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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因为貌美,不想被点中探花,因此自戕毁容。”

      这等手段与心机,换成他段茂松,可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两人都明白初见的这一次不动声色的眼神交锋,彼此让了座,待仆人看了茶。

      江元洲这一回知道自己的地位只是杨承弼的“书童”,乖乖站在两人身后,竖起耳朵听话。只是他的表情太过兴奋,眼神里又亮晶晶的,一看就是怀揣一肚子坏水的小厮。

      杨承弼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表情收敛一些。

      江元洲并没有和杨承弼培养出默契,反而在段茂松背后,冲着杨承弼扮了个鬼脸。

      杨承弼无奈,只好拿茶盏掩饰着表情的尴尬。
      段茂松指了指一旁垒成一尺高的案卷笑道:“小杨大人初到金陵就急着来找在下,想必是为了孟悟弑母案?”

      本质上来说,段茂松并非是个欺上瞒下的官员,甚至还颇有些官声与名望。就拿这一次的孟悟案来说,若不是民众愤而请命,想必他也不会将孟悟判至死刑。若此案当真另有隐情,段茂松也不是那种不能容许翻案的庸官。

      杨承弼这才看到段茂松已经将案卷准备妥当,不知道是想当甩手掌柜,还是真心实意要助他重审。不过杨承弼今天并非是来看案卷的,他轻描淡写地摆摆手道:“段大人勿怪。今日前来拜访,并不是为这案卷而来。实则想去一个地方,特来约大人壮胆。”

      “哦?”段茂松眼皮一跳,赶紧喝了口茶压压惊。略带苦涩的茶水虽说有些特别的香气,仍旧无法满足他嗜甜的一颗心。段茂松用袖口掩盖了一下自己被茶苦到的表情,定了定神这才开口问道:“小杨大人是想去往何处?”

      “一、字、楼。”

      杨承弼说出那三个字,让段茂松差点把喝出去的那口茶喷了出来。

      别说段茂松了,就连江元洲听见这三个字,脸上的雀斑都分明透着些红润。

      而段茂松是抗拒,江元洲却是雀跃。

      “这……大白天的,不太好吧?”

      虽然说官场上的应酬也难免要涉及那种场所,可是现在才午时不到,人家还没开门迎客好吗?

      段茂松轻咳一声,有些踌躇着开口,用的是商议的口吻。

      杨承弼脸上的那道淡淡伤疤不知为何有些略略发红起来,他微微一笑,这股子笑意让那道疤平添了几分诡谲与不可言说的神秘,让段茂松有些脊背发凉。

      “大白天才好啊,没有客人,方便探查地形,再问问事发当日的情形。段大人不会以为我要去寻一位相好的姑娘与大人畅饮吧?”这位小杨大人看似文质彬彬,说话却忒直接,倒是颇不给人面子。

      看在他自称“小侄”,自降一个辈分的面子上,段茂松点了点头。

      “那就……换身衣裳再去?”

      “段大人请便。”

      段茂松去换衣服的当口,江元洲却跺了跺脚。

      江元洲道:“说好的带我去一字楼,不是饮酒吃饭看姑娘啊!”

      杨承弼白他一眼道:“办案呢!你当烟花三月下扬州吗?”

      江元洲脸上的红润渐渐褪下,坐着锤了锤刚才站累的腿,有些孩子气地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

      杨承弼道:“你以为梅师兄为何不来?”

      江元洲烦躁地用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道:“梅师兄早就神机妙算过了,这是趟苦差事。只有我傻傻往坑里跳。”

      杨承弼看看阴沉沉的天,道:“谁不是在坑里呢?你,我,还有孟悟。”

      天气无端端的,又下起了雨。

      这早春三月的天气,雨滴淅沥沥地织就了一方天地,馀花落处,满地樱桃。渐渐浓稠绿意零星散布在枝头与田野之间,被如烟似雾的雨幕笼罩在其中,几乎能滴出一块翡翠来。

      堰生被这江南阴雨连绵的天气弄得人有些焦躁,浑身湿漉漉黏糊糊的感觉可不太好。他胡乱将刚刚浆洗好的衣物拧干,又去驿站处寻了些工具搭晾晒用的木架子,忙活了半天,却又发现少爷和江元洲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他们拉了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袍的胖子回来。

      杨承弼把身上的朝服换下,选了一件月白色棉袍换上。那领口还镶着一圈白狐毛,倒是把二少爷的俊美身姿衬得更加颀长通润,美玉一般。

      “中午我要吃肉。”那已经和杨承弼比肩的少年,当着知府段茂松的面,这样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他手上忙活着,掸了掸浆洗好的衣服,努力不让衣物有褶皱。出门在外,堰生除了要口吃的,倒是也没偷懒。

      杨承弼点点头:“管饱,记账。”他换了衣裳,看着江元洲不情愿地拿了钱袋子出门。

      门口那个穿着常服的圆胖中年人,摸了摸鼻子,十分不情愿地跟他们并排走。

      堰生探看了半天,从那个白胖的中年男子迈的方步中琢磨出来了他的身份,还没等他转身去点肉吃,杨承弼又转身叮嘱他:“帮我制一道月符。”

      段茂松站在一旁迈了脚,又听见杨承弼吩咐他的小厮,虽说刚刚相识不过半个时辰,却马上推测出来这“月符”的作用。

      在刑部,有时候为了响应上头的破案期限,会做一个寒梅图一样的东西,破案期限几天就画几个格子,一直画到最后一格,便是最终的破案之日。

      杨承弼初来金陵,就定下了三十日的期限,重审此案难道说真的十拿九稳?

      段茂松的一条腿虚虚放下,始终踩得不踏实。

      堰生是见过刑部的月符的,这回规规矩矩地点点头,目送三人出门。

      裁了一个七寸见方的木片,寻了炭条画出三十个小格,用木钉挂在杨承弼房间的墙壁上。

      前面一个小格子,堰生寻了朱墨,在上面画了个叉。

      他站远了瞧过去,心中就油然而生一种紧迫感。

      并非是少爷托大,实在是他前来金陵之前,就和皇上立下了三十日的军令状。

      时间紧迫,拖延症可是要抗旨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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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白天逛青楼,段茂松这还是第一次。

      一字楼在金陵城的西北面,有一条专门的“牌楼街”。

      从驿站驱车过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周强是赶车的老手,马车座里既平稳又暖和。段茂松将两只手揣进袖子里,缩着脖子仿佛一只吃饱了晒太阳的鹌鹑,眼睛盯着杨承弼骨碌骨碌转了几圈,偏偏又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他也拿眼神觑一眼江元洲,看看对方周身从头到脚一身贵气的穿着打扮,暗自揣度着这位书童难道是京城那户官宦人家的小公子,送来状元郎身边历练的?

      杨承弼拿了一副卷轴在手中,掀开帘子四下探看着。

      平日夜里那些迎来送往的姑娘们,此刻安安静静都如同小雀一般,蜷缩在窝里眯眼休憩,热闹的街道里一处门也没开,只余下街边的酒肆门口挑着一杆大大的“酒”字旗,却一个客人也不曾光顾,这场景与杨承弼进城时的烟火气截然不同,仿佛一座城市被这条街道分为了阴阳两个区域,一面是白天人气鼎沸的集市街,一面是夜里灯红酒绿的温柔乡。

      一字楼的招牌属这条街里最大的,远远看去,黑色匾额上的金色字体格外醒目。足足三米宽的三层门楣上,挑着两串高高的红灯笼,一边挂了三只,每只灯笼上用黑色的隶书顺序写着“一字楼”三个字。

      “一字楼”之所以闻名整个金陵城,原因还是在这“一字”之上。据说当年有一位金陵才子在一字楼留下一篇精彩绝伦的文章,全篇只有一个“shi”字,却用了平上去入四种声调,编出了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不仅让当时的金陵文人拍手称妙,还被各个茶馆酒肆的说书人将这篇一字文传扬到街头巷尾。是以,当年唤作“青云楼”的地方,便改名为“一字楼”,用以纪念这位才子和这篇名作。

      有故事的青楼,比没有故事的,更受文人雅客的喜欢。

      一字楼极为风雅,仿造着书局的格局,在大厅进门处把所有待客的姑娘的资料都编撰成册,每一位姑娘都有专属的画像,简单的个人介绍,根据当红的不同,分为天字卷,地字卷,人字卷。三本画册每月按照待客数量进行评选后重新装帧,前十为天字卷,前五十为地字卷,剩下的只能屈居在人字卷。

      画像为活页,方便每个月进行调整。在不同卷轴的姑娘,每个月收到的奉银也大不相同。据说月月盘踞在天字卷的红牌花魁,一年可收入万两雪花银,而赎身的费用也自然水涨船高。

      只不过他们今日要探访的,并不是这些名字写入天字卷的花魁们,而是草草几笔留在人字卷几乎最末尾的一位戚氏,花名唤作斟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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