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未出阁》文筱馨

47、047

　　傅爸爸故意笑问：“这怎么能算偷窃呢？他的文章又没有发表，而且同类实验有不同的结果是很正常的。你可以不发表，拿去与硕导讨论，他们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傅路特严肃道：“我这是作为读书人的倔强。这就好比是做一道菜。起先的采买、配料、洗涮、起锅、火候、成盘等工序，都是由同一个大厨完成的，而我只是将它略加造型并由我端上桌子，这怎么可以说是我的功劳呢？”她不禁打了一个呵欠：“好啦，不说啦。我明天还得起早呢。我现在得去问问那个小弟还在不在，他今天可不比我们好过到哪里去。”她也知道爸爸是在逗自己，绝不会容许自己做出那种卑鄙的事。
　　果然，一按门铃，蔡泰宝急不可耐的一张脸出现在傅路特的眼前，傅路特笑着将优盘举在手中，蔡泰宝忙不迭的一串感谢。傅路特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拿去！润色的工作可以由你做语文老师和在报社工作的两位姐姐完成。”

　　卫尔乐的人还在办公室的门口呢，一眼就看到自己办公桌上摆放着七七八八好几种零食。她忙推开玻璃门，急急的来到办公桌前，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饼干、雪饼、酸奶，眼神不自觉地向着洪茵芙的位置上看去，只见洪茵芙正对着自己微笑。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些零食，我见你喝过这个牌子的酸奶。”
　　卫尔乐不好意思的将东西往洪茵芙的桌子上推去：“这怎么好意思呢。谢谢洪姐，我不要。”这段时间，卫尔乐简直是掉进了蜜罐里，不知道为什么，洪茵芙对自己特别的好，每天都会变着花样给自己带零食。
　　洪茵芙柔声细语的说：“拿着吧。做我们这行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外出采访，吃饭也不规律，你拿去充饥。而且我们坐在这里写稿，所消耗的体力不比那些劳动工作者少许多，很容易饿的。”
　　卫尔乐勉强笑了笑，又听到洪茵芙道：“以后啊，不要总去洗手间吃东西，多不卫生啊。那个环境打扫的再干净，每天再怎么消毒，也不会彻底将细菌滋生降到最低点，就在这里喝一包酸奶吃一两块饼干，又怎么样呢！补充因为脑力劳动而消耗的体力也不为过吧！”洪茵芙转过头对着卫尔乐笑：“拿着吧。就当是姐姐的一点谢意。”
　　卫尔乐拘谨的将桌子上的零食归到桌子里。洪茵芙看着她小心又快速的动作，笑了笑：“中午一起吃饭吧？”卫尔乐奇怪的看着洪茵芙，拘谨的笑着点头称好。
　　与同事一起吃饭，是卫尔乐少有的事。在此工作四年，除了年底的聚餐，平常还真没大家一起共进任何餐食，特别是开了分社之后，大家因为一些传言更是貌合神离，再加上工作的特殊性，不是这个出去采访就是那个外出拉广告，根本就难以坐在一起。况且办公室里所谓的年轻人也就是卫尔乐，再就是洪茵芙了，而她也已结婚八年，孩子七岁了。
　　午餐的地点是由洪茵芙选的，她说想吃麻辣烫。卫尔乐的胃口很好，当然了，只要不在餐桌上说一些倒胃口的话就行。
　　当两碗麻辣烫套餐端上来的时候，洪茵芙的话匣子也被打开了：“好久没有和朋友一起吃麻辣烫了。和那些人应酬，不是饭店包间点餐就是刀叉西餐，让人拘束的不得了，吃都吃不饱，眼看着一桌子菜都浪费掉了。还是这样吃舒坦，而且现在都出了套餐，免了选择的麻烦。”
　　卫尔乐只是笑，没有答话。她也不想去打听洪茵芙究竟和哪些人去应酬，是客户？采访对象？还是她的交际圈子？这都与卫尔乐不相干，更何况是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消费洪茵芙口中的中餐或西餐。
　　“说起来，真是要谢谢你。”
　　卫尔乐只顾埋头吃饭，闻听此言，立即看向洪茵芙。洪茵芙笑道：“哦，就是那件事嘛。我得谢谢你没有像他们那样用异样的眼神看待我，也没有用冷嘲热讽的语言挖苦我。”
　　卫尔乐不解，只好扒拉着碗中的麻辣烫掩饰自己的尴尬。
　　洪茵芙却直接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和勺子，郑重其事的说道：“那天，我是因为自己的家事，不知不觉的就走了那条路，事后想起来真是难为情。大家都看我笑话的时候，只有你没上去看。虽然我当时的脑子有些混乱，但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特别是警察出现的时候，眼前乌泱泱的一群人，我看的分外清楚。”
　　洪茵芙的语气像是一个说书人，仿佛说的是与自己不相干的事。卫尔乐看着洪茵芙被脂粉包裹的脸，不觉浑身发凉。那张脸上的粉很厚，像是随时会因为洪茵芙的面部肌肉而抖落。
　　卫尔乐讪笑着说没什么。话说出去又觉得自己说得一塌糊涂。洪茵芙瞪着眼睛看她，咬牙切齿：“我看得一清二楚。”
　　卫尔乐心中一动，原来洪茵芙在用讲故事的方式说她闹自杀的事。卫尔乐一边吃一边用礼貌的笑意来回应洪茵芙的话。她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其实也是有一颗八卦的心，自己也冲上去想看个究竟，只是因为自己慢了一步没赶上电梯，又在跑楼梯的时候岔了气，搞得自己又吐又拉，当晚回家发起了烧。这些都不能说，连自己的爸妈都不能说，说了多丢脸。
　　可是洪茵芙却提了一件既让她感到丢脸又感到后怕的事。
　　“说实话，之前我还对你有误解。有一天我在洗手间打电话，你也在里边吧？我以为你会像他们那样将我的事抖落出来呢。其实是我枉做小人了。对不起，小卫。”
　　卫尔乐强笑了一下：“洪姐，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大家都理解的。”话说出去，卫尔乐和洪茵芙都一愣。卫尔乐暗暗皱眉，自己说的是些什么话啊，这不明摆着是让洪茵芙误会的嘛！自己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洪茵芙打量了卫尔乐窘迫的脸，笑道：“我知道，你和那些人不一样。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这味道还不错呀。”
　　这之后，洪茵芙总约卫尔乐一起吃中饭，在工作上也会与卫尔乐合作。办公室的同事们嘈嘈切切，背地里议论她俩。有人不无感慨的说：“卫尔乐怎么和洪茵芙凑在一起！这都多少年了，卫尔乐可不像是那种人。”有人撇嘴道：“小卫怕是要近墨者黑了。”
　　话题一扯，就扯得多了。有人又起了流言蜚语：“对了，听说没？又有分社关门了。”
　　“见怪不怪了。人人手上一手机，资讯那么发达，有几个愿意看书读报的！还不是那些讲情怀的人，其实也是装腔作势。生活节奏那么快，每个人都在为了生计而奔波，谁还顾得上这些文字啊。”
　　“唉，小孩子的手上都有一部手机。我家侄子上初一了，天天嫌弃他们辅导班老师的手机不是最新款，见了面就让人家老师赶紧换手机。我问他人家老师手机用的好好的，干嘛让人家换，你知道你想要的手机多少钱吗？买了手机就没了吃饭的钱。你们猜我侄子说什么？他说‘吃什么饭！换手机才是王道。’你们瞧瞧，这是孩子说的话呀！”
　　“他们顾不上，我们得顾啊！我们可是得靠着文字吃饭呐。像我们这个年龄，出去还能干什么呢？除了写文章，什么也不行。传统媒体正在消亡，新兴传媒也不待见我们，外面多少刚毕业的大学生嗷嗷待哺，哪里还顾得了我们这些人。”
　　“快餐文化，谁也不愿意花时间看报读书，都喜欢几分钟的小视频，恨不得几秒钟就告诉他一个新闻。”
　　“老年报的受众本来就窄，现在更窄喽。连老年人都沉迷于网络。”
　　有两个年长的人彼此笑笑。
　　“像你们二位可好喽，一个今年六月退休，一个明年一月退休，怎么着都好过。”
　　大家一阵长吁短叹，继续手里的工作。
　　洪茵芙也和卫尔乐讨论过这个问题，在两人一起对着黄焖鸡米饭大快朵颐的时候。
　　“领导忙着报社能够正常运用下去，每天都忙得很，不屑与我们为伍。两个老家伙年龄大了，一心想在有任何变动前安稳退休，他们的心理压力可比我们小得多。余下的人，有门路的也不愁，只是在耍耍嘴皮子。最苦的就是像我这样的，即将迈入三十五岁的门槛，孤身一人带着孩子过活的女人。”
　　卫尔乐似是没认真听，急着接话：“我也是啊。”
　　“你？”洪茵芙笑了笑：“你多好啊，还不到三十岁，又有工作经验，没有家庭的负累，机会随处可是，你有什么好愁的！不像我，生活一地鸡毛。小时候看那些生活片，总觉得故事中的主人公无论男女，皆是他们无能，所以生活才苦，为了一颗青菜一块猪肉，竟然能大哭起来，真是不可理喻。现在理解他们了，生活从来都不是按着既有的剧本在上演，总要枝节横生，状况百出。是我们自己要这样的吗？我可没有心情和生活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