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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除了那草木灰和十文钱,并着一支乌木抿子之外,田源良和手下人将此翻查了数遍,均未再找出任何的可疑之物。无奈之下他只好叫来此地的村长,告知其一旦冯货郎回来,要他务必前往知府衙门走一趟。

      虽然人没有探查到,但是这几样证据的确能证实堰生所言非虚,他身为宋恽的爱徒,无论是情感上还是钱财上,都没有要杀害宋恽的动机。想明白这层关系之后,堰生手里的镣铐终于被打开,他又被放回了靳云楼。

      梅贺为他准备了柚子叶和热水并一套新制的衣衫,做足了一切仪式之后才让堰生重新走出房门。

      经历了这样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堰生的眼神似乎都成熟了不少,从一个有些小倔强小脾气的少年人,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家伙。只有梅贺或杨承弼主动与他说话时,他才会稍稍回神作答。吃饱喝足,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堰生拿出月记板,在上面花了两个红叉。

      因为宋恽这件中毒案,杨承弼的期限又被拖了两日。看见这两个红叉,众人的眼神里仿佛都恨不能生出四匹马,好让身体能随着时间一同飞奔。

      “还是来说说孟悟弑母的案件有何进展吧。”三位同窗,并一位刚刚从生死关头重返清明的少年,凑在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上,不推牌九麻将,不谈风花雪月,而是摊开那张杨承弼从“一字楼”带回来的堪舆图,认认真真研究。

      杨承弼拿了一根可以擦拭的炭笔,在堪舆图上细细描绘了当日孟悟行走的动线。

      亥时一刻,孟悟自一字楼正门闯入,醉醺醺直接上楼梯,闯入二层最西,之后撞破那戚氏在与客人欢好后,大闹了一场,赶走客人,跌跌撞撞出来,再从正门离开……

      梅贺道:“孟悟赶走客人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是本案的关键所在。”

      杨承弼点点头。“还有就是龟奴说,孟悟离开时,门外下了大雨,因此有很多客人进一字楼避雨。但是他记得再没有领过人前往戚氏的房间。”

      江元洲的角度正好是倒过来的,别人看正门的时候,他看的是屋顶。他拍了一下大腿,指着屋顶道:“我想到了!”

      三人齐刷刷转头,都用一种不信赖的眼神看着他。

      江元洲自□□:“哎哟我知道我平时看起来不靠谱,又不好学又不上进,成日里只会吃喝玩乐……”

      梅贺点点头,插嘴道:“你对你的评价倒是十分中肯。”

      江元洲揉了揉脸,眼神中冒出两缕智商上线的光。他的手指持续在屋顶上点了点:“你们留意没有,所有的证词,龟奴看到的客人,都是从大门走的,若是孟悟不是弑母的凶手,而杀人犯刚巧又带着点江湖侠客——不是,江湖女票客的性质……”

      杨承弼突然看江元洲越发顺眼了起来,连他脸上的麻子都肉眼可见地可爱了。“你的意思是说,那些江湖人,未必是走的正门。”

      堰生咬了一块酥饼,咔哧咔哧的咀嚼声,似乎是在给杨承弼的精彩结论做一个注脚。

      梅贺也对这一结论十分认可,又补充道:“来人也未必是走的房顶,也许是窗户……”

      江元洲干脆利落地从椅子上起身,做了个白鹤亮翅的动作,仿佛是江湖大侠一般,纵身在原地蹦跳了一下。

      “喝、哈、嘿!走你!”他一边比划着,还一边口里念念有词。

      堰生用关爱智商人群的眼神看着他。

      杨承弼摇摇头,无视江元洲的耍宝,毕竟这个思路是他先提出来的,若是论功行赏,他还能分个头功呢。“看来,还是得再去一趟‘一字楼’。”

      这一次倒是不用段茂松作陪了,四个少年人决定自己去,而且还要大大方方在一字楼营业的时间去!

      “择日不日撞日,时不我待,就今晚!”江元洲豪横地拍了一下桌子,把一叠银票拍在众人面前。

      梅贺无奈地拿了一盏茶默默饮了一口,“去吧。”

      “我也要去。”堰生态度很笃定。

      江元洲明显因为堰生刚才瞧他的那一眼记恨上了,摇头晃脑地摸了堰生一把,嬉笑道:“你毛还没长齐呢,你去了能干什么!”

      堰生手起刀落,身形骤闪,一把冰冷的匕首就贴在了江元洲的面颊之上。江元洲哆嗦了一下,一缕坠落的发丝刚好擦在了匕首的锋锐之上,倏然落下。那匕首竟然触毛可削!

      “我可以模仿那些家伙,去屋顶,去跳窗!”堰生难得多说了几个字,语气笃笃定定,那沉稳的劲头仿佛比江元洲小朋友提早从国子监毕业了十年。

      杨承弼看看屋子里准备的时漏道:“昨夜大家也辛苦一夜了,便各自休息几个时辰,待到申时再出门。”

      金陵城的这些青楼楚馆,夜里申时才迎客,这是一个不文的规矩。

      几人各自准备回房,却在开门时刚巧遇见了杨家的马车夫周强,他正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从房门里出来,揉着肚子,伸着懒腰,一副正打算去寻些吃食的模样。

      杨承弼熬了一夜,原就有些乏了,让大家各自去吃喝不提,他只送了几人出门后便脱了外衣躺在床上,一闭眼便睡了过去。

      杨承弼这一回又做了一个梦。

      还是那一天的校场,还是和杨夫人一道站在校场外边看堰生学武。

      杨承弼的印象里,小时候就与宋恽相识。

      彼时他年轻力壮,是刑部出了名的捕快。一身本事当年出神入化,曾用一柄刀护着一车人,不让夜里的狼群上前半分。也是因为那一次狼群夜袭,他虽然护住了车上的证人,却被狼群咬伤了脚筋。其中的一条腿行动起来,微微有些跛。

      杨苑力排众议,仍旧让宋恽做了几年刑部的捕头。那些个年轻力壮的捕快与差役,一个个对宋恽的本事心服口服,并未在工作场合因为他的腿脚不便而排挤或奚落他。直到他四十五岁之后,因为追捕人犯不及而自动请辞。

      前不久,杨苑又把他召回杨家做了堰生的武术教头,也算是给他晚年生活一个慰藉。依旧离刑部不远,依旧离老上司很近。

      杨承弼的梦境里,宋恽还是在一招一式地教堰生武艺,那把刀的招式,便是今天堰生用匕首一招制住江元洲的动作。行云流水,如出一辙。

      杨夫人站在一旁,张罗着各种吃食,满满摆放了一桌子,她的眼神含笑望着校场上的堰生与宋恽,甚至在两个人休息时还主动张罗他们吃写糕点,饮些浆酢。

      宋恽大口喝着一盅杨夫人特别准备的茶汤。

      堰生也想饮用,却被杨夫人一巴掌轻轻拍打了一下,怂恿他喝一旁的果子露。

      那一日,杨承弼也在场。

      梦境跳转,杨承弼去厨房,听闻杨夫人安排厨娘给堰生做饭,她与鲍婶子的一番话此刻又清晰地映入脑海中。那一日是他刚刚醒,腹中饥饿难耐,想去厨房寻一些吃食,因着听见杨夫人让鲍婶子为堰生多做一些,他便有些吃味,径直出门去江家酒楼解决早餐,还和江元洲发生了些口角。

      虽然对现实里的事情记得很清楚,可是梦境里的场景似乎又比他记忆里的多了些他不知晓的片段。

      杨夫人道了一句:“堰生最近在长个子,他又向老爷求了教习学武,多炖些汤,别总紧着微儿。”

      鲍婶子语调轻快道:“我省得。”

      他记得当时听到这两句便转身离开,可梦境中那原本模糊的后续竟然清晰地继续传入他的耳廓。

      杨夫人半提醒半吩咐的声音十分好辨认,只听她道:“还有宋教头,这几日教习辛苦,也该备一些卤肉、烧酒,他那个人就爱吃猪头肉!”

      “哪用夫人开口,我早已备下了!”鲍婶子笑道。

      “是嘛?我瞧瞧……”杨夫人的声线小了下去,可是揭开瓦罐盖子的声音却高昂了起来。

      掀开,放下。两声脆响。

      笃笃,两声敲门声。

      这两个声音融合在一块,惊扰了杨承弼的梦境,也让他清晰地记忆起了更多宋教头刚来杨家的细节。他睁开眼,屋子里已经一片漆黑。

      只听梅贺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来:“差不多时候了,醒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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