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未出阁》文筱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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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歌进来了，顺手将屋里的灯熄灭了。空巷细雨，花曳水漪，这雨怕是要下一夜的。
　　“璐璐，你刚才是不小心滑倒在水里的吗？”劳歌的问题有些迟疑，想必是几经考虑才问出来的，那么刚才在房间外嘁嘁喳喳的叔叔阿姨也是有相同的疑问喽。
　　没有回应，劳歌将头从枕头上微微抬起，还想再细细的问。房间的门霍然打开，接着就是刺眼的亮光，劳歌半眯着眼睛看着五官略有变形的妈妈。只听妈妈焦急的冲着傅路特喊，那是未曾听到的尖利，惊得傅路特翻身而起，惶恐的看着惊呼的阿姨：“璐璐，你姐姐去世了。”
　　蔡恩络挎着妈妈的胳膊穿梭在琳琅满目的超市里，从一排排货架走到低矮的货柜。母女俩的手上都是空的，脸色都不好看。一个耷拉着脸显得不耐烦，一个苦口婆心喋喋不休：“你说那个男孩子哪点不好？你怎么就这么挑啊？眼看着樊婀玲说结就结了，人家感情好得不得了。听说傅路特也名花有主了，从老家找的，学历相当，工作相当。就剩你了！”
　　蔡恩络近期应允了妈妈的要求，确切的说是请求，只要周末休息必定去相亲。人看了不少，但是有心的却是零，得到回应的寥寥无几，还都被蔡恩络一口回绝。蔡妈妈窝着火先不发作，待到手上的优质存货都看完了，这才怒不可遏。
　　“我告诉你蔡恩络，别觉得自己了不得，你不就是个老师，也挣不了大钱，也得不到可炫耀的荣誉，差不多就行了。也就是当妈的说说你，凭你的条件也就这样了。你知道我和你爸爸的社会压力多大吗？街坊邻里的哪个不是摆喜酒吃喜糖抱着孙子外孙子在大街上晃，我和你爸爸不知道有多忧虑。别和我说卫尔乐怎么怎么地，人家是人家，你是你。”
　　蔡恩络微微一个白眼儿：“你也说了，人家是人家，我是我。干嘛看着别人的脸色过？不合适的我也嫁？干嘛？瞧不起我啊？”
　　“你还真说对了！结婚这事儿啊，我还真没瞧得起你！”
　　蔡妈妈也悄悄回了女儿一个白眼儿，话说得够多的了，可一句都没奏效。蔡恩络的心里也不愿意，本就是被强押着来走过场的，还指望着真的成了啊！也不知怎么的，康奈的行为举止时时充斥在自己的脑海里，本来只是臆想般的单相思，现在已然成了真实的单恋。在与那些男士相亲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将对方幻想成了康奈。要不是樊婀玲说的：“你知道吗？我俩一起聊天，他问的都是关于你的。”蔡恩络或许也不会有如此强烈的非分之想。
　　这些是心事，不想对着爸妈讲。妈妈是个遇事咋呼的人，本来一指头肚的事非要捅破天，到时难以收场可就麻烦了。樊婀玲现在是一有时间就去见她的巫缂，看不见人影儿；傅路特在学校里忙，周末回家也是匆匆一餐就又回去了，根本搭不上话，就算有时间，两个人的交流也是少的；卫尔乐不用说了，没有周末，更是不方便聊天儿；毕雅诺自己的事都还没办利索呢；蔡泰宝不算。数来数去，竟然没有可说话的人，唉，可怜啊！
　　正愣神儿呢！蔡恩络的胳膊不自觉的晃了晃，原来是妈妈在用胳膊摇着自己，并伸着右手的食指指出去：“一一，那个是不是钟溱啊？看五官是像的，身材倒是不像。我记得钟溱是瘦的，这个胖了。哎呀，怕是个孕妇吧？”
　　蔡恩络顺着妈妈的手指看过去，果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在水果摊前翻拣水果，看下去肚子是隆起的。“什么呀，人家手里抱着孩子呢，你看得清楚五官吗？我是看不清的。”
　　“我看着像是钟溱。以前你们关系那么好，我都见过多少回了，这才几年没见呢，五官什么的再有变化，也不会变得那么大。我看就是钟溱。你过去打个招呼？碰上了就说几句，这么大了还记仇呢。”
　　蔡恩络噘着嘴腆着脸不想去，蔡妈妈却是用胳膊夹紧女儿的胳膊向前凑，故作惊疑的问询：“是钟溱吧？”待到那人将脸转过来，将抱着的孩子换到了另一只胳膊，这才确定的笑道：“真的是钟溱啊。我是蔡恩络的妈妈，还记得吗？很久没见了。这是你的女儿啊？真可爱啊！”
　　蔡妈妈嘴上说着可爱，但是双手并不去碰孩子，相反还将双手自我握住，摆出合唱队员的手势。钟溱面露不自然的微笑，喊了一声阿姨，又叫了一声恩络，蔡恩络这才将头转过来，回了她一个假笑。蔡妈妈很是熟络，一个劲儿的打听钟溱的近况，钟溱自然不会将真的境遇告诉她，只是客套的说：“是啊，要生二胎了。在家里照看孩子呢，很久没有去上班了。”蔡妈妈劝慰里含着讥讽：“女人嘛，还不都是这样的。像恩络这样有什么用，当了班主任教了吟诵班，工资涨上去了，荣誉也有了，可是没时间考虑自己的事，大把的精力都奉献给事业了。”
　　蔡恩络听了两人的对话，憋着笑不好发作，只好强忍着面部跳动的肌肉，眼望他处。这一望望出了心花怒放，隔着几个货柜之外站着的是康奈，他正望着自己的方向。蔡恩络试探着招手示意，果然得到了康奈的回应，像是隔海相望般的思念，康奈夸张的挥了挥手，一阵无声的傻笑。
　　蔡恩络自是喜悦，不禁低头娇笑，再抬头，却没了康奈，一时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不觉惘然。
　　康奈也是陪自己的妈妈来超市购物。康妈妈问他刚才和谁傻笑呢。康奈只笑没说话，康妈妈看着满脸喜色的儿子，心内便猜中了几分：“是不是遇到了你说的那个蔡老师？”康妈妈也是教师出身，政治老师。“看样子还是不错的，像个知识分子。”原来两人的互动已被康妈妈看了个一清二楚。
　　康奈笑着看向妈妈：“是不是挺好的？她还是少年宫吟诵班的辅导员呢。”
　　“你说过好几回了，我都记着呢。可是，我不看好她。”
　　“为什么？”
　　“作为同行或同僚亦或是朋友，我没意见，但是要作为你的另一半，我不看好她。首先，她有些胖。如果是天生的，这说明她带有肥胖基因，具有遗传性，我不得不为你们的孩子考虑，如果是后天的，那就更麻烦了，对自己的饮食无法控制，这样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其次，我记得你说过她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我们可是教育世家，所有的科目，我们家的亲戚都是有人任教的，她不管是凭能力还是运气，都代表不了她的出身，双方父母没有共同语言，她的父母肯定过于市侩。第三……”
　　“妈，你多虑了。”
　　“你看，你打断人说话的习惯就是小市民的行为，这在以前可是没有的，怕是蔡老师传染给你的吧！我们家不能说‘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但也不能在柴米油盐上过于计较，蔡老师的父母一定是家长里短的人。”
　　康奈抿了抿嘴唇，无话可言。他没有与蔡恩络的父母有过任何的交谈，与蔡恩络也只是局限于工作上的交流，双方并没有就喜欢与否展开公开的表述，但是他能感觉到蔡恩络对他有点意思，正如他对蔡恩络一样，很喜欢与她共事的感觉。
　　“第三，她比你大三岁，年龄上也是不合适的。男孩子本来在思想上成熟就晚，你与她三岁的年龄差是很有危险性的。而且女孩子不仅在思想上成熟较早，面容上的成熟也早，衰老期来得快。蔡老师一张娃娃脸，老得慢，可一旦衰老，那张脸也是不好看的。”
　　康奈无从狡辩，低头听着妈妈的聆讯。“我要说的暂时就是这些，我不勉强你放弃，也不会轻易地答应你接受。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去尝试，但是我不看好。”
　　这边康奈倍感无奈，那边蔡恩络颇感失落。钟溱竟然和妈妈诉起了苦，还一边拭泪一边絮念，这让蔡恩络皱起了眉，轻轻地拉了妈妈的胳膊，妈妈会意，安慰了钟溱：“别伤心了，过日子嘛就是这样，哪有一帆风顺的，还不是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这小船啊战战兢兢，不散就好。”
　　钟溱接过蔡妈妈递来的纸巾，抽泣道：“嗯，我知道。说句俗气的，我现在就寄希望于能生个儿子，这样我的日子能好过一些，我爸妈也能好过一些。”她不会将自己的遭遇全盘托出。蔡恩络正在逐渐疏远自己，两人的友谊已经没有修补的可能。只不过是面对蔡妈妈这个长者，自然的流露罢了。
　　钟溱是有过离婚念头的，但是真要付诸行动的时候却退缩了。来自爸妈和公婆的劝阻让她打了退堂鼓，这辈子都不可能选择离婚这条路的。老人是要面子的，恨不得跪下来求她；她自己也失了条理，一个女人带了孩子还怎么过呢？更何况对于她而言，是要人财两空的。眼下唯剩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生二胎，用孩子来维系家庭，该是有希望的。