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前生（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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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般无奈中，周霆忽然想起了那片竹林，那里是他第一次见到青弧的地方。
果然，青弧在这里。
被扫帚打出来的糗事还在青弧心中耿耿于怀，他瞪着眼前一脸希翼地看着他的周霆，没有好气地说：
“没有，我能有什么办法？”
青弧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再加之他也十分不耐烦：这些麻烦的人类，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直面，只知道拖泥带水期期艾艾。实在是教他上火！
“你如果永远都放不下你那个什么伦常辈分，这样的问题就永远别来问我。问我我也给不出什么好法子。”青弧冷冷地瞪着他地说。
“可是……。”周霆说不出话来了。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管性别，不管伦常，他失望地看着青弧。这一刻，深刻地感受到和青弧之间巨大的差别。
是啊，青弧可以不管不顾这些，因为青弧是妖！
周霆不能不管不顾这些，因为，周霆是人！
青弧也十分沮丧：“我真的不知道……。”
周霆默然地往竹林外走去，青弧叫住了他：“等等。”
青弧说，他要闭关修炼了。这次，师傅已经找到了他，所以，他不能再跟周霆走了。而且，一旦闭关，便不知道是几年还是几十年，他们暂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能再见了。
青弧说，要周霆保重。等他出来，他会来找周霆的。因为，周霆对他有救命之恩的。
周霆愣愣地，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
青弧也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单薄的背影没入竹林。远远的一阵冷风吹过来，竹林低啸着，像是许许多多怪兽在同声长嚎……。
青弧心里为着这个异类的友人真正的担忧起来。只不过，作为涉世不深的狐狸，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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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些丝绸，锦缎，金银玉器如同流水一般地，流过周夫人的内室，流过周雨的账房；听着周夫人满口小定，红鸾，通书，奠雁，周霆满心郁闷，心中越发没趣起来。
到十一月中旬，定亲的仪式所需准备得差不多了。周霆听说，娇蕊大病了一场。
自从双方的长辈有了定亲的意向以来，娇蕊就再也没有来过周家。不过，周霆知道娇蕊生病肯定是真的。因为，不爱出门的周夫人那几天，又再往族长家跑了。
因为娇蕊生病，定亲的日子向后推了推。但周霆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因为只是推了一个月而已。
周夫人忙得满心欢喜，周雨忙得无法分身，他们二人都忙得无法顾及周霆。周霆心中的郁闷没处发泄，整天不自在。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出来进去只拿小厮丫鬟撒气。过了两日，干脆整日在外游荡。周雨没时间管教他，周夫人只有嘱咐了几个老成的家人，命他们跟紧点，就让他在外算是散散心。
这一日，他在周雨的小书房中候了半日，眼巴巴地等着周雨来带他去，不管干什么，学生意，查账册，只要是能跟在周雨旁边的都行。
可是半日过去了，掌柜的出去了，账房来，账房的出去了，庄头来了，再不然管事的来找。周雨就是没有个空闲的时候。这样，已经几天了。看着周雨看都不往自己这边看一眼，周霆不由的心中愤懑委屈。
“都说是为我好，可连理都不理我。”
没奈何，他带了一个老成些小厮，牵了马，又闷闷地出门了。
出得门来，跑不上几里，就到了赵家集子。
和清秀整洁的周家庄不同，赵家集子其实是个小镇，平素就人来人往，今儿正遇到赶集热闹极了。卖吃的，卖穿的，耍猴儿的，玩百戏的，熙熙攘攘的。这样热闹的景象让周霆精神一振，平素周雨管得严，很少让他一个人出门。这会儿，也算因祸得福，可以好好逛逛了。
逛来逛去，人挤人中没一会儿，小厮也逛丢了，事也逛出来了。
在镇子东头那儿，一个青衣人在晒太阳。在离青衣人不远的地方，有卖唱的两父女在一棵大柳树下咿咿呀呀地唱。那父亲大概有五六十了，花白头发，一副孱弱的样子，拉着胡琴。女儿有十六七岁，脸蛋甚是清秀可人。
赵家集子上的几个地痞来了。
“哎哎，老头，谁让你们在这唱的？”一个膀大腰圆却一脸冲相的张口就说。
那拉胡琴的老头看这些人来意不善，忙住了琴，弯着腰赔不是：“几位爷，我们两父女是逃荒来的。路上没了盘缠，吃了这碗开口饭。……”
没等他说完，另一个横披着衣服，满脸阴气的家伙就打断了：“怎么，连山都没拜，就想在这捞，你也太小看我们赵家集了吧？”
老头满口不敢。连忙将辛苦敛得的一把铜钱双手递上。
那满脸阴气的家伙伸手接了，掂了掂，道：“还算识相！”老头一口气还没松下来，那膀大腰圆的找上卖唱的姑娘了。
“哟，这妞儿不错。细皮嫩肉的。”那姑娘吓得往后退，老头连忙挡在她身前。“怎么，怕爷吃了她！”那膀大腰圆的忽然坏笑起来，“王哥，这几天哥们闷得慌，干脆，就叫这妞儿去给我们唱一出如何？”几个混混立刻哄笑。
那老儿忙说：“几位爷，几位爷，今天小老儿开个张，明儿有点进益一定多多拜上！”
“明儿不用了，”满脸阴气的那个笑道：“就今天吧！”
剩下几个混子，便伸手去拉那姑娘。
“小样儿，是水灵！”
“真的，我来摸摸看！”
那姑娘吓得大哭起来。老头忙忙打躬作揖地求饶。却被一把推到地上。几个人架了那卖唱的姑娘就要走。一时间老儿的求饶声，姑娘的哭骂声，扯得人心中不好受。但是这伙人在镇子上横行久了，众人虽心中愤恨，却无人敢上前。
“站住！”忍不住气往上冲，周霆大喝一声。
那几个混混吓了一跳，等转过身来，见只有周霆一个半大小孩，便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转身便围拢过来。
那膀大腰圆的咧嘴坏笑道：“王哥，看来咱们在这儿混得越来越没名气了。连这么个兔儿爷，也敢来坏咱们的事！”
“你满嘴里说的是什么？”周霆虽然不知兔儿爷是什么意思，但这混子如此猥亵的语气让他听了就心中发火。
“哟，哟，还是个炮仗呢！小娃娃，回家找你娘吃奶去，别在这儿捣乱。”一个混子嘻嘻笑，“比这丫头还标致水嫩呢！”说着伸手来摸周霆的脸。
周霆大怒，抬手就是一下。这下，那些混子叫起来了。“怎么着，想在这里动手。反了你了。”
便有人冲周霆就是一拳。
周霆略略往旁一闪，那一拳打了个空。接着他伸手在那混子背上一拍，那混子“扑”地倒了。剩下几个讶然到：“怎么说，小子有两下。”便拳脚齐上。
这一架，是周霆长到现在最过瘾的一架。
和平素那些教习的武师不同，这些混子都是竭力而博的。但纵使他们竭力而博，却仍然抵挡不住周霆练习了几年的拳脚。很快，这些混子就丢下一句“你狠，你给爷们几个等着！”就落荒而逃。
周霆又是兴奋，又是高兴。几乎忘了自己为什么打架。
那个老头和着那卖唱的姑娘来道谢，旁边有人好心提醒他说：“这位小哥，你做的虽然是好事。但是，惹了这伙人也不是玩的。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周霆不屑地瘪瘪嘴：“就他们这种货色，再来几个我也不怕！”
那好心人说：“不是怕不怕，强龙难压地头蛇，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帮混子在这里时间长了，也懒得和他们合气。”
周霆一怔，这倒是实话。
于是，在众人的劝说下，卖唱的父女和周霆都离开了赵家集子。
出了赵家集子，周霆往周庄的方向去，那卖唱的父女俩要往县城的方向去。两父女千恩万谢，哭眼抹泪的去了。周霆见他们可怜，又把身上的散碎银子都给了他们。
找不见自己的小厮和马，他也不慌。自己一个人慢慢沿路回去。一路走，一路还回味着刚才那一架，竟是越想越有滋味。
走了半日，离的赵家集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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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桃花山，两边尽是密密层层的桃林，没有半点人烟。周霆素来胆子极大，要不然也不会去族里的禁地——人迹都没有的竹林去练武了。当下虽然越来越荒凉，但他也不以为意。继续朝前走。
走着走着，忽然在草丛中“窸窸窣窣”有声音发出。
“什么人？”周霆停步喝道。
没人回答。声音也停止了。
周霆见没什么动静，继续往前走。
可是，他脚步一动，那声音又“窸窸窣窣”地响起，待周霆停下，那声音又没了。连续几次。
周霆皱皱眉头，忽然腾身跃起，抢到草丛边一看。竟是一个青衣人在草间呼呼大睡。只是看他那睡得死沉的样子，不知那声音是如何发出的。
见只是个人，周霆舒了一口气，转身就欲走。
却也作怪，刚转身，就见那青衣人又躺在自己面前。一愣之下，他又回头，不知怎么回事，那青衣人又到了自己后面。周霆大惊。
不过，周霆虽然年幼，但自幼读书不少，又有过和狐狸精打交道的经验。见这情形，便知道自己遇到了异人。于是恭恭敬敬地抱拳作揖道：“小子周霆，见过这位先生！”
听见他如此称呼，那青衣人也不再装神弄鬼，睁开眼来，只见双目精芒四射。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竟已站在周霆跟前。周霆看时，这人不过四十上下，三缕长须，衣服僧不僧道不道，却另有一种奇异出尘的风采。
周霆彬彬有礼地道：“不知这位先生有何见教？”
“呵呵，我可没什么好‘见教’的，不过，哥儿，刚才看你在集子上打那几个混子打得痛快，故而来讨教一下。”青衣人笑眯眯地道。
“不敢！”周霆更知这青衣人异常，越发恭敬。
“有什么不敢！”青衣人喝道，“年纪轻轻，打便打一架，有什么啰嗦的！”说完身子一长，不知如何，周霆背心就被轻轻拍了一下。
周霆大骇，他连青衣人的身影都没看清就挨了一下。试想这一下如是用力，自己非得受伤不可。当下打点精神，全力与青衣人周旋。
但那青衣人身法实在太快，纵使竭力提防，也无济于事。他聪明反应又快，见这青衣人不想有恶意的样子。便立即抱拳收势道：“先生神功，小子佩服！”
那青衣人见他不卑不亢，举止聪明伶俐，心下更是喜欢，朗声长笑道：“这叫什么神功。你看！”
说着，便伸手一指对面山崖。便见一道暗赤色光华从他手间飞出，只听得豁嗤嗤一声，便见对面山崖烟尘四起，一株三人合围的大树格拉拉地倒了下来。
周霆瞠目结舌。却见那青衣人蔼然笑道：“这才叫功夫！”
“呵呵！”青衣人笑道：“可想学？”
周霆眼光一亮，忙拜倒在地：“师父在上，受弟子周霆一拜！”
“且慢！”
周霆一楞。
青衣人道：“适才在赵家集子，我见你小小年纪难得有侠心有胆气，又见你腾挪架势虽没有名师指点但也算有悟性。更难得的是你身俱仙骨，——想来你前生恐怕和我道门有些渊源。便有心收你做个徒弟。只是，拜我为师学我武功，却不是在家中可以做到的，须得随我离家潜心修习。你可做得到？”
周霆一怔。那青衣人道：“你出身大富之家，抛离富贵饱暖而江湖漂泊，可做得到？”
周霆答道：“富贵饱暖不在话下，小子没有什么留恋。只是，家中尚有寡母兄长……”念及周雨，竟无法说下去。
青衣人见他为难，长叹一声。虽然舍不得周霆这个天生修道的坯子，但以他的身份，自然不能强人所难。于是摇摇头便要离开。
“等等，师父！”周霆大急，“我，我……。”
见周霆这个样子，青衣人也明白他的心意，便说道：“这样吧！竟然咱俩遇见了，也是有缘，你回去好好想想。若能割舍得下，那么三日后的夜间子时，还是在这个地方，我等你拜师。若割舍不下，也便罢了。”说完，一转身，仍是那道暗赤色光华，嗤地一声，便间消失在山林之间。
周霆一时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接下来，如何遇到小厮，如何骑马回家，以及接下来的一切竟然都如在云雾之中。恍恍惚惚，脑子中就只有一个念头：“三日后，我到底去也不去？”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前生（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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