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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153 ...

  •   谭坛的信息发来时,傅路特正在宿舍里收拾东西。她看过之后,连笑都没有,随手将手机放于桌上,依然埋头收拾散乱的物品。她在大扫除,一部分个人物品将要带回家中,她在学校的日子不多了,不只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暑假,还有一封通知书——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博士后。
      手机的信息提示音还在响,谭坛的信息又来。傅路特打开一条条看过了,终于摘下手上的手套,给他回了信息:“分手吧!”谭坛充满疑问的信息发过来:“为什么?我觉得这是一个草率的决定,还没真正的开始,就要严肃的分手,你是在开玩笑吗?”傅路特回道:“这几个月来,我已经充分肯定我们之间不合适。”
      谭坛的电话打过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大家都说我们很合适啊,为什么我们不给对方一个机会呢?你知道的,我们彼此的亲朋好友为了我们进行了数月的打探,这不已经是知己知彼的一部分了吗?”
      傅路特笑道:“这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吧!我们的亲朋好友彼此打探,可惜作为当事人还是懵懂不知。在具象方面,你我或许很合适,但是从抽象来讲,你我似乎并不契合,还是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我们连异地恋都没有谈好,如何跨过大洋彼岸呢!”
      谭坛没有听明白:“什么?大洋彼岸?”
      “实话说,我觉得你并没有达到我对于另一半的要求,灵魂契合,你懂吗?你和我的思维不在一个频率上,这是如何努力都不见成效的。你没有让我产生继续交谈的欲望。借此机会,我直接说了吧,我马上要出国了。到此为止吧。”
      谭坛有话要说,却被傅路特强行打断了,再打电话,傅路特索性不接,迅速戴手套收拾东西,由着手机在桌山转圈圈。直到两个小时后,傅路特将要带回去的东西装上行李,其他东西收拾停当,她才看到手机里的未读信息:我最近要出国,等我回来再说吧。
      傅路特歪头耸肩,不加理会,一股脑将谭坛所有的聊天信息删除掉,去了洗手间洗手洗脸。
      傅路特笨拙的将两个行李箱往楼上抬,蔡泰宝在底下看见了,立即上手帮忙。傅路特顿感轻松了不少:“谢谢。好久不见,大家得有一段时间没有坐下来聚一聚了。你最近还好吗?姐姐们呢?”蔡泰宝笑道:“大家都忙,就像是隐身了似的,我们也是好久没见了。姐姐姐感情稳定,这个你知道吗?”“嗯,我听说了。你姐姐还好吗?”“姐姐最忙了,没有周末的休息日,更是见不到。”
      蔡泰宝帮她将行李抬到了家门口,婉拒了她的邀请,直接下了楼。傅路特喊住了他:“有时间的话,帮我叫了姐姐们出来坐一坐。在手机上发信息,有时大家看不到。”蔡泰宝笑了:“行,我和她们说说。”
      手机作为通讯工具,利弊兼有。偶尔的,信息也成了不即时的,慢慢的过了期。
      傅路特捱到晚上,才将出国的事说了出来:“通知书正式到手,八月底就走,还有两个多月呢。”说完,若无其事的扒饭。
      傅妈妈看了傅爸爸一眼,两人皆没有搭腔,也低头扒饭。傅路特又说道:“就去一年,你们要去吗?”
      自从十八岁开始,傅路特去哪儿,爸妈就跟着去哪儿,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也是不容商量的决策。现在她要出国了,照例也得知会一声。“如果去的话,得抓紧时间了。签证啊、行李啊,林林总总一大堆呢。我是都准备好了,你们看着弄吧。我连感情的事都处理好了,分手了。”
      傅妈妈和傅爸爸立即对视,又迅速将眼神分散。傅路特淡定自若,今天的饭似乎格外的香,但也格外的噎。傅妈妈放下手中的碗筷:“我和你爸爸这次就不去了,路途遥远,不方便。”傅路特的手短暂停顿,勉强笑着嗯了一声。
      傅爸爸欲言又止,直到饭毕也没有开口说话。他想祝贺女儿,但又怕这话伤了妻子的心,索性不言为好。傅妈妈有千言万语,此时不知如何开口,也只好不语。傅路特头一次失了饮食仪态,将嘴中塞得满满的,双腿抖着打拍子,像一个幼稚的小孩子。
      这个周末,家里的氛围比较诡异,大家都有意的避着彼此,小心翼翼的不加以交流。傅爸爸将自己置于书房,眼里是书,可是一颗心早就不在书上的文字;傅妈妈在卧室里忙活着,一件件衣物拿出来,又一件件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傅路特呆坐在自己房间的长桌旁,眼睛如同那渺远而空寂的天际。
      十六年了,父母陪伴在左右已经十六年,而姐姐也离开十六年了。
      傅路特的回忆似乎是没有随着时间的移动而改变,她的记忆还是停留在十六年前的点点滴滴,而这之后的十六年仿佛只是被人预定好的剧本一样,根本就不是自己有心要这样过的。
      劳歌给自己发信息说父亲又住院了,这一次情况似乎不太好。傅路特电话回拨过去,劳歌正在医院的走廊上呆坐,她本是镇定的情绪在傅路特的一声招呼中瞬间消散,傅路特只管听着那哭声,好像也是从她心底出来的一样。
      劳歌哭着说爸爸的情况真的是不太好,这是以前没有过的,她很害怕。傅路特有些小人之心了,她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对着这个好朋友冷笑:“是吗?”劳歌沉浸在悲伤之中,没有听出傅路特的语气,只顾着哭诉:“我不知道如何接受最后的结果,只好这样捱着。”傅路特心里想着:你是怕叔叔去世之后,你会失掉经济来源吧,到那时你的境况会直线下降的。
      劳歌的哭诉还在耳边:“我真的很后悔,如果不是我的任性,妈妈就不会早逝,爸爸也不会这样。”这话无比清晰的进了傅路特的耳中,醍醐灌顶一般清醒了失神的傅路特,她恢复到以往的语气,声音虽是细而小,但足够发聋振聩:“劳歌,你要镇静。叔叔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将自己困于自造的樊笼里。不会有任何事的。”
      傅路特将挂断的手机握在手里,她想起了开朗的劳歌妈妈和心善的劳歌爸爸。那时她住在劳歌的家里,劳歌的妈妈为她洗衣刷鞋,她不好意思的拦着,劳歌妈妈不笑不会说话,一定是爽朗的笑声:“哎呀,不要不好意思嘛。我们是一家人,阿姨帮你刷刷鞋洗洗衣又能怎样呢。你和劳歌是一样的,都是这个家里的女儿。”劳歌爸爸最是知道自己的口味,饭桌上都是按着自己的喜好准备的。劳歌笑说:“倒是我像来寄住的,璐璐可是这家的女儿?”
      她未曾在父母面前受过的待遇,劳歌一家都补给了她!
      姐姐去世不久,傅路特就回到自己的家。不是父母亲自去接的,而是托了人去叫的。傅路特离开劳歌家的时候,劳歌的爸爸妈妈都哭了呢,仿佛是永远不得相见一样。傅路特走过了弯弯曲曲的石板桥,一路眼泪纵横,却在到家的那一刹那止住了泪。
      这是自己的家,却是无比的陌生。原先作为她与姐姐的共用的房间现在完全成了她自己的,其实那个房间谁也没有住过,如冰窖般。姐姐这十六年一直都是在父母的房间,确切的说是父母的怀里生活的;妹妹像是流浪的小孩儿四处寄宿。
      傅路特环顾着房间,三百六十度之后看到了站在门口向里张望的父母,三个人彼此望着对方,异常的疏离。父母和女儿都有些赧然,想做示好的笑意却又笑不出来。傅路特觉得在家里还不如在劳歌家里自在。她和妈妈说想去奶奶家或外婆家,但一看到妈妈紧张的神情和哆嗦的嘴唇,便泪中带笑:“我哪都不去。”
      站在巷子里,傅路特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可以顺当的喘息。傅路特回头看着家门口,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在奶奶家磨蹭了好一会儿,被催促着快些回去,奶奶说天要下雨了,爷爷说下雨了就在这里住下吧。奶奶突变作了严肃的脸:“那怎么行!”傅路特左右看了爷爷奶奶,感觉他们是有话要说,便起身告辞。
      孙女儿走出了家门,奶奶才叹息道:“虽说是自己的女儿,可逝去的情感不是容易补偿的。”
      雨没有落下来,傅路特也没有回到家。傅妈妈着急了,“走了”一个女儿,可不能再走一个女儿。她一家一家的打电话,都说没有看见。傅路特也着急,明明近在咫尺的家却怎么也走不回去,她在夜幕降临时忽然就找不到回家的路。天上黑云滚滚,越看越是心惊胆战。她在转了几个圈之后终于停了下来,欲哭无泪,无情无感:“连家的路都不记得了吗?”
      是劳歌一家先找到她的,劳歌的爸妈爱怜的看着她,她的心也定了下来。等候在家门口的傅妈妈一把抱住女儿,声泪俱下,颤抖的嘴唇终于开了口,嗓音沙哑:“心……囡囡。”傅路特的泪涌了出来,心立时就沉了下去——妈妈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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