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未出阁》文筱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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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司涛出现在卫尔乐面前的频率越来越高，他借由给养老院的老人义诊的借口，以半公半私为目的接近卫尔乐。谁让她给韦司涛了假希望，这下可是逃不掉了。她讪讪的上了韦司涛的车，由着他准时接送，虽是坐立不安，饭量依然如故，因为午餐时旁边还坐着云逻，总不能让云逻对于两人的关系有所猜忌吧！
　　云逻问过卫尔乐那人是谁，怎么总是来？义诊不是结束了吗？卫尔乐忙笑着掩饰：“医者仁心，负责到底。”云逻露出狡黠的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呢！我看他对你很好。”卫尔乐赶紧摆手：“不是不是，你不要乱说，我们是朋友不假，但不是你说的那样。你要是有意，我给你俩介绍介绍？”
　　云逻的脸刷地就红了，快步走了出去，拐到另一条走廊，卫尔乐立刻就懂了，轻叹一口气，向另一条走廊走去。她回想三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是韦司涛和云逻聊得热火朝天；再细细一想，如果韦司涛只看着卫尔乐说话的时候，云逻的眼神里是不是透着一股莫名的紧张和失落。有一次卫尔乐和云逻的眼睛无意对视，云逻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鹿，立马低头吃饭，连拿着匙筷的手都抖了起来。
　　她自作主张的请了韦司涛和云逻吃饭，又叫了提努做掩饰。席间故意拉着提努离开，只留那两人用餐言欢。提努看出卫尔乐有些失落，便问她：“怎么了？突然就不舍得了？”卫尔乐看了提努一眼，轻描淡写道：“没有啊。就是有一种负罪感。对于韦司涛，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怎么说？”
　　“明知道我与他不可能，却不明说，还一次次的让他帮我忙。去年的报社论文资料，今年的养老院义诊，我的行为是不是太可耻了？现在又让他蒙在鼓里给他相亲。在他面前，我是一个十足的坏女人形象。”
　　提努听了笑道：“看书看多了，想得也就多了。韦司涛可是真心喜欢你的，一年的时间没有打动你，是他的失败，与你无关。”
　　“不，感情里没有失败，只有合适与否。合适了，自然皆大欢喜，不合适硬要呆在一起，那才是失败。我承认我性格畏缩，遇到事情喜欢逃避和拖延，但我也在尽力的缩减这些行为所带来的伤害。韦司涛很好，做朋友还是可以的。云逻也很好，她喜欢韦司涛，我就帮她撮合。你是明白我的？”
　　“嗯？哦，明白。想成全一桩美满婚姻来减少自己的罪恶感，你是这个意思吧？”
　　两个人都笑起来。卫尔乐忽而问提努之前有没有恋爱过。提努笑言：“说实话，自从我选择这个职业之后，就无人问津了。以前和一个殡葬师相亲，两个人无疾而终，做了一段时间普通朋友，慢慢也就相忘于江湖了。”
　　“那以后呢？不会真的要孤独终老吧？”卫尔乐明着问提努，其实是在问自己。
　　“以后的事怎么说得清呢？或许我会找一个同行，上班下班，老人孩子，各种贷款，普普通通的过一生；或许我会一人终老，在事业上有所成就，步入老年尽享安稳。怎么样都好啊。为什么要这么悲观？难道我结婚了，我的人生就一定完满？我选择单身，我的人生就完蛋了？多虑了吧！想结就结喽，不想结就不结。怎么？不行吗？”
　　卫尔乐干笑了两下，不由自主的看着韦司涛和云逻的方向，两个人相谈甚欢，特别是面向她的韦司涛，他的笑确是轻松而纯洁的，不含杂质。“无鱼之水就是这样的吧。”卫尔乐的喃喃自语，提努没有听清楚。她看了看身边的卫尔乐，又看了看那两人，做了一个不明就里的表情。
　　云逻和韦司涛真的谈起了恋爱，是提努帮着韦司涛下定了决心。
　　“算了，我看你和云逻聊得还不错，似乎是话题不断。两个人有共同语言，日子总能过得下去。你为了卫尔乐努力了一年，不还是没有打动芳心嘛。你不讨厌云逻，和她又有话聊，不也挺好的嘛。不要太贪心，小心到头来一场空。”
　　韦司涛将这话听进去了，又加以自我安慰：“云逻是卫尔乐介绍的，那么两个人总有些相同之处吧，要不然她们的关系也不会好到要为对方介绍男朋友吧。”
　　提努噗嗤一乐：“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韦司涛还是常常到养老院来，但车上的副驾驶换了云逻。有时，云逻会主动约卫尔乐一起下班，但都被卫尔乐拒绝了，磨蹭着两人开车走了，才拉着小行李箱走出来，坐公交转地铁晃荡到市区，再慢慢走回家。
　　她的心里有着些许的轻松，但又有些紧张。她希望韦司涛不要因此而厌恶自己，也希望云逻可以得到女人想拥有的幸福。
　　云逻本来就是话多的人，现在的话更多了，她只当卫尔乐和韦司涛是朋友的关系，说起话来便口无遮拦起来，将韦司涛的秘密也透露一二。这时候的卫尔乐会显得不好意思，强行岔开话题，但是云逻不依不饶：“你和韦司涛是朋友，你也知道的吧？他就是这样的人，小习惯可有意思了。还有还有……”
　　“好了，赶紧吃饭吧。”
　　云逻还在说，直说的卫尔乐心烦意乱，真想扔下餐具仓皇而逃。云逻觉得卫尔乐似乎很不愿意提及韦司涛的事，心里不免有些疑问：“你们不是朋友吗？”
　　卫尔乐不说，但韦司涛坦诚相待，他主动告诉云逻具体事由。云逻的心里有了芥蒂，主动疏离了卫尔乐，午餐不在一起吃了，下班时也不相邀了，连工作上的交集也是淡淡的。卫尔乐心下明白，也不勉强，又恢复了以前一个人无聊的工作状态。闲下来就坐在餐厅的一隅休息，远远看见云逻走进餐厅，立即拉着行李箱离开，避免与云逻相见的尴尬。
　　云逻想将自己的休息日申请到周五，这样可以减少与卫尔乐见面的次数，但是韦司涛却说不要换了：“还是周三休息吧，周末三天我可以接送你的。”云逻有些不高兴：“是吗？难道不是因为卫尔乐吗？她也是周三休息，周末三天都去养老院，如果我周五休息，那么你就要少见她一面了。一个月下来少见四次。”她斜视着韦司涛，眼里差点滚下泪珠。
　　卫尔乐现在也警觉起来，感到自己的存在或许影响到了云逻和韦司涛的关系，便主动退出了与两人相关的任何群组。提努一个电话打过来：“怎么了？干嘛要将自己撤出去？大家都是朋友，你这样一撤，不更是有理也说不清了！周末晚上有聚会，你也来。韦司涛去接云逻，我去接你。还是那一帮医学界的朋友，大家都很熟悉了。”
　　一帮子医护工作者里夹着一个不伦不类的卫尔乐，云逻愁怨的看着她。有人要韦司涛介绍坐在旁边的云逻，韦司涛大大方方的说这是自己的女朋友，择日就要结婚了。这话惊得云逻、卫尔乐、提努三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他。只听韦司涛说：“我女朋友云逻，是护士。她很体贴温柔，肯定会成为我的贤内助。我奶奶生病了，可能……所以，云逻和我想法一致，想在奶奶去世之前完成她的心愿。”
　　本是开心的聚会，因为这段话而变得沉重起来。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云逻一时失了魂魄，辨不清真假，愣怔怔的坐在那里。卫尔乐一口气呼出去，悄悄的离了众人的视线，吸着鼻子出了火锅店。提努左右为难，看看出了门口的那个，又看看这里坐着的两个，也不知该顾着哪一头才好。
　　再见面时，卫尔乐大大方方的向云逻表示恭喜。云逻有些讪讪的，沉默了半晌才说：“到时你一定要来。”这话没头没脑，语气也是淡淡的，似是逼迫无奈才说出的话。卫尔乐笑着说好的，向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云逻立在原地，忽然喊住了卫尔乐：“尔乐，不去看看那位奶奶吗？她的精神好转了呢。还有那对黄昏恋的爷爷奶奶，不想去给他们拍照片吗？”
　　有什么理由拒绝吗？这样好的素材肯定是不会放过的啊！
　　之前主任所提到的电台宣传，已经由另一位业务员负责了。卫尔乐擅长写，但不擅长说，这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在周一的例会上消息一宣布，卫尔乐的心里并没有什么不快，反而是一身轻松。她随着大家鼓掌祝贺，脑子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这是一件短时间内深思熟虑的事，也是她头一次没有选择逃避的事。
　　人事接过了她递来的辞职信，看了她一眼：“怎么做得好好的就不做了？因为电台节目的事吗？又没有影响到你的其他工作，何必呢！你还不到一年，没有失业金的。”
　　卫尔乐笑了笑：“我知道。”声音很轻，轻的就像沉入海底的石子，惊不起一点波澜。
　　“你的辞职信我收下了，但要等主任定夺，两个月后才能办理正式离职。”人事将辞职信放进一个档案袋里，卫尔乐便欠身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她刚坐下叹气，屁股还没坐稳呢，就听到有同事的议论声：“怎么回事？又有辞职的？”
　　人事叹道：“是啊，医疗部的云逻也交了辞职信。唉，我这个人事，又要挨骂了。”
　　卫尔乐一惊，如堕变幻无测的云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