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未出阁》文筱馨

16、016

　　樊妈妈给女儿挑拣着可口的饭菜，小心的夹到女儿的碗里：“你一一姐姐啊，待字闺中啦！”
　　“啊？怎么会这样？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我跟你们说，也不知道是欧博还是一一，总之是有人提出退婚了，这五一的婚礼千千万，就是没有你一一姐姐了。也好，省了咱的份子钱。来，吃饭。小玲，把这半年的亏空给我填上。”
　　樊婀玲嚷道：“啊？这叫什么事儿啊！前后谈了两年就这么个结果啊？虽说当断则断，也不能赶在订了婚才分手啊，怎么就跟演电视似的！我看这相亲也不靠谱！我跟你们说啊，我可不要什么相亲，一一姐姐就是个好例子，家里人相中的也有走了眼的时候。我就崇尚自由恋爱，什么时候自己看对了眼儿什么时候就订终身了呗。介绍来的我不要，我期待一场浪漫的邂逅。唯浪漫才是美好婚姻的开始。”
　　樊妈妈看着一脸陶醉的女儿，略带埋怨的泼了冷水：“哼，还自由恋爱！不是我这当妈的说你，你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从六年级开始身边就是蜂飞蝶舞的，当时我还以为你能早恋呢，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呢！”樊妈妈用手指戳了女儿的额头，佯装嘲笑的说：“白长了一张惹事儿的脸，甭说坏事了，就是好事都没一件！告诉你，你的自由恋爱抓点儿紧，我的相亲你也别想落下！”
　　表妹们在家要么极力辩护要么受了数落，表弟蔡泰宝还蒙在鼓里，笑嘻嘻的和爷爷奶奶逗着玩儿。新学期开始，他便开始了实习。他对奶奶说他现在挣钱了，可以给姐备一份大礼。还有论文的事，老师说可能要给他评个奖什么的，一直悬在心上，搞得他心烦意乱的。
　　蔡老太太看着焦头烂额的孙子发笑：“愁什么！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就是容易发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可愁的！问题来了，迎头解决，解决不掉就坦然接受。有什么可愁的呢！”
　　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欧博的家里是另一番景象。他将女朋友带回了家，正式见了自己的爸妈，欧妈妈依然不喜欢她，但念在她有了身孕的份儿上，也不便说什么。总不能让儿子做了负心汉吧。具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没心思问，欧博也没提，看她那肚子得有近五个月了。欧妈妈暗自掐指算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大概是在去年欧博蔡恩络订婚之后没多久发生的事。她心中自嘲：也就是自家儿子闹了这么一出，要是别人家的儿子做出这样不耻的事来，她这乐于八卦的嘴还不定得怎么编排人家。
　　欧妈妈面带笑容的看着亲昵的小情侣，嘴角抽搐着，分不清是笑还是哭。罢了，木已成舟，就随了儿子的意思吧。她不是说了嘛：“日子是你们自己拼出来的，那样才有意义。”现在想来，颇有些讽刺的意味。
　　这时候，她对蔡恩络有些感激，幸好她抽身退出了，给自己的儿子留了个好名声，要不然到婚礼那天可怎么收场呢。再一想，或许蔡恩络还蒙在鼓里呢，虽说两人没什么感情，可是万一被蔡恩络知道了，故意拿这事儿做要挟来讨说法呢？这么一想，欧妈妈对眼前的女孩子又有了怨气：你可真够厉害的！
　　温馨的小房间一直都是四姐弟的小天地，这天却挤进了三个大人。一向不多事不轻言的卫妈妈先开了口：“大嫂，你的家事我不该说的，可一一是我侄女，是姓蔡的，她现在长大了，你可别总是一味管着她，给她点儿自由，也让她多做做主。”
　　蔡妈妈一头雾水：“怎么了？我一向严管女儿的，她现在不是发展的很好嘛。”她恍然大悟：“你是有所指吧？”
　　樊妈妈直言直语：“还不是一一退婚的事。我回家那么一说，小玲直接堵我的嘴，又不相亲又要自由恋爱的，看那架势要是没有浪漫的邂逅就不打算结婚了。还说大人安排的相亲不靠谱。你看，她都失去信心了。”
　　卫妈妈一贯的轻声轻语：“你们知道的，乐乐本来就不爱提结婚的事，这下子更不爱结婚了。”
　　蔡妈妈嚷道：“怎么着？这还是我的错了？谁让你们回家说的？你们自己愿意给自己添堵，还怨我了？乐乐妈，你家卫尔乐不婚主义的思想这都好几年了吧？是因为我家一一才有的吗？你说与孩子要民主，凡事都要商量，现在控制不了孩子的思想了，来怨我了？小玲妈，你家樊婀玲外在条件是好，可就是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难道是一一挡你家招女婿的道了？那是你家孩子空有一副好皮囊，自己没本事！”
　　小房间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太好，三个人的说话声一声高过一声，引了三个女儿赶忙冲了进去，这事儿就这么张扬开来。蔡恩络一下子要面对五张嘴，自是招架不住。樊婀玲说了一一姐姐给自己打了一个样儿，以后自己要引以为戒，找不到好的就不结了；卫尔乐没说话，只拿眼睛看着蔡恩络，闪身又离了小房间。三姑妈的嘴可是厉害着呢：“你是做大姐的，应该做一个好榜样，怎么可以给妹妹们起了这样的头？你今年三十岁了，非得把自己给剩下，你小玲妹妹那么好的条件都没嫁出去，就你这自觉其美的高傲劲儿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别仗着自己肚子里有点墨水，就觉得了不起了，还不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
　　卫妈妈和颜悦色道：“一一，以后有事好商量，这样会让家里人不放心。”
　　蔡妈妈一把拽开两个小姑子的手：“行了，你们有什么权利教育我的女儿！你们自己的女儿不愿意结婚，去给你们女儿上课去！”又将矛头指向女儿：“你说你也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到底没给我说明白，你妈被指责的样子很好看吗？从小到大都省心，谁知道你给我来这一出，非得在这事儿上给我反抗！”
　　屋子外的蔡老太太隐隐约约听到小房间貌似争吵的声音，便蹑手蹑脚的凑了上去，将耳朵轻贴在门上细细听着屋子里的谈话，只听孙女儿带有哭腔的说道：“你们知道什么呀？干嘛这么气急败坏的指责我！总说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这不是伪命题吗？我三十岁之前就一定要结婚吗？我不可以此生以事业为主吗？我为什么就不能四十岁结婚生子？结婚的前提是什么？是心甘情愿！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家庭作业吗？必须要现在完成吗？你们能保证我结了婚人生就能得满分了吗？成天就知道催婚，你们到底是为了我们好还是为了你们的面子？妈，我和欧博根本就没有感觉。是，我们是在一起谈朋友，但是我们连手都没有牵过。”
　　蔡老太太皱着眉听着，心里一揪，这宝贝孙女儿是在外遭了罪还是在家受了气，怎么听起来这么伤感呢？听这意思是婚礼有变数吗？再听是宝贝外甥樊婀玲的声音：“结什么婚啊！你们安排的就一定称心如意吗？你们敢打包票吗？我一一姐姐说的对，你们催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人生的任务，那就照乐乐姐姐的想法，此生不结婚！”
　　屋子里的三个妈妈瞪大了眼睛，屋子外的蔡老太太也张大了嘴巴。天呐，这三块肉上肉都要将单身生活进行到底了？虽说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只凭俩孩子的这些话，她也猜出个大概：蔡恩络的婚事怕是不保了，卫尔乐本就不愿提结婚的事，樊婀玲是三姐妹中最漂亮的，可也没有将自己嫁出去。蔡老太太纳闷了，别人家是喜事连连，怎么自己家就无声无息呢！一阵眩晕，她感到天旋地转，双脚如同踩在了棉花上，浑身没有力气，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去。倒下之前，她听到了卫尔乐的惊呼：“姥姥。”接着，便是如剑的人影儿从各处飞奔过来。
　　女儿儿媳的喊叫声，儿子女婿的指挥声，小辈们的哭泣声，锅碗瓢盆在地上翻滚的声音，不知道是谁将花盆翻落在地的破碎声，应该是老伴儿吧，他可喜欢阳台上的那几盆花了，每天总要在阳台上逗留多时。蔡老太太人是倒下了，可心里却明镜儿似的，心下自语：都给我闪开点儿，哎哟，我这三个宝贝儿诶，我可真是不愿意了，两个外甥一个孙女都不打算嫁人了，这是家里的风水不好了，还是我们祖坟出了问题，怎么就这么样儿了呢！
　　春节的喜庆劲儿还没完全消散，自个儿的生日才过了几时，二月二龙抬头的炒豆儿还没吃上呢，蔡老太太就马不停蹄的奔了医院。她本来就忌讳这八十四岁的坎儿，这下好了，应了这一劫，又给她添了心病——这可真是吾家有女未出阁，一个一个又一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