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碧水莲君

8、今世（八）

　　在他们的脚下，是一幅什么样图景啊！

　　在黏稠腥膻的血海中，无数的赤 裸的尸骸密密麻麻沉沉浮浮。有不明的巨大的犹如蛇和鳄鱼的东西，在尸骸中穿来钻去，撕咬着那些尸骸，从那些尸骸的口鼻胸腹中钻过。那些被撕咬得残缺不全的发出恐怖和痛苦的尖叫！
　　原来，那不是尸骸，而是一个一个的苍白的血淋淋的人体！
　　那种血腥的腐臭的气味就是那些腐烂的，恶臭的躯体和血红色的液体里流出来的。

　　冷修文胸口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双脚一软，便紧紧抓住碧眼人的衣袖，否则他非直接掉下去不可。
　　碧眼人不屑地看他一眼，冷笑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冷修文脸色苍白，无力而惊恐地望向碧眼人。碧眼人直直地看着眼前血海翻滚的惨状，语气锋利而冷酷，“这是九幽地狱！”
　　“九幽……地狱……？”
　　“是的，那些在人世间犯了极大的罪孽的，那些被诅咒的，被束缚的灵魂，就在这里面受这血海蚀身，蛇虫钻心之苦，永世不得翻身！”

　　碧眼人一边冷冷地说，一边带着冷修文已经飞临了血海的上空，飞得这样低，冷修文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浸泡在血海里的人残缺扭曲的脸上痛苦绝望的神色，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哀嚎和诅咒。
　　“我在做梦，我在做梦！”冷修文不断告诉自己，这恐怖的，恶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绝对不是眼前看见的。他狠狠地掐自己一把，大腿奇怪地疼，好像不是自己的。

　　是梦，不是梦！那血腥腐臭的气息让他几乎窒息：“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为什么？”
　　忽然，一个浸泡在里面的灵魂发现了他们，便猛地挣扎着向上一跃，想要借抓住他们，脱离那腐蚀着他的黏稠的血液。
　　冷修文惊呼一声，但那白骨嶙峋的手指无奈地在空中空抓了一把，绝望失落地重新坠入血海。可就是这一瞬，冷修文看见，那身体原本浸泡在血海中的部分，早就只是附着点点血肉的白骨！而那他一坠入血海，几头巨大的爬虫，就围聚过去，将他撕扯得粉身碎骨！

　　“天！”
　　“不用担心，等一会儿，他就会重新恢复原样，重新被血海一点一点腐蚀成枯骨，或者被这些阴蛇再次撕裂钻咬，永远重复！”碧眼人冷冷地说。
　　“为什么，不是有轮回转世的么？不是人死后都要轮回的么？”
　　“嘿嘿，这些人，都是被诅咒，被禁锢在这里的，诅咒不解除，禁锢不打破，他们永远都只有留在这里！”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那锐利的眼光似乎要把他撕裂，怨毒的神情似乎要吃了他才甘心。碧眼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自己看吧！”
　　冷修文茫然地扫视着下面翻滚的黑红色的血海，那些苍白的血淋淋的身体，痛苦的扭曲的神情，大声的撕心裂肺的哀嚎和诅咒，……烙铁一样烫着他的心胸！

　　他不想再看，想要别开头，但是碧眼人紧紧抓住他，按着他的头：“你看！你为什么不敢看！怕看你做的孽的后果么？哈哈哈，你也会有不忍心的时候？……。”
　　他将他的头强按着扭过来：“睁大眼睛，你看看，那边，喏，就是那边那些白骨旁边漂浮的是什么人呢？你看看，那是什么人！”
　　冷修文努力张大被腥臭的气息熏得疼痛的眼睛，往他说的那边望去——

　　黏稠的血海中，有一座白骨尸首积成的小丘，小丘旁边，一个人影载沉载浮。“过去看看！”碧眼人命令道，便胁了冷修文飞近，那苍白的赤裸的人体，刚刚被一条灰黑的阴蛇从胸口硬生生地钻过，血肉外翻的身体被带得旋了半个圆，刚好转过头来……。
　　血淋淋的，苍白痛苦的脸……。

　　“天！……”冷修文愣住了，“怎么是他？”耳边轰地一声，一切东西都离他远去，眼里心里，全都是那张脸，那个人！连碧眼人在说些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对！是他！就是他，在这里生生世世受这样的折磨！为什么会是他，他没有错，没有半点错误！就是要受苦，也应该是你，是你！——。”碧眼人咆哮，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痛苦，他的全身都在战抖，“是你害他这样的，该受苦的是你！！”
　　“你现在就去，就去陪他，就去——！”

　　冷修文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说些什么，从看见那人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就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人，他呆呆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那种熟悉的刀搅一般的心痛又占据了他的心！
　　怎么回事？这张脸，怎么会这样刻骨铭心？怎么会这样出现在这里？
　　见他毫无反应，碧眼人更是狂怒，他疯狂地抓住他，就要使劲往血海中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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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间，一道白色的光芒，直穿透上面的黑暗射下来，射在冷修文身上。碧眼人猛地楞住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碧眼人喃喃地道，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白光静静地洒在一动不动的冷修文身上，柔和不是很明亮，却紧紧地笼罩着他。

　　“怎么回事？”看着白光顿了顿，碧眼人终于咬了咬牙：
　　“看样子，我这时还不能扔你下去。不过，”他瞪着冷修文，“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我找你几生几世，如今，绝不轻易放过！你等着！”
　　冷修文心身都麻木了，根本无视那碧眼人在做什么，说什么。他的眼睛，只紧紧地盯着那红色汪洋中惨白的一点。眼里心里就是那一点，除了那一点，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种巨大的震撼和无比的痛楚紧紧的攫住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那种深沉的，似乎沉淀了几生几世的痛苦，泛滥了！
　　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为什么？他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这样的痛苦和伤悲？

　　天和地，原本就是旋转的，在旋转中迸裂，在旋转中四散飞出，在旋转中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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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修文！冷修文！你怎么样了？”一个声音在焦急地呼唤。
　　“坚持住！我送你上医院去！”那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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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样了？”看着从急救室出来的医生，秦慕周焦急地问道。
　　急救室的值班医生叶迁叹了一口气，这个学生跟他有仇不是么？一接这个病人，他就楞了一下，这不是上次煤气中毒的那个学生么？不到两个月跑了急救室两次，他也够倒霉的。
　　送他来的，还是上次的那个高高的年轻人，嗯，因为这两人都长得又高又帅，所以上一次就印象深刻。
　　刚才，叶迁已经认真地给那个病人检查过了。
　　因为刚送来的时候，确实吓了一跳，这病人胸前，衣襟上到处鲜血淋漓，脸上也满是血渍。叶迁记得自己当然就问道：“怎么了？”
　　这人回答：“不知道，好像是流鼻血。”
　　“多长时间了？”
　　“不知道……。”
　　“你怎么发现的？”
　　“呃，我捡来的！……。”
　　叶迁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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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没什么事？”秦慕周奇怪。
　　他确实是捡来的冷修文，这天他有事出去，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他在小区的路上发现冷修文的时候，冷修文已经晕过去了，怎么叫也叫不醒，他连忙把他抱上车，送进医院。看他鲜血淋漓的样子，应该是出了什么大问题！

　　“嗯，据检查的情况来看，病人是因为重感冒的原因，再加上身体不好，所以引起鼻腔出血过多。是要住院治疗，不过，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哦，那就好，那就好！”秦慕周松了一口气的当儿，也有些疑惑，——这个冷修文，不是说是体育尖子吗，怎么会这样，一个重感冒就这么恐怖？
　　“你是病人的什么人？”叶迁问。
　　“哦，我是他的老师。他是K大的学生，父母在外地的。”
　　模糊记得上次好像就是这个人给这个学生签字付钱的，叶迁没有再问，只是随意地道：“病人需要住院观察两天，你去办住院手续吧！”

　　洁白的病房里，冷修文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秦慕周轻声喊道：“冷修文，冷修文！”
　　良久，冷修文茫然张开眼睛，眼光愣愣地看着他。
　　秦慕周舒了一口气：“好了，你醒过来了。怎么样，鼻血已经止住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冷修文依然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秦慕周伸出手去，摸摸他的额头想看看他有没有发烧，不经意间却对上了他的眼光。一时间心中一窒。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光！迷惘，委屈，依恋，愧疚，痛苦……。像是伤心的孩子，像是歉疚的情人，怔怔地，痴痴地看着他。
　　一时之间，秦慕周在这样的眼光中怔住了。

　　良久，才尴尬地“咳”了一声，道：“你怎么样了？”
　　迷惘的神情没有变，还分不清现实和幻境的冷修文，看着眼前熟悉的俊美容颜，茫然地道：“你……是谁？”
　　秦慕周一头雾水，看着脸色苍白，一双眸子又黑又深却明显神志不清的冷修文，楞了半天，才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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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医院观察了一天，各项检查也下来了，不管冷修文和秦慕周如何不相信，结果在那里摆着。
　　只是有点感冒！
　　他全身上下处处完好，什么也检查不出。至于冷修文说的频繁地流鼻血的情况，医生建议补充营养增强体质多多锻炼。

　　不管你相不相信，做完全身检查的情况就是这样。于是，在冷修文得到结果后的第二天，他出院了。依着秦慕周的意思，还要观察几天，因为他对那天晚上冷修文止也止不住的鼻血的情况记忆犹新，有些不大相信医生的诊断。
　　但是，听见结果异常沉默的冷修文只是摇摇头：“算了。检查不出来的。”
　　秦慕周奇怪地看着他。他脸色苍白，衬得一双眸子又黑又深。不知为什么，秦慕周有一种感受，这一瞬间，那个明朗的活力十足得像是阳光下的浪花一样的冷修文，有了一点点不同。什么不同，一时也说不清楚！

作者有话说

　　晚上再来一章，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