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未出阁》文筱馨

2、002

　　女儿的终身大事算是有着落了，蔡妈妈心里很高兴，整日乐呵呵的，嘴中更是口无遮拦，当着两个小姑子的面有意无意的说些略带讥讽的话，蔡爸爸在家里提醒她话不要说的太过，蔡妈妈一个白眼儿翻过去：“怎么了？我说的有错吗？一一交男朋友难道不应该高兴吗？她们两个有能耐也去找啊！小玲漂亮怎么了，不也是单着吗？我炫耀一下表达我内心的开心不行啊？我也没碍着他们的女儿出嫁啊！”
　　蔡爸爸拿着照片给蔡老太太看，蔡老太太眯着眼睛盯了一会儿，将照片递给蔡老先生：“你看呢？”又对大儿子大儿媳说：“怎么说呢，总觉得差那么个意思。”蔡妈妈将脸凑过来，笑着说：“姻缘姻缘，全靠一个缘字。交往试试吧，总不能一张照片就定了人家是好是坏吧。我觉得挺好——这事儿啊就算是定下了。”蔡老太太看向蔡恩络：“你觉得呢？”蔡恩络冰着一张脸：“就那样吧，出去过几次，中规中矩。”蔡老太太轻叹了一声，转头又问蔡老先生：“你看呢？”蔡老先生没说话，只是将照片放回到桌子上。
　　欧博是否真的喜欢蔡恩络，蔡恩络不得而知，但她的心里总觉得别扭。
　　首先，欧博又高又瘦，像根竹竿子，蔡恩络属于肉感十足的类型，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哈哈镜里的瘦子和胖子，这让蔡恩络很窘。其次，欧博没上过大学，倒不是说非要以学历论人的价值，可蔡恩络的心里总觉得是个遗憾，自己是个谆谆教导的中学语文老师，成天告诫学生怎样考个理想的高中，如何考到心怡的大学，转头却找了个杂牌职高生。所以，她可没对家里以外的人说自己进入了恋爱的阶段，她不让欧博到学校门口去接她，好在欧博也从来没有提过。每当家里的长辈和表妹表弟为此事聊得热火朝天时，她总是一改往日的开朗，躲到一旁去，恨不得隐了身失了影。
　　蔡恩络听话，虽然从小受爸爸妈妈的宠溺，可她也不敢轻易反抗。爸爸说这个好吃，她即使再不喜欢也要梗着脖子吃下去；妈妈说那个好看，她就算再讨厌也要多瞅两眼；家里人让她考试得第一，她绝不考第二；全家浩浩荡荡出去玩儿，她必然是一个顺从者。她表面是开朗的，但她心中的小宇宙也在膨胀，她有预感早晚会爆发。
　　其实细看五官，欧博是属于英俊的类型。逢年过节纪念日，礼物绝对不会少了的，就是平常也会忸怩的从兜里掏出块糖或是包饼干，小恩小惠已经让蔡恩络不好意思了，何况那些价格不菲的礼物呢！
　　她想了想，要不就这么地吧，和谁不是过呢！老一辈的人不都是经了媒妁之言，红盖头一蒙，顺了父母之命，掀起了红盖头，一代又一代的延续下去嘛！而且欧博应该不会很介意自己的偏胖身材，要不然也不会相处这一年。
　　欧博话不多，几乎不发表任何意见，在蔡恩络面前，他只会说“随便”或者是“你决定”。两个人的约会很单调，一场电影一顿饭，碰巧路上堵个车，四五个小时就过去了。三表妹樊婀玲曾问过蔡恩络恋爱的感觉怎么样，蔡恩络没好意思说实话，含含糊糊的让樊婀玲干着急，到了说了三个字“就那样”。整个人的态度淡淡的，樊婀玲有些不高兴，觉得是蔡恩络有意在自己面前摆谱，过后和二表姐卫尔乐提了一嘴，卫尔乐倒是认真思考了:“怕是不怎么样吧！我总觉得姐姐不开心，一到约会的时候，她好像愁眉苦脸的。”
　　樊婀玲回想了一下:“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真的呢！其实何必呢，要是不开心，干嘛还要在一起？”
　　卫尔乐耸了耸肩:“不知道姐姐怎么想的！不过呢，大舅妈是真的开心。”
　　那是！蔡妈妈可是真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多怕女儿嫁不出去啊！在她眼里，蔡恩络除了胖点儿，再没什么缺点，可是这胖却成了女儿婚姻的绊脚石。常常是口头介绍引得对方连连点头称赞，可一见照片就没了下文，托人细问问，多半是嫌蔡恩络胖。蔡妈妈心里不受用，嘴里说着那些人不懂欣赏，不会惜宝，转眼看着女儿却是犯了愁，可她这一身膘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掉下来的呀！
　　蔡恩络体态偏于丰满，一是遗传自己的妈，却比妈要多肉；二是小时候贪吃，偷着吃了不少零食。再加上青春期发育走了板，虽然有前有后凹凸有致，但是幅度大了些。她自己也苦恼，对于妈妈也颇有微词:“妈，你要是再瘦点儿，我也不至于长这个样儿。”蔡妈妈瞅了女儿一眼:“谁让你不会挑优点长的！自己不会长，还挑我的不是！”
　　蔡恩络哼了一声:“谁说我不会挑优点了！我这脸型，这五官，不就是随我爸的嘛！”蔡妈妈瞅着女儿，也哼了一声:“那你就别贪心了，净挑你爸的优点长，还想贪妈妈的良好基因？再说了我这是骨架大，你身上的肉比我多吧？哪次上称，不是你比我沉？”
　　蔡恩络自有说词:“你那是老了，水分流失。”她起身回房，坐在书桌前托着腮暗自神伤。说什么都行，就是不可以谈论她的身材，特别是那几个相亲对象对此的嘲讽反馈，想起来就心烦。
　　哼，大不了就不嫁！
　　赌气是一回事，可这欧博实实在在烦忧着她的心。两人没有什么共同爱好，言语交流大多时候都是南辕北辙，思想上碰撞不出花火，感情也不在一个频道。好在交谈不多，也起不了冲突，反正都是欧博妥协，再是蔡恩络叹气。这恋爱让蔡恩络觉得没什么意思，她总觉得还没踏入婚姻的大门，日子就已经趋于平淡。欧博送的礼物，很多都没有开封，全部堆在自己房间的门后边。蔡恩络自认为只要自己没动它们，那就可以防备着一些突如其来的事——万一分手呢！
　　到那时，还了它们，互不相欠。
　　可一看到妈妈满脸堆笑的关心，蔡恩络又觉得自己的念头太傻气。分什么手啊？晃晃悠悠也一年了，外人都觉得两人是愿意的，要不然早就不联系了，可谁都没跟在两人后头看戏，但又都自认为两人感情稳定。蔡恩络可不敢和任何人说她的恋爱状态，她和欧博连手都没牵过呢！说出来也没人信，就算有人信也是觉得不可思议，肯定会捂嘴偷笑。
　　两个当事人都还一脸懵懂，两边的父母竟然静悄悄的给他俩拍板订婚了！这年两人29岁。天高气爽的十月一，两边亲朋相互一坐，欧蔡两家算是联姻了。蔡恩络和欧博像是皮影戏里的皮影儿一样被拉扯着、推搡着，她自己都能感到自己脸上的假笑，可奇怪的是自己的妈和欧博的妈都觉得她是因高兴过度而笑得僵硬，就连奶奶都说自己高兴傻了，只有爷爷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看。在与爷爷的对视中，蔡恩络匆忙躲避了眼神，多怕自己会当众哭出来呀，再偷眼去看欧博，真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蔡恩络心中的小宇宙急速运转，她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卫尔乐、樊婀玲、蔡泰宝并排坐在沙发上聊天，三个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大姐姐和大姐夫。卫尔乐喝了一口饮料，满面担忧地说:“我怎么看大姐不太高兴呢！”樊婀玲磕着瓜子，若无其事的回道:“是紧张的吧。”
　　蔡泰宝一边翻着盘子里的糖一边说:“姐那叫淡定，不喜形于色，稳重。”他把重字的发音说的格外突出，引得两个表姐慢慢斜了眼睛看着他。
　　卫尔乐右手食指指着他，一脸坏笑:“你说大姐重，小心她揍你。”樊婀玲也笑:“我一定会告诉一一姐姐的，你等着吧！”蔡泰宝连忙拱手求饶:“我的好姐姐，你们就放我一马吧！千万别告诉姐。”他扯了樊婀玲的衣袖:“姐姐姐，别告诉她。”樊婀玲剜了他一眼，没说话。
　　蔡泰宝又探着身子去拉卫尔乐的衣袖，却被她躲开了，蔡泰宝急了:“姐姐，你就当作没听见。”
　　樊婀玲斜着眼睛回道:“你去那边把那盘葡萄拿过来，我们就不告诉大姐。”顺着樊婀玲手指的方向，蔡泰宝看到了蔡老太太眼前的水果盘子，他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不打招呼伸手就要端走，被蔡老太太低声呵斥没礼貌没教养，惹得表姐们捂着嘴偷笑。
　　订婚仪式是在家里进行的，双方交换了彩礼嫁妆、首饰细软，说笑了一会儿，就到附近的酒店坐席共进午餐。两个表妹向蔡恩络道喜，得到的是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还有蔡恩络吸溜鼻子的声音，二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便陪着蔡恩络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