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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那鸨母被喜娥这句话气得有些喉头发紧,顿时柳眉又倒竖三分。

      “且不管是走镖的还是跑码头的,给我把他们的画像画出来!嬷嬷我花了大把银子培养你们学琴棋书画,是时候一睹你的画技了!”鸨母撸起袖子,啐了一声在那喜娥的头上,也不管她疼不疼,直接上手就揪住那姑娘的发髻,一把拖拽到书桌前。

      鸨母换了个角度,杨承弼和梅贺的身形便藏不住。他只好施施然从屏风外走进来,轻咳一声道:“不如我来试试。”

      想当年在论诗会上,那徐振川口述,杨承弼便画出了孟悟的神似之颜。

      鸨母又诧异又恐慌,不知道这两人在外面站了多久,又不知道她与喜娥的对话,有几分是要被当做呈堂证供的。只不过,她眼睛滴溜溜一转,人又不是她杀的,总之孟悟案是否有反转,也与她无关。

      一呼一吸间,鸨母便定了心神,赔笑迎上前,又是挪凳子又是喊龟奴看茶,从雷霆雨怒到如沐春风,只在须臾之间。

      她看看杨承弼,又看看梅贺,道:“两位原来是认识的?”

      梅贺摆摆手道:“我与他并不相识,不过因我的雅间屋顶漏人而起,因此携手这位仁兄,前来探看一二。”

      很快,茶盏,笔墨纸砚已经备好。

      那喜娥被突入其来围观的两个好看的少年人打断,神情不似方才那般爽利,反而一只手指缠着发梢,神情忸怩其来。不过幸好,话还是说得囫囵完整。

      “若说常来也并不常来,每个月也就一两回。若遇上我身子不便,便会引荐给其他姐妹。”

      “那就先说你记得的几个!”鸨母拿了一盒胭脂拍了一下,装成惊堂木的模样。

      喜娥被她拍得吓了一跳,模样可怜见的。

      鸨母放下胭脂,咂摸了一下用胭脂拍出拍惊堂木的感觉。难怪那官老爷们都喜欢没事拍一拍那烂木头,多有气势呀!

      喜娥绞着头发,眼神悠长凝远,陷入回忆中道:“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约莫四十上下,一个月总会来一回。”

      “有何特征?”杨承弼开口询问,语调谦和,让人听来就倍感亲切。

      那喜娥在鸨母那边犹如挤花汁一般,揉捏搓拽才出来一滴两滴有用的,见到杨承弼这个俊俏的小郎君,立刻如倒豆子般有什么说什么。

      “若说特征么,就是寻常人,潜入人群都不会被关注的那种。”

      喜娥还算清朗的声线略带一丝活泼,继续描述道:“平平无奇的眼睛,既不锐利,也不凶悍,偶尔露出老实巴交的样子,手脚粗壮,皮肤偏黑,看着不像镖师,倒像是个庄稼汉。”

      梅贺摇了摇扇子,同时摇了摇头:“这可为难了,不说眼睛是单是双,是丹凤还是垂眸,是三角还是杏仁,只说像个庄稼汉,这怎么画?”

      喜娥被梅贺点醒,用双手掰下自己的眼尾,又追加一条道:“像是这样,眼尾有些略下垂,笑起来还有褶皱。看着不年轻了。”

      杨承弼依言落笔,几笔先浅浅勾勒个一个男性的轮廓。

      见这样引导的方式有用,梅贺又问她:“那此人究竟是个方脸盘,还是个圆脸盘你总记得吧?”

      喜娥想了想又道:“不圆也不方,是个鞋拔子脸。”

      在梅贺的指引下,喜娥透露的有效信息也越来越多。

      杨承弼在这件窄小的花房内,眼力有些不济,长长的睫毛微垂,被粉红色的光照让双眼迷离无法对焦。

      眼观四路的鸨母赶紧点了一盏更明亮的烛火来,还摆在杨承弼的眼面前,为了避免烛光的阴影影响杨承弼作画,她还特意命人在另外一侧也放上一盏,两盏灯互相映照,阴影便淡了许多。

      一字楼时长招待爱舞文弄墨的风流雅士,这点小小的技巧,那鸨母倒是十分熟练。

      不多时,那男人的模样已经大致在纸上出现了。

      鸨母盯着看了半晌,道:“眼熟是眼熟,可是总觉得名字就在嘴边,又叫唤不出。”

      喜娥也过来看,摇摇头道:“虽说有个五六分相似,可好像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梅贺皱着眉道:“头发?”

      在场的两个女子异口同声地“咦”了一句,“是头发!那个人!”

      喜娥抢先一嘴道:“那个人说是走镖路上十天半个月也难得洗一个澡,害怕头发太长发痒长虱子,于是剃了个板寸头,堪堪只有头帘上一圈,根根直竖,摸上去扎手得紧。”

      鸨母道:“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有这么个人。出手不阔绰,却偏偏找我讨要美貌的姑娘,我呸,原来后面的事竟然是这样。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说着说着,鸨母又用指甲去掐了一下喜娥。

      喜娥吃痛,躲在梅贺身后道:“嬷嬷也别再喊打喊骂,回头我把那私房银子折算给您便是。只是,这些银两也我皮肉生意赚回来的,您可怜则个,好歹给我留一点。”

      鸨母冷笑道:“还给你留一点?你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哪样不是花的我的银子。拿来还可以免去一顿责罚,不挨饿不受冻,可便宜你了!”

      两人打打闹闹之际,杨承弼已经按照方才两人的叙述将那男子的头发画成了根根倒竖的短寸。

      喜娥在追打之际,抽空瞥了一眼那画像,惊叹道:“神了!这会儿竟有八分相似了!”

      杨承弼似乎不满她口中的“八分”,还希冀更进一步,搁了笔道:“这人还有什么更细致的特征吗?”

      杨承弼素来与父亲混迹刑部,虽然这些惯说的话都是来自刑部的各位叔叔伯伯的日常用语,只是落到很少与刑事案件打交道的旁人耳朵里,就隔了一层意思。

      梅贺用大白话帮他解释:“那人的身上,或者四肢,可还有些什么方便辨认的细节?比如胎记、肉痣一类……”

      喜娥仿佛想起什么来,点点头道:“有!那人的背心处,长有一颗硕大的肉痣。说是因为这颗痣不能躺着睡觉,一向只能趴着或侧着睡。偶尔走镖时,也有坐在马车上睡的时候。”

      “背心处……那还得掀开衣服看看啊。”梅贺思索着,有些喃喃自语。

      喜娥有些羞涩地摇摇头道:“那倒不用,那肉痣隔着衣服就能摸得到。有几次我们欢好……时,我就……摸见过。是以这位公子一说,我便想起来了。”

      杨承弼又在那副画的下方写了一行备注:背心有硕大肉痣,可隔衣摸见。

      有了第一幅画像的经验,说起第二个跑码头的家伙,喜娥便轻车熟路了许多,她洋洋洒洒叙述,杨承弼画得细致,反而没有她说得快,到后面,喜娥的紧张感也消失殆尽,甚至抓起了一小把瓜子嗑着。

      那鸨母虽然拿了她的私房钱,却还算是给她留下了金钗与珠宝首饰,并未瓜分殆尽,喜娥又是那种得过且过的性子,吃饱穿暖了便不愁明天,乐观的个性十分具有感染力。

      梅贺对这个圆圆脸的妓娘倒是不讨厌,反觉得她有些真性情,也被她嗑起瓜子的姿势逗得哑然失笑。

      杨承弼的第二幅画不多时也画好了,看看时辰,已经听到了亥时的打更声。想必在驿站等候的周强与堰生他们,一定等得着急了。

      两个人也不避讳是否彼此相识了,直接搭伴走了出去。

      那喜娥不知道杨承弼的身份,还冲着他挥了挥帕子道:“兀那公子,你若是再来一字楼,若是去雅座记得可以免费点一位姑娘陪坐。我叫喜娥,若是不嫌弃,记得回头找我!”

      直截了当,丝毫不忸怩作色。

      梅贺哈哈大笑,一把揽住杨承弼的肩膀,回头替杨承弼答道:“回头定来找你。”

      杨承弼拍开他的爪子,嘴里嘟囔着:“那就知府衙门见吧。她可是孟悟案的重要人证。”

      他将手里的两枚卷轴拢拢紧,这两幅画,大概是今夜最大的收获了。

      两人快步走出了一字楼,还没出最后一阶台阶,有一位龟奴舔着脸上来拉住杨承弼道:“御史大人,您的雅座钱还未付清哩……五十两纹银,您看是银锭还是银票?本店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江元洲在外面跺着脚等着他们,看见两个人被龟奴拉住,直接上前一脚踹开那讨要银两的家伙,用土豪的方式甩出一张银票。

      梅贺眼尖,赫然看见上面写的是一百两。

      那龟奴看见上面的字样,又惊又喜,还没来得及道谢,银票却被梅贺一把抢了过去。

      他从兜里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给了龟奴,又把一百两的揣入怀中,打发那厮道:“这位江公子没有零钱,我找给你。”

      江元洲被梅贺这一神操作惊呆,一时间也没有任何表示。

      那龟奴从惊喜变为失望,颓丧着脸离去。

      杨承弼奚落他道:“也不知道梅师兄家境敦实,为何如此贪财?”

      梅贺扇着折扇,回嘴道:“方才我也出了五十两,这不是为你办理公事,费用理当由公家出嘛。”

      几人办好了正事,今夜心情都极好,甚至踱步向驿站走去的时候,步子都是轻快的。

      三人同行,虽然是在金陵,但仿佛又回到了不久前一块在京城国子监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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