门，便能见到楚馆的后门。那里有巡逻守卫，虽人数不多，但整个城都是一家的，只要吼一声，就会有无数守卫往这里聚集，到时，就是车轮战都能把他熬死。
　　赢招正预备一个奋力扑上前，却先听得身后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靠近，他加紧侧身一闪，单掌撑地稳住自己的同时往后看，果然是那女人跟上来了。
　　他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又听到另一头沉闷的中靶声。
　　“嘣——”
　　长剑已扎入半边合上的那一扇厚重的门上，剑身在月光下犹自微微震颤。刚走到院门口的濯凌被眼前突然而至的长剑吓得原地一震，一只刚要抬起迈过门槛的脚倏地收回。
　　他惊得回头，刹那间，赢招又扑上去了。
　　赢招听得那细微的嗡鸣，心中甚是窝火。濯凌毫无察觉，她只把剑钉在了门上，而若非他闪得快，这剑便正对了他，已取了他命。到底该说这女人有没有准头呢？
　　他心里窝着一股火，握拳更重。
　　濯凌被赢招豹子般的身影猛地惊醒，转身就要逃。但有人比他更快，门后出现的一只手直接把濯凌扯了过去。赢招穿门而入，重拳没有收回，追着濯凌的背影出击，然而衣料还没碰到，又被人从侧面化解。
　　赢招反身格挡，往侧旁退了几步才刹住身形，扭脸看向相救濯凌的人，难耐地皱了皱眉。
　　汪盈。
　　赢招没有和这位都官使大人交过手，但据说她的修为比掌印使高出许多。她恶名在外，又是却月城的定海神针，他一点都不想和她交上手。
　　汪盈侧身相让，微微笑着对濯凌道：“濯凌堂主，这边请。”
　　濯凌看了眼赢招方向，心里的恐慌已一扫而光。自见到汪盈，濯凌心里便定了，身子也挺了，脚步也从容了。
　　他前脚刚离开，后脚漆禾就到。她没料到人还在门口没走，冲过门槛时根本没收速，一下子就冲过濯凌汪盈两人，停在了不远处的另一头。
　　三人对峙。
　　漆禾刚到魔域不久就遇到了汪盈，被她相中，上手就要抢人。漆禾当然不从，她不想和不相干的人多牵扯，打了几回合便逃了。可这汪盈是蝙蝠啊，捕捉猎物自有一套，还仗着人多势众将她打伤，绑回了却月城。到了这里后，漆禾又逃了一次，误入酒楼后院，便是在那里遇到了南棠。
　　只能说，事事无巧不成书。
　　漆禾服了伤药，但伤势还没有彻底好，估摸着自己打不过汪盈。她往里面一道院门看去，那里早没了濯凌的踪影。
　　她收回目光，不期然与赢招的视线半路相撞。
　　漆禾不明白赢招要做什么，但既然他被汪盈堵在这里，这一刻里他们就是敌对的关系。她深深地看了赢招一眼，传递着一个极为隐晦的眼神。
　　先同仇敌忾，再决一胜负。
　　赢招接收到了这个眼神，同时，汪盈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对视。
　　几乎同一时间，三人都动了。
　　汪盈抽刀横在眼前，与漆禾的长剑铿锵相接，逼近的瞬间，两人眼神都如此刻的天幕，零星点缀，闪着寒冷的光泽。
　　漆禾旋身再次挥剑，却发现身后不见了赢招的身影。
　　赢招没法招来武器，那样就等于暴露了自己，他自觉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打不过汪盈，仍旧是不想和她打。而漆禾的那个严肃而认真的眼神，他却从里面看到了诡计。多半是想着怎么让别人鹬蚌相争，自己做渔翁。
　　他才不要被人当棋子。
　　他要和漆禾比快。谁抢在前面，谁就脱离了虎口，谁落在后面，谁就面对汪盈的暴揍。
　　所以大家都动的那个瞬间，他头也没回地就朝濯凌追去了，听到身后有刀剑相击声，也只当是漆禾不幸被汪盈截住。却不知，他的举措让身后二人俱是一愣，她们都不想放他走。
　　于是又变成了三个人的战斗，一路从外面打到了里头。后来加入了濯凌，变成了四人混战。
　　说是“四人混战”，多少有点抬举濯凌了，他的加入，除了捣乱没啥用处。
　　这会儿南棠已逃，众人也就无心恋战 ，纷纷去追，濯凌去追到嘴飞掉的鸭子，赢招去追神主的心上人，汪盈则去追却月城的尊严。漆禾看着他们左右为难，她自知无法一力拦下三个人，只能拦住最难缠的那个，为南棠争取更多逃掉的可能。
　　漆禾缠上了汪盈，绊住了她的手脚。
　　赢招先出了酒楼，问外面围观的人：“刚出来的人往哪去了？”
　　众人看赢招蒙面，都不愿回答他。其实他已被汪盈认出，蒙不蒙面都不重要了，他就是忘了摘下而已。
　　赢招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拐往了左边，却听见身后濯凌问了同样的问题，还得到了热情的回应。他回头，看到濯凌拐去了右边。
　　他重重呼了一口气，立刻掉头去追。
　　巷子里，南棠感觉自己体内有一股热流直逼天灵盖，扎堆地炸了。她小声提醒道：“我是男的！”
　　“别吵！”神主一贯冷声道。
　　下一刻，南棠就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有点多余。神主一口咬在了她的伤口上，不深，一点点疼，但很瘆人。
　　他在吸她的血。
　　只要不是对她有龌龊的想法，就好。
　　此时的南棠出奇的冷静。以她过往二十年的江湖经验以及五十年野鬼漂泊路上的道听途说，她也都没听说过魔徒嗜血。
　　不嫌恶心吗？
　　不怕染病吗？
　　有脚步声迅速靠近。神主被打扰了兴致，暂时放过了南棠的脖子，他没起来，伏在她肩头发出一声喟叹，仿佛餍足。温热的呼吸轻拂过她的耳朵，惹得她一颤。
　　也惹得神主侧过头，安静地凝视她。
　　“放开他！”濯凌追到这里，眼见着这让人浮想不止的一幕，厉声喝止。
　　南棠故作镇定地移开了目光。
　　濯凌恨声：“我花的钱，我自己还一口没亲上，居然被你抢了先。不行，还钱！”
　　神主又是安静地凝视，弄得南棠很是心虚。她也弄不明白濯凌气愤个什么劲，自己不想亲，还不让别人亲了？
　　濯凌见神主不说话，不耐烦地上前去抓，手还没搭上他肩膀，就被一股法力震飞了出去，刚巧从赢招眼前刷地闪过。
　　赢招小心地往巷子深处探头，只是那里太黑，什么都看不到。
　　他只好转头问濯凌：“谁把你打成这样了？”
　　耳里的轰鸣，让濯凌听不清赢招说了什么。但他能看见，之前全堵在楚馆门口看热闹的人大半都已经聚到巷子口了。
　　濯凌站起来，冲人群大手一挥：“没事。”
　　话没说完，一口血猛地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