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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   家书抵万金,白翊风看着书信上的落款,熟悉的字迹让白翊风眼眶微热,他用指尖来回抚摸信件上的墨痕,白翊风轻声说:“唐兄,带我去书房吧。”

      唐宅的书房里没有什么机密文件,不该示人的东西都被唐凌飞仔细地收于秘处或付之一炬。深红色木质书架上面摆了许多书籍,经史子集都有,最多的是兵书和农书。格栅上也无落灰,想来经常有人打扫。

      白翊风偶尔也会来书房看看书,书本大多有翻阅过的痕迹,他一连抽了几本都能看到唐凌飞在书页里夹着的书笺,上面有唐凌飞写的批注和心得,虽只寥寥数语,亦是证明这些书不是摆设。

      唐凌飞低头看着白翊风的侧脸,对方正认真地看着家信的内容,从上至下的角度使得对方纤长卷翘的睫毛分外明显。唐凌飞没有打扰他,而是站在一旁,替白翊飞研墨。

      唐将军用铜勺取了一勺水盂中的新鲜泉水滴于砚面,执墨研磨。这一方墨锭品质温润,研时细润无声,一时间书房便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白翊风翻动纸页的沙沙声。

      父亲的文章一贯作得简约端严,只在最后几行绷不住了,透露出慈父心态,白父告诉白翊风,不论发生什么,白家都是他的后盾,让他不用担心,只管养好身体,再做打算。

      母亲的家信则平实温和很多,里面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家庭琐事:父亲知他劫后余生,一连写了十几篇祈求平安之文;大兄二兄阿姊甚至都想要来云州接人,只是各有各的事情,暂时脱不开身,只能作罢。

      父母亲人一切安好,对自己的惦念和关切几乎要穿透笔墨,白翊风心中温暖,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白翊风将家信按原样叠好,抚平皱痕,而后轻轻地放回信封里收了起来。

      他再一抬头,书案上已摆好了笔墨和信纸,而后,他看到了一件熟悉的事物。白翊风拿起了那枚小巧的镇纸,是一只卧着的白玉狐狸,形状同他之前捏的雪狐狸颇为相似。

      “你还留着呢?”白翊风笑了一声,把玩起这枚白玉雕成的狐形镇纸。这玉狐狸似乎是常有人把玩手盘,幽幽玉色沉静可喜,显露出一种温存的内敛旧气,连狐身上原本粗劣的刻痕都被摩挲得细腻滑熟了很多。

      这是白翊风原来刻章时雕坏了的玉料,直接扔了有些可惜,他便转念雕成了只卧着的狐狸。

      至于为什么是狐狸,因为那时候府城流行的话本多是野庙山林,书生狐鬼。

      唐凌飞知白翊风好奇,又碍于家中大人不许白小少爷看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便偷偷替他买了一本最新的册子,内容没涉及什么风月之事,只是狐狸向书生报恩,好人有好报的教化故事。唐凌飞可不敢被白家长辈误会,认为他是白翊风的狐朋狗友。

      白翊风见猎心喜,避着长辈偷偷同唐凌飞一起看了话本,自然记下了书中顽皮又心善的小狐狸。

      那时他雕石技术不佳,线条粗糙,型也抓不准,制出的玉狐狸是头大身小尾巴秃,比起狐狸来说更像尖耳朵的小老鼠。

      唐凌飞看着却觉得丑丑的挺可爱,白翊风便送给了他,当时的白小少爷还不太好意思,许诺了等以后他技术练好了,再雕个好看的送给他,一雪前耻。

      “当然留着呢,我很喜欢它。”唐凌飞同样想起了旧事,白翊风后来送的玉雕也很好,优异精美,被他装在锦盒里收藏起来。

      只是,唐凌飞最喜欢的还是最初的这一枚玉狐狸,所以不管他到哪儿任职,都会把它摆在书案头,这只小狐狸陪伴了他许多时光。

      白翊风回忆了一阵,便略过这段小插曲,他用玉狐镇纸压纸,而后本能地用右手执起笔,一下却没有拿稳,墨汁在狼毫上一抖,一滴墨便落在纸上,在纸上溅出一个突兀的黑点。

      白翊风停顿住了动作,半晌,他抿起嘴唇,将毛笔搁在卧仙笔格上。

      白父是当世大儒,白翊风自幼年启蒙时便跟随父亲学习书法,后又师从一位书法大家。从小饱受熏陶的白翊风笔法端庄,淳淡中和,众体皆精。而唐凌飞的字只能算是质朴端正,能入眼罢了,比不得白翊风融会贯通,自成一格。

      自古书画不分家,白翊风同样擅画山水花鸟,墨色合宜,明隽天真。

      白翊风掌心的伤已经愈合了,曾经被撕裂的皮肉挛缩成了一块暗色的瘢痕嵌在手心,可是它带来的后遗症并没有消失。他举起右手,张开五指,没过多久,白翊风的手指就开始轻微地发起抖来。

      白翊风极慢极慢地吐出一口气,右手轻轻握拳放在了膝盖上。

      唐凌飞忍不住上前,用手搭在白翊风的肩上拍了拍,就见白翊风朝他笑着摇了摇头:“你忘了我会左手书?”

      白家小少爷的左手书法只是单纯练着好玩罢了,白翊风偶尔会模仿不同人的笔迹抄些诗词给唐凌飞,让他猜猜是出自何人的笔法,这是少年人乐此不疲的游戏。

      空有形而无神的笔致,对于白翊风来说是不够的,所以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自四岁便执笔练字,现在不过重修而已,现今的我难道还不如无知稚童吗?”

      白翊风的语调平和,只带着一丝遗憾,却并没有自艾自怜,或许他在右手受伤之时,就知道他这只手不能再自如地书绘调琴了。

      受屈不改心,然后知君子。

      唐凌飞看着白翊风换了一页信纸,白翊风端正了坐姿,左手持笔蘸墨,重新开始写信。

      半晌,唐将军垂下眼睛,却在心里替白翊风记下了这一笔血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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